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如何发现药有问题的?”
而且这药还是自己亲娘下的,不敢想眼前这小小人知道真相会有多伤心。
莫姑姑眼神看向那盆要死不活的兰花,暗暗叹了口气。
“我五岁前身体并没有问题,后来一直喝所谓的养生药,就一天不如一天。”
余昭合上书页,“姑姑来照看我时,我已经是先天身体孱弱的样子了。”
“先前大病,约摸是下雪,还有那药的缘故。再喝下去,姑姑怕是看不到我了。”
莫姑姑眼圈通红,往日她从没发现小姐心里藏了这事,该有多无助多害怕。
“姑姑,你,”余昭看到对方摸眼泪,鼻子也有些酸胀,“我……”
“姑娘,我的好姑娘,”莫姑姑一把抱住她,“往后姑姑陪着你。”
余昭感受着莫姑姑身体传来的温暖,眼泪不断地滑落。
莫姑姑照顾她五年,对她的感情,也比苏氏要深厚,看到她身处险境,也不会袖手旁观。
苏氏之狠心,余家的其他人也都狠心。
*
翌日。
天蒙蒙亮,余昭就被莫姑姑从睡梦中叫起来,脑袋不清醒,犹如行尸走肉,任由他人梳妆打扮好,带去了主院,苏氏的院子。
余昭到的时候,大哥二哥,还有花姨娘生的三弟都已入座。
花姨娘身为侍妾,没有坐下用餐的资格,乖巧地站在一旁伺候主母用餐。
“大小姐来了。”
花姨娘眼神看向门口的余昭,最先出声招呼,笑得温婉可人,带着长辈的关怀。
“嚓——”
苏氏放下筷子,不大不小的声音让周围的人噤声,大气不敢出,连最小的三弟也放下了手中的水晶糕。
花姨娘动作有些僵硬,但神情十分殷切讨好,依旧笑得灿烂。
生了三个孩子的苏氏已经三十来岁,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却也是威严的一部分。
“母亲。”
碧水帮忙把白色披风取下,余昭上前双手交叠于胸,微微下蹲行万福礼请安。“大哥,二哥,三弟。”
“坐吧!”
余府是的规矩相对于文人府上不算多了。
只用在初一十五,后宅的姨娘和子女到主母院中请安用早膳。
余府姨娘不多,只花姨娘一个,而身为一家之主的余将军常年在外驻军,其余人在一起吃饭的次数也就一个月两次。
饭桌气氛沉闷压抑,只偶尔年幼的三弟余永才发出几句稚气的童言童语。
“昭儿身子可好些了?”苏氏突然出声询问,眼神中的关切却不大真实。
苏氏说完蹙眉看着自己碗中玫瑰酥,随即放下了筷子。
花姨娘立刻心领神会,她赶快将玫瑰酥夹走,换了一块松软咸口的糕点。苏氏这才重新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好多了,劳烦母亲费心了。”余昭放下筷子,一板一眼地报告近况。
今日余昭穿了一件青色短袄,领口缝了一圈白绒,底下是一条浅蓝色百褶裙。
碧水今日替她梳了双平髻,配了两簇小粉花朵头饰,简单素雅。
苏氏看着面前没有血色的小脸,脸上浮现出淡淡地怜爱,“那便好,你自小是个体弱,冬日要注意保暖。”
“临近年关,事务颇多,哪样都需要操持,我实难分神。过几日,你们父亲也要回来了,接着就是宫宴,病好了就多加注意身体,万不可再出岔子。”
“是,母亲,女儿知道了。”余昭回答规规矩矩,如苏氏所期望的样子。
苏氏听了感觉胸口一堵,觉得何处怪异,却又挑不出什么毛病,干巴巴道:
“宫中来的教习嬷嬷年后便会来教你,你的课业不可落下,叫人笑话。”
“母亲,先生昨日夸奖了孩儿功课……”余二郎一听课业,急忙开口接话。
余二名为余永学,他已经快十日没见到母亲了。
昨日写的课业得了夫子的夸奖,他恨不得让夫子当着母亲的面再夸一遍。
“好了,食不言寝不语,”余二兴奋高亢的声音让苏氏倍感不是,“快些吃了做各自的事情去。”
今天苏氏起了个大早,又说了好些话,脑袋正胀痛,毫无精神气,脸色更谈不上好看,立刻让余二闭了嘴。
余二郎低头用餐,眼神却有些狠狠地,为何母亲总把关注只放在妹妹身上?
餐桌的氛围冷得彻底,余大郎余永武沉默着喝粥,好似早已习惯家里这幅场景。
很快,苏氏放了筷子离开。
除了花姨娘和三郎,三兄妹在这一点都很有默契地不再吃饭,下桌就往外走。
余永武与余昭在门口对视,余昭往后一步,示意对方先走。
“哼!”余永武嘴里发出一句似有若无的冷哼声,要不是余昭离得近听得清楚,她还以为是听错了。
余永武淡淡地瞥了余昭一眼,大步就往练武堂去了,下雪天也不能阻挡他练武。
原来这么早,就憎恶她了。
余昭不禁回忆起前世这位大她五岁的大哥,那时她总以为对方年纪大,与她相处不来。
原来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会不会,余永武也是知道她的身世,怨恨她占了亲妹妹的位置,所以五年后把人带回来……
“嘶——”
余昭心里装事,走的慢了些,被余二郎截住。
对方一把扯了自己头花,粗鲁至极,连带拔出两根头发,不由得痛呼出声。
余昭咬紧牙关,忍了想要痛扁眼前这人的冲动。
“长得丑,穿得也丑?瞧瞧你戴的什么玩意儿!”余永学掂了两下手中的粉色小花,最后嫌弃的抛进雪地里。
余昭看到幼年的余二,竟然做女孩儿们互扯头花的行径,一时又有些想笑。
“二哥说的对,昭儿不戴就是。”余昭扯下另一朵,也扔到了雪地里。
“翠烟,我们走吧!”余昭带着人,转手就走,一点也不拖沓。
她二哥余永学此人,最是难缠。小时候无赖泼皮,长大蛇蝎心肠,若是缠上谁,那人可就倒大霉。
如今的她,太弱小,不能与其多纠缠,远离最好。
留在原地的余永学怔愣了片刻,转身看着那小小的背影消失在母亲院子。
余永学捏了捏袖袋,里面装着一对红宝石的珠花,明显是给小女孩用的。
余永学沉着脸没了任何表情,理了理衣领,三步并做两步,飞快走出院子,身后的书童小跑着跟上。
很快,余永学又返回来,捡起来余昭丢在雪地里粉色头花。
而另一朵,一直在他的手上。
这厢,余昭和翠烟走了一刻钟,站在回廊上,远远地看见了“摘星苑”几个笔力略显稚嫩的字。
摘星苑,也就是余昭住的院子,名字是她取的,匾额上的字还是她提的。
“小姐看,是碧水。”翠烟一眼就看到东张西望,往摘星苑截然相反方向离开的碧水。
方才碧水在主子们用膳时,支了个肚子疼要去上茅房的由头,早就溜了。
“走,去看看。”余昭捧着手炉,稍稍加快了脚步,带着翠烟跟上鬼鬼祟祟的碧水。
哪个闹肚子的人,能在短短时间里容光焕发,恢复到满面春光,活力满满的样子。
余昭一看碧水那样子就有情况,那红润的脸色像极了——
像极了前世她太子丈夫的那些个满面含春的男情人。
真是一言难尽。
两人悄悄地跟着,七拐八拐之下,碧水最终的目的地,是一个偏门。
这里不常有人进出,只是方便这边连通的花圃搬运盆栽。
“俊哥哥。”
碧水打开门,一个身形瘦削,容貌有几分俊秀的年轻男子就出现和她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