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0月9日市委组织部考核之后,我还是认为我是没有机会当四医院院长的,虽不抱什么希望,但还是期待快点有最后确切的结果,不能当上院长也好把心思收回来,让工作恢复到常态。原定的揭晓时间应该是10月底前,但一直没有消息。等待的日子里,我心里确实不好受,其间还不断听到一些小道消息,比如四医院的院长已经确定是某某人,让我不要再抱有什么幻想之类的。其实我本来就对当四医院院长不抱什么希望,听到这些消息后,心里就坦然了。作为业务副院长,等待考核结果的日子里,我依然保持每天上班前半个小时就到门诊和病房巡视的习惯,晚上例行到病房查房。
直到12月中旬的一天晚上,大概是8点多,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接上后,我说:“您好!晚上好!您是哪位?”对方回答:“我是四医院的党委书记兰江啊,刚刚得到消息,今天开始公示,您将到我们医院担任院长,恭喜您啊。我们大家都期待您的到来。”得到这个消息,我几乎有点不敢相信。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一位老乡领导也打来电话恭喜我,告诉我他看见我的任职公示了,还特别提醒我,现在还是公示,也许还会有变数,只有正式任命的文件发下来才算数,让我在此期间千万要保持低调,当然真的上任了更要保持低调。
2008 年 12 月 25 日下午我接到通知,要我第二天上午 9 点到四医院报到,市卫生局领导将代表市委组织部到四医院宣布对我的任命。啊!12 月 26 日可是一个好日子呢,是伟大领袖毛泽东主席诞辰的日子,这个时间去一个新单位报到入职意味着什么呢?一瞬间我马上想到毛主席的“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我想能更好地为人民服务的机会来了,四医院将是我施展“为人民服务”的一个新平台。当天晚上我在酝酿第二天上午的就职讲话,但心里想了半天却写不出一个字来……我只好早早睡觉,养精蓄锐,以便第二天能保持好的精神状态去上任。第二天早上 5点我就醒了,抓紧时间写了一篇就职演讲稿,准备在就职会上发言用。
26 日上午 10 点,四医院召开了全院中层干部会议。会上,市卫生局党委副书记麻荣伟代表市委组织部和市卫生局宣布对我的任命。接着兰江书记代表全院职工对我的到来做了一个热情洋溢的讲话,我听了心里颇有些激动。最后让我作任职表态发言,也应该算是我的就职演讲吧。在讲话前,我先看了一眼坐在下面的中层干部,看到大部分人并没有期待的、喜悦的那些表情,更多的是失落的、失望的表情。我想,这可能是因为此前他们期待的不是像我这个样子的院长,我决定不用原来所准备的就职演讲稿,采用脱稿讲话。我说:“今天是个好日子,是伟大领袖毛泽东诞辰 115周年,在这样的好日子里,我很荣幸地加入我们四医院这个优秀的团队,心情非常激动。但我看到下面的中层干部大多是失落的、失望的表情,当然我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四医院没有院长已经 4 年多,大家盼新院长也 4 年多了,但盼来盼去,上级怎么派来一个长得又矮又丑、讲话还有点带夹壮的人来当院长,看来四医院真是没有什么希望了。”接着,我提高声音说:“但是只要大家精诚团结、一起努力,朝着正确的目标和方向,医院一定能得到健康、可持续的跨越式发展。”我这一简短又带点幽默的讲话,没有得到掌声,反而换来中层干部们一脸茫然。就这样,我在大家疑惑的眼光中走马上任了。
面对四医院当时的状况,这条路如何走?四医院行吗?我行吗?……我真的无从想象,前面是光明大道还是万丈深渊,我心中是一点底气都没有。
我该如何入手,怎么带领全院职工突破重围、带出困境?我困惑、迷茫……
我想起《毛泽东选集》中的一篇文章《反对本本主义》,里面提到“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调查就是解决问题;反对本本主义……”我想我应该按照伟大领袖的教导,一切从调查研究开始,先把医院的家底摸清楚再说吧。从哪里入手调查研究呢?以在三医院工作所积累的经验,我选择从早晨上班前的院内巡查开始。
四医院位于南宁老城区的城东,而当时我住在南宁老城区的城西,相距约 10 公里,开车出行在不堵车的情况下 30 分钟可以到达。为了避开堵车高峰,需要提前出行。于是,我每天早上 6点起床,洗漱、早餐花 30分钟左右,6点半准时出门,一般 7点前可到达医院,然后在门诊及病房巡走一遍,一一看望问候上夜班的医生护士。7点50分行政交班,交班之后的上午、下午上班时间里,除外出或院内开会、处理一些文件和必要的事务外,我基本不在办公室,而是深入临床医技科室、职能部门找中层干部、职工代表,尤其是一线的医生护士,以及退休老干部、老职工谈心谈话、沟通交流,广泛征询干部职工的意见和建议。下午下班后,再利用半个多小时在院内工作区或职工宿舍生活区巡查一遍。通过三个多月的深入一线调查研究,我得到了宝贵的第一手材料,对医院的“家底”有了大致的了解,调研后我得到如下的初步印象。
第一印象,医院在历次的公共卫生突发事件中的表现都非常地出色,能很好地完成上级的工作任务,每次抗疫工作都受到各级党委和政府的表彰以及社会各界的关注,尤其在 2003 年抗击“非典”的战斗中表现得特别出彩,单位和个人分别获得国家级、自治区级和市级的一些荣誉称号。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2001年,在各个方面条件都不被外界看好的情况下,四医院竟然能晋级为国家三级乙等传染病专科医院,这是当时的党委班子远见卓识的英明决策和明智之举。
第二印象,学科设置不尽合理,各科发展不平衡。结核科(3个病区)、艾滋病科(1个病区)住院病区人满为患,而肝病科(1 个病区)、外科(2 个病区)、妇产科(1 个病区)、内儿科(1个病区)、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病区的病人住院率不到 50%。没有设置中医科住院病区,也没有重症医学科、血液净化科、病理科等支撑学科。
第三印象,业务用房破旧且狭小拥挤,医疗设备陈旧简陋,诊疗设施远远不能满足传染病诊疗的最基本需求。
第四印象,医疗环境与市级传染病医院不相称,甚至比不了县级医院,只比乡镇中心卫生院稍好点。医疗单位卫生条件差,脏、乱、差现象严重,特别是医技科室。
除此之外,医院人才匮乏,除一名已经办内退的正高职称的感染科主任医生外,找不出第二位正高职称者,也找不到一位硕士研究生,医技科室的放射科、检验科、超声诊疗科竟然没有一个副高职称者。
作为南宁市唯一的传染病专科医院,四医院不是一类公共卫生管理单位,而是二类管理的差额事业单位,工资靠自收自支。医院的各项业务指标在全市13个医疗单位中大部分排名倒数,特别是关键指标(职工人均业务收入、职工工资福利收入等)排全市倒数第一。
职工的精神面貌欠佳,组织纪律松懈,院领导和职能部门领导,以及后勤工作人员迟到、早退现象成为常态。
职工自卑心理较为严重,绝大部分职工在外面不敢讲自己是四医院的职工,担心别人用看传染病病人的眼光看自己。
如此一家发展滞后的传染病医院路在何方?我很茫然……
接着,下一步就是和班子成员一起研究医院的发展问题。
从此之后,早上上班前 1小时左右在院内巡查,我坚持了 12年,可以说 12 年如一日,直到我改任党委书记分管党务工作之后,才不再早早巡查。一些医生护士对我说,早上不见书记来看望我们,我们都有点不习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