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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坡笔下有政治眼光

苏东坡为皇后、皇帝起草了许多内制诏敕,其中不乏官样文章,但也有许多篇章既充满了文学性,也有极高的政治站位。

《赐新除中大夫守尚书右丞王存辞免恩命不允诏》是这样写的:

敕王存。朕历选百辟,试之以事,惇厚而文,刚毅而和,更涉变故,守德不移,无逾卿者。夫享天下之利者,任天下之患。居天下之乐者,同天下之忧。朕非以是富贵卿也,其何以辞?

用现在的话,大致意思是:王存听着,皇帝我选拔官员,也不是随便弄弄的,主要看重你刚柔相济,德才兼备,这方面没有超过你的,你为什么非要辞职啊?

本来很普通的一篇公文,因为苏东坡写下“夫享天下之利者,任天下之患。居天下之乐者,同天下之忧”,政治站位就很不一般了。

再看一篇苏东坡起草的《赐新除中大夫守尚书右丞胡宗愈辞免恩命不允诏》:

敕宗愈。朕之用卿,盖听其言,考其行事,参之公议,而断自朕心,可谓审矣。而卿固辞不已,朕甚惑之。夫小人以位为宠,求之而不可得,君子以宠为忧,推之而莫能去。自古以然,卿何疑哉。

用现在的话说,大致意思是:胡宗愈,你为什么执意要辞职啊,皇帝我很困惑啊。

本来也是很普通的一篇公文,但苏东坡写下“夫小人以位为宠,求之而不可得,君子以宠为忧,推之而莫能去”,政治站位和思想性就不一般了。“君子以宠为忧”,是一个重要思想。《老子》第十三章写道:“何谓宠辱若惊?宠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老子说“宠为下”,这是说得宠也是卑下的,苏东坡发挥为“君子以宠为忧”,真是很高的政治境界和思想境界。台湾著名哲学教授陈鼓应说过:“受辱固然损伤了自尊,得宠何尝不是被剥落了人格的独立完整。得宠者的心里,总是感觉到这是一份意外的殊荣,既经赐予,就战战兢兢地唯恐失去,于是在赐予者的面前诚惶诚恐,曲意逢迎,因而自我的人格尊严无形地萎缩下去。”这和1000多年前苏东坡说的“君子以宠为忧”不是一个意思吗?

苏东坡还在《赐新除中大夫守尚书右丞王存辞免恩命不允断来章批答》中写道:“为国不患于无人,有人而不用之为患;事君非难于辞宠,居宠而无愧之为难。”居宠而无愧之为难,比“君子以宠为忧”更进了一步。

再看一篇苏东坡起草的《赐新除中大夫守尚书右丞刘挚辞恩命不许断来章批答》:

览表具之。道有行藏,时有用舍。岁不我与,难以智求。道之将行,岂容力避。大言大利,固当安而受之;小行小廉,非所望于卿者。成命不再,可无复辞。

苏东坡在一首词中也曾写道:“用舍由时,行藏在我,袖手何妨闲处看。”这篇对刘挚的批答中,苏东坡提出了很高的政治站位,即:道有行藏,时有用舍;道之将行,岂容力避。君子之道,固然是用你了,你就出仕;不用你,你可以退隐,但现在大道即将推行,朕岂能容忍你尽力退避?

苏东坡对“用舍”“行藏”的认知,弘扬了孔子的思想。《论语》中有一段精彩的对话:

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子路曰:“子行三军,则谁与?”子曰:“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

用现在的话说,就是:

孔子对颜渊说:“如果用我,就去积极行动;如果不用我,就藏起来。只有我和你才能这样吧!”子路说:“如果让您率领三军,您愿找谁一起共事呢?”孔子说:“赤手空拳和老虎搏斗,徒步涉水过大河,即使这样死了都不后悔的人,我是不会与他共事的。我所要找的共事的人,一定是遇事谨慎小心,善于谋划而且能完成任务的人。”

孔子赞赏颜回的“用舍”“行藏”观,如果能为当世所用,就施展才华,在社会上大力推行仁道;若是不为当世所用,就隐藏才能,韬光养晦,退而隐居起来。孔子不赞成子路“暴虎冯河”,鲁莽行事,而是主张审时度势,好谋而成。有这样的政治站位,才会有这样的智慧。 S1cJm34yH4d+Q3uL9zR7azSzfNGgRK2YFkJ6C9r2jTP74KMqxQx3+/C05SS9Q0O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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