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养成了许多习惯。当然,有好的,也有坏的。
有个习惯,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反正若干年来,尤其成年之后,一直“带”在身上。这个东西,就是发自骨子里的“不服”。
我遵从天道,顺应人性,认同规范,但依旧不影响自己由内而外的各种“不服”。
当下,别说我人已中年,即使年少轻狂的时候,也并不算太叛逆,虽然也做过一些相当叛逆的事。
既然不叛逆,也还算沉稳,那又哪来那么多“不服”呢?这是个好问题。
人都是社会的人,别管是否愿意,总会遇到、看到、听到好多事。有些事,是关于自己的;有些,是关于别人的。有人把世上的事分为三类:自己的事,别人的事,老天的事。说如此一划分,世界瞬间变得很清晰,好多事自然也就知道了该如何应对、处理。还有的人更为高明,把世上的事索性分为两类:一类是“关我屁事”,另一类是“管你屁事”。如此一来,倒也简洁,好记、好用。但这两种划分,总感觉哪里似乎不对,尤其是后一种,说得好听些,总有种“出世”的感觉。
或许是年龄不到,或许是修养不够,也或许是层次跟不上,我一直认为,“出世”之法利于养生,却对这个社会的进步没什么大用;真正有用的,还得是“入世”。
要说怀揣多大的理想,平生有多大的抱负,说实话,我是真没有。但有一点,是我矢志不渝的——人来这世上一遭,总得做点儿什么,做点儿对这个社会和对别人有用、有价值的事;这个世界,将因为有我,而变得更和谐、更进步、更美好,哪怕只是那么一点点。
衡量一个人的内心是个什么样子,有一个标准:哪些话,是他愿意跟自己的孩子经常说的;什么样的事,是他心心念念希望自己的孩子去做、去做到的。“虎毒不食子”,不好的东西,人是从心底不希望留给后代的。帝王之家、王侯将相、寻常百姓,莫不如此。清康熙皇帝爱新觉罗·玄烨之《庭训格言》,历代望族之家训,皆如此。
我的话,我愿意,也敢于,说给我的孩子。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这说法听来扎耳,但其中的道理与辛酸,或许是不经乱世的人永远体会不到的。平日里所说的“感同身受”,也只是感情上的认可与情绪上的共鸣,一个人永远不可能完全与另外的任何一个人有着一模一样的锥心之痛或深切之爱。
生在和平盛世,确属幸运。但对于生活在社会上的个体来说,再盛的世,也并非就意味着绝对的岁月静好,万事大吉。各种的痛,各样的苦,依然还在,甚至会像个不速之客一样,不请自来,不时萦绕在人的心头,扰乱着一个个貌似平静、安稳的日子。
这些“不速之客”,处理得好,自不用说;处理不好,便会真的把我们的生活变得一团糟,像一个没有头绪的线团,缠缠绕绕,撕扯不清,剪不断,理还乱。
对于所有遇到的事,我相信一位老人家说的——人这一辈子,就是来办事的,一件一件办就是了,办完这一件,再办下一件。
老百姓过日子,也有个类似的说法:富人有富人的忧虑,穷人有穷人的烦恼,你总认为别人的日子好过,那是因为你没在他家过日子。
人都说,人在上小学之前是最幸福的,原因是,只有那个年龄的小孩子不用学习,没有作业,不必考虑养家糊口、晋级升职,更无须戴着面具去应对这个世界,不用为任何事发愁。仔细想想,这种说法或许并不成立——那只不过是用成年人的思维模式在看小孩子的世界——孩子们只不过没有成年人的忧愁罢了,父母的管教、想要某种玩具而不得、想吃某种东西而不能,不也都是他们的“不快乐”吗?
所以,我们只能说,人的每个时期,都有每个时期的忧愁和烦恼。
“不快乐”给我们的记忆,永远比“快乐”留给我们的更深刻、更持久,也更刻骨铭心。
但是,生而为人,我们为什么不从另外的角度去想问题呢——童年的被照顾,少年的被包容,青春的无限活力,中年的小有所成,老年的闲适安心——人生的每个阶段,不也都有每个阶段的独一无二的美好吗?
人生在世,我们总会见到该见到的,听到该听到的,经历该经历的。当初的很多“过不去”,如今都已然“过去”;当初的许多“未来”,如今都成了“已来”或“正在来”。
能过去的,过不去的,早晚都会过去——所谓的“过不去”,只是我们的当时的想法。
该来的,不该来的,迟早都会来——所谓的“不该来”,只是我们的愿望。
给我们增加烦恼的,往往不是表面上的“不顺心”,而是一直在心底高声呐喊的“不公平”——为什么被怎样的偏偏是我?为什么他就能怎样?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是这个样子?
表面上的“不顺心”,好比桌上的灰尘,轻轻擦拭,它就会不复存在。反而是深植于内心的“不公平感”,才最不容易被去除,无论怎样用力擦拭都是隔靴搔痒,甚至越用力它就越反抗。
方法不对,努力白费。剔除扰得我们心烦意乱的“不公平感”,只需一法——想想我们是谁。
什么叫“顺心”?凡事都顺着你的心,在你看来就是“顺心”;事情没顺着你的心意去发展,就是所谓的“不顺心”。
神仙和上帝几乎无所不能了吧,但他们又能事事“顺心”吗?万神之上的王母娘娘,办个蟠桃会,尚有猴子来搅局;全知全能的上帝,尚不能阻挡人类偷吃禁果……如果因为“有能力控制却没能控制”而愤怒,恐怕他们早就被气死了吧。
我们是谁,又怎能要求万事万物时时处处都遂我们的愿呢?并且,这世上,从来都只有相对的“公平”,哪来那么多的绝对呢?
“顺心”“闹心”皆是生活,阴晴圆缺才是世界。
记得孩子小时候,曾经问他,喜欢什么颜色,他回答“绿色和红色”。接着问,那假如世界只有绿色和红色呢?他愣了,想了一会儿说“那不好”。于是,跟孩子说,多彩,才是这个世界的本色。
对事情的判断,也是如此。好多时候,“非黑即白”,是错误的,因为其实它是紫色、黄色或蓝色。
所以,遇到事情,大可不必先兴奋或恐惧,不妨先围着它走一圈儿,看一看,然后,该咋办咋办。
正因为如此,事来不惧,事中不慌,事去不留,方是成人成事之根本。
既然如此,万事要来、已来,我们还纠结什么。不妨经常问自己一句“何事惊慌”?
来,就来吧,怕它何来!
唯一能让我们慌张的,就是我们的慌张。
因为,慌张,让我们看不清来者何人、来者何事。
历来,我不好高骛远,所以我“不服”——不信自己做不到心里想的那件脚踏实地的事。那“不服”,是不服气自己的各种懒惰,不服气给自己找出的各种理由,不服气自己的各种“做不到”。
一切,不惊,不怖,不畏。
一切,按部就班,脚踏实地,慢慢来。
我就是这么一个我,何事惊慌?
这些话,我愿说给我所爱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