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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要——”
脚步声逐渐放大，方知意惊叫着跌坐在树脚下，惊恐地用手挡住面部，呈防御姿态。
“别怕，我不是她们。”
余昭看到上辈子被自己忽视的珍贵的人，此刻正生动的在她面前，不禁泪湿眼眶：“快起来，地上有雪会打湿衣服。”
地上的方知意认出这道声音，正是刚才吓跑她妹妹几人的声音，身体颤抖的幅度减小，放下了手臂。
“我拉你。”余昭热切地伸出手，满目真诚，但对方却避开了，自己个儿扶着树干慢慢站起来。
“谢谢……”
略带沙哑和颤抖的声音，让余昭心头一紧，关切道：“你有没有，受伤？”
余昭提着灯笼靠近了些，光线照在方知意脸上，她看清了对方的脸颊泛红微肿，隐约浮现出手指印。头发散乱，整个人不安地缩成一团。
方知意的眼神没有恐惧，竟然满是悲凉，俨然像余昭上一世在折磨之下妄图求死的神情。
“多谢你……”方知意往后退了一下，警惕地躲避着对她释放善意的余昭。
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阿娘，没有谁真的对她好。
余昭清楚对方言语行动间的警惕，不过小小年纪，方知意眼神里就写满了无助哀伤，余昭害怕她真的有轻生的念头。
难怪上一世，自己不过是替她说了几句话，便记了一辈子。
“你知道吗？人死后会化作世间万物，或许是星辰，或许是清风，他们并没有真正离开亲人。”
“！”方知意瞪大眼睛，脸上展露出了点点希冀，似乎在等余昭的一个肯定，逝去的亲人的确一直陪伴在身边。
余昭一看对方被打动了，紧接着说，“当然，你的娘亲也一定一直陪伴着你，她希望你快乐幸福。”
“可我做不到，她们连我活着都不允许！”方知意听到这，终于大声嘶吼出来，脸上全是不符合年纪的仇恨痛苦的神情。
方知意原本有个幸福的家，也许是她自以为幸福的家。
她阿娘是南方手艺一绝的绣娘，父亲是当地的读书人，一家人的生活平淡且幸福。
直到她四岁那年，父亲进京都赶考，却是勾搭上了伯爵之女，为了入赘，他害死了阿娘，留下自己不过是为了证明伯爵小姐的仁慈大度。
在那个府上，没有人拿她当人看，全都当畜生一样欺她、辱她，一遍遍践踏她的尊严，甚至是她死去的阿娘。
没有阿娘，她一个人艰难地在角落里活着，可仅仅是活着好像也不被允许……
余昭把灯笼给了碧水，慢慢靠近情绪几乎崩溃的女孩，趁机一把握住对方的手，安慰道：“每个人存在这世上，老天爷就已经安排好了活法。”
“只要在这世上活一天，就有一天的意义，你阿娘定然是期望你好好度过每一天。”
余昭从来不知道方知意的前尘往事，她们二人都活得很痛苦。
前世宫宴这一遭后，因着苏氏的耳提面命，她很少接触方知意。死后飘在京都上空，她也没机会了解到方知意幼时的事情。
“小姐，下雪了。”碧水手指冻得都有些僵硬了，好想回到温暖的大殿。
余昭仰头，果然下雪了，一朵冰冷浸人的雪花落在鼻尖，很快化成了冰水，透心的凉，余昭抬手用手背轻轻揩去。
“瞧，下雪了，你阿娘在心疼你。”
余昭继续柔声安慰着隐忍情绪的方知意，也不知对方能不能听得进去。
“阿娘！囡囡想你了……呜呜呜……”
感受到雪粒的冰冷，手上另一双的温暖，就好像阿娘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方知意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样放肆大哭了。
余昭听得心疼，双臂展开紧紧地抱住对方。
碧水撑开了伞，三人躲在一把伞下，谁也没说话。
好一会儿，余昭怀里的人没再哭泣，余昭牵着人往宫厕走去，替对方整理好衣着头发后一起离开。
因为下着雪，三人沉默着走得很快，快到大殿时，方知意拉住余昭，小脸上那种悲戚感消散不少，多了一丝丝羞赧，低着头将一个小东西塞到了余昭的手里。
“我叫方知意，住在…高家。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香囊，送给你了。”末了，方知意飞快抬头看了眼余昭，“以后见。”
余昭紧握住手心里的香囊，浅笑着说，“我叫余昭，住在平安街西南巷的余府。”
两人刚刚认识还未多聊几句，又要分开，有些不舍。碧水见状，赶紧低声道：“小姐咱快回去吧！夫人肯定等着急了。”
余昭对方知意笑笑，说出了期待，“下次见。”
回到宴席上，刚一落座，一旁的苏氏笑着却是小声责备道：“出去这么久？可是闯祸了？到底去了何处？”
“你可知有几家的小姐，方才出去惹了祸事回来，你最好给我说实话，是否惹了事？”
苏氏对着余昭一顿劈头盖脸的问话，倒让一旁站着的碧水心脏狂跳，她要不要说刚才发生的事情呢？夫人一向对小姐的事情很上心。
苏氏沉着脸，一想到刚才康安伯夫人和其他几位命妇，顾不上仪态，神色慌张地从后方悄悄走出大殿，就感到不妙。
稍一打听才知，这几家儿的小姐出去冒犯了贵人。所以家里长辈才这般慌张，但也不敢扰了宫宴，只能悄摸地去贵人前请罪。
只是具体是哪位贵人并不得知。
“若是冲撞了贵人，便是你父亲也救不了你。”苏氏心里储了一口恶气，此刻对余昭更是没有好语气。
她苏蓁的女儿，怎会如此平平无奇？容貌才情皆不出众，若是当年……
想到这儿，苏氏反倒压下来心中那口难出的气，毕竟眼前的小姑娘不是……反正当年的事，除了她谁也不能知道！
“母亲，方才迷路了，天黑看不清路，女儿摔了一跤，这才耽误了时间，整理了一番回来。”
余昭平静地叙述，好似刚才真的什么事也没有，就只是出去如厕迷路而已。
余昭说完看向碧水，微笑着：“碧水，你知道的，你跟母亲说。”
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