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文艺作品一直是反映百姓悲欢、回应百姓关切的重要载体。
以《诗经》为例,现存 305 篇,堪称周代社会生活的一面镜子,彰显了人民的智慧,反映了人民的苦乐,具有深刻的人民性。《风》中的作品大多是民间传唱的歌谣,像名篇《关雎》《葛覃》,反映的都是普通老百姓的感情生活;《卷耳》则反映了妇人对远行丈夫的思念;像名篇《氓》,描述了“三岁为妇,靡室劳矣”的勤劳贤妻,其丈夫却“士贰其行”“二三其德”“至于暴矣”;诗作中也有对劳动的吟唱,《芣苢》描述田家妇女采摘果实之乐,吟唱了劳动,而《驺虞》则描述了猎人狩猎之良技。
从《诗经》的一些诗歌里,我们能发现这一时期的百姓生活是极为辛苦的。《式微》写道: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天黑了,天黑了,怎么还不回家?要不是为了君主,怎么还会在露水中呢?天黑了,天黑了,为什么还不回家?要不是为了君主的身体,怎么还会在泥浆中呢?
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谈道,《诗经》中反映农夫艰辛劳作的《七月》、反映士兵征战生活的《采薇》,都是从人民生活中产生的。《七月》写的“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同我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采薇》写的“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都是反映民生疾苦的经典之作。其实,不只是《诗经》,我国流传不息的名篇佳作,都充满着对人民命运的悲悯、对人民悲欢的关切,以精湛的艺术彰显了深厚的人民情怀。反映远古狩猎活动的《弹歌》,探索宇宙奥秘的《天问》,反映游牧生活的《敕勒歌》,歌颂女性英姿的《木兰诗》等,也都是从人民生活中产生的。屈原的“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杜甫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白居易同情卖炭翁“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李绅的“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郑板桥的“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等,也都是深刻反映人民心声的作品和佳句,民生万象,尽在笔下,百姓关切,跃然纸上。
从古至今,是否能为人民抒写、为人民抒情、为人民抒怀,都是判断文艺作品优劣的重要标准。一切轰动当时、传之后世的文艺作品,反映的都是时代要求和人民心声。
唐宪宗元和十四年(819),韩愈因上《论佛骨表》触怒皇帝,由刑部侍郎贬为潮州(今广东潮安)刺史。潮州在偏远的岭南海边,被视为瘴疠之地。当时韩愈已51 岁,尽管处境恶劣、心境凄凉,他还是尽力为潮州百姓做好事。《祭鳄鱼文》就是韩愈在潮州时写的,其中写道:
鳄鱼有知,其听刺史言:潮之州,大海在其南,鲸鹏之大,虾蟹之细,无不容归,以生以食,鳄鱼朝发而夕至也。今与鳄鱼约:尽三日,其率丑类南徙于海,以避天子之命吏;三日不能,至五日;五日不能,至七日;七日不能,是终不肯徙也。是不有刺史,听从其言也!不然,则是鳄鱼冥顽不灵,刺史虽有言,不闻不知也!夫傲天子之命吏,不听其言,不徙以避之,与冥顽不灵而为民物害者,皆可杀。刺史则选材技吏民,操强弓毒矢,以与鳄鱼从事,必尽杀乃止。其无悔!
韩愈为什么要讨伐鳄鱼呢?因为他在问民疾苦时了解到鳄鱼正为害当地,老百姓的畜产被鳄鱼吃尽,因此变得贫穷。作为一个关心百姓疾苦的州官,韩愈并不是为了做一篇文章“游戏”,而是要为潮州人民除掉一害。因此,韩愈向鳄鱼发出最后通牒:潮州的南面有大海,大到鲸鹏,小到虾蟹,无不被大海容纳,在那里生存饮食,鳄鱼你早上动身晚上就可以到达大海了。今天我与你约定:限三天之内,率领着你们丑类向南迁往大海,以躲避天子之命吏;如果三天不行,可宽缓到五天;五天不行,可宽缓到七天。如果七天还不行,那就是执意不肯迁徙了。这是不把刺史我放在眼里,不听从我的命令!不然,就是你们鳄鱼愚蠢顽劣,不可教化,刺史我虽然下了命令,你们却不闻不知!那些藐视、对抗天子之命吏,不听从命令,不迁徙躲避的鳄鱼,和那些冥顽不灵而残害百姓之物的鳄鱼,都可杀。刺史我将精选有才干技艺的人,挽强弓用毒箭来和你们鳄鱼战斗,直到斩尽杀绝为止。到那时,你们可别后悔!
文章语言形象,用词刚劲,音调铿锵,声情并茂,力抵千钧。作者把冥顽不灵的鳄鱼当作不义的恶人加以晓谕,这就必须具备浪漫的想象,并且善于运用浪漫手法。这样奇纵自恣、横逸大胆的奇妙文章,只能出自写作高手。至此,我们不能不被韩愈那种忧心民苦的精神、疾“鳄”如仇的感情、为民除害的决心、除恶务尽的意志所感动。
元代著名政治家、散曲家张养浩为官清廉,爱民如子。天历二年(1329),因关中旱灾,被任命为陕西行台中丞以赈灾民。他命驾西秦过程中,亲睹人民的深重灾难,感慨叹喟,遂散尽家财,尽心尽力去救灾,终因过分操劳而殉职。张养浩在“关中大旱”之际写下了这首《山坡羊·潼关怀古》: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作者从对历史的概括中提炼出的这一主题极其鲜明而深刻,提出的问题十分重要而尖锐。千锤百炼,一字千钧,警策拔俗,丰富深沉,充分表达了作者对人民的深切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