颜亿盼回到家中,脸上的疲态才显露出来。
她发现丈夫已经回来,正直直地坐在客厅,沉默不语,像是在想事情。
她走进客厅,解开丝巾,靠坐在绵软的皮沙发上,等待丈夫的话语。程远却没有说话,他站起来走进厨房,从锅里把菜盛了出来。她有些讶异,跟了过去,看着他的举动。
他拿着饭勺准备盛饭,她接了过来。
他没有说话,但她看出了端倪。乔婉杭早上的动静如蜻蜓掠过水面,看似波澜不惊,那一点涟漪,足以引发水下生物的震动。公司内部各种版本的猜测不绝于耳,媒体的推测在现实中找到了依据。即便每天关门搞研发的丈夫也会听到。
她声音温和:“你都好久没做过饭了。”
程远淡淡地答:“我过段时间准备住公司。”
“住公司?”
“嗯。”
程远把煲的汤端了出来。他看到瓦罐上沾上一些黑乎乎的东西,有些走神,拿着瓦罐对着凉水冲了冲,瓦罐突然裂开,所有的汤倾泻而下落到洗碗池里。程远呆住了,突然意识到手很烫,把瓦罐一起扔进洗碗池,用凉水冲了冲自己的手。颜亿盼凑近,拿着程远的手,见他手指发红。
“家里没有烫伤膏,我去买。”她转身要走,被程远拉了回来。
“没事。”
颜亿盼跑去卫生间,手里蘸了豌豆大小的青草膏,给他食指发红的部分轻轻抹匀了,程远看着颜亿盼,眼神幽暗。
“你本来就忙,就别做了。”颜亿盼说道。
程远没说话。
她把盛好的米饭端了出来,菜做得很精致。
程远从旁边的柜子上拿来红酒,给自己倒上,又问:“你要吗?”
颜亿盼接过杯子放在桌上。
程远给她倒酒,碰了一下她的杯子,就闷头吃饭,随口说了一句:“我还以为你升职了,毕竟你为这个牺牲了很多。”
分不清是怜悯,还是嘲讽。
颜亿盼手抖了一下,有些惊讶地看着丈夫,丈夫只是低头吃饭。颜亿盼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她半年前为了这次年终升职,瞒着丈夫到医院终止了妊娠。丈夫以为是因为辛劳而流产,还请假照顾她两周,之后,两人就处在加班分居状态。
人有多远,心有多远,都没人探究。
吃过饭后,颜亿盼准备收拾碗筷,程远接了过来:“你手别沾水了。”
忙完后,两人都回到各自的房间,颜亿盼洗过澡后,换上了红色的真丝睡裙,有些心神不宁,她对程远有愧疚,也担心他这几年全身心投入研发事业,一旦中断,对他的伤害会很大。
她坐在床边,看着半圆形的玻璃,拉下窗帘,如果再这样下去,这场婚姻怕是很难维系,她不想这样。
她穿上拖鞋,推门进入次卧,程远没睡,也没在工作,连灯都没开,外面都市流光闪烁,勾勒出他孤寂的背影。
她从窗台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含在嘴里,对着程远嘴边的烟火,她细长的手指上,烟火胡明忽灭,烟点燃了,她嫣然一笑,道:“Kissing the fire”.(吻火,来自徐志摩的诗。)
她轻轻吐了一口烟,娇媚的轮廓融入烟雾中。
斑斓的夜光下,程远有些恍惚,在窗台上的一株绿萝盆里把烟碾灭了,吻了上去。
印象中程远一直温文尔雅,现在的他有些陌生,她的一只手被程远禁锢,程远另一手放在她的后脖颈处,紧紧搂着她的脖子,防止她躲避。
亲吻变成一场撕咬。
颜亿盼感到难以忍受,她下意识地把他踢开,试图坐起来。
他扑了上来,将她禁锢在身下,没有了动作,微弱的灯光下,她感受到他肌肤的凉意。
颜亿盼突然有些心疼,没再反抗,手抚着他的脖颈把他往下轻轻一摁,松松地抱在了怀里。
窗帘被吹起,落在他裸露的背上,他仔细端详着她的眼睛,到底是什么让他陷入其中,她的眼睛鲜少和端庄宁静沾边,即便是现在微微睁开的眼睛也还带着一丝丝流淌的欲望。
他的眼里充满血丝,从点燃的欲望,再到一丝怨怒,他终于恢复了冷静。
颜亿盼对这突如其来的火焰到寒冰的过程感到了害怕。颜亿盼仰头吻着他凉丝丝的唇,手抚摸着他的背脊,贴了上去。
“为什么?”他咬了咬她的耳垂,低声问道。
她眼中有些惶惑,他问的是哪个为什么,她闭着眼,侧过身靠在他的胸膛上,搂着他,她不想探究竟。
她吻上他的嘴角,他侧过脸看着她,眼神里似乎有一丝嘲弄,她有些害怕,他的手拂过她的腰际,她不自觉抖动了一下,感到他的手轻轻放在她的腹部,轻揉着像画圈,她吸了口气闭上眼,手也攀上来抚着他的背,随即听到他在耳边冷冷地说:“不怕怀上吗?”
她还未做反应,便被他一把推开。
他背过她躺着,一语不发。
她觉得心在颤抖,这样下去的尽头是什么?她起身往主卧走,光裸的脚踩到散在地上的丈夫工作的稿纸,程远没有动,外面的月光映照在他失落的脸上。
主卧里,颜亿盼翻看着抽屉里的药材,有益母草颗粒、乌鸡白凤丸这些调理身体的药,她想了想,觉得程远应该不至于发现什么,不会有什么问题,于是关上了抽屉,面朝窗户躺下,睁着眼看着外面,不知何时才沉沉睡去。
天微明,关门的声音并不大,但颜亿盼坐了起来,穿上床头的鞋子,打开门走向客厅,次卧的灯还亮着,床叠得很整齐,昨晚的事如同一场混乱的梦,现实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关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