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4年,蒋母王采玉打发儿子送走媳妇去奉化入学后,又忙了几天,丰镐房清冷下来了,只有小女儿瑞莲随侍身边,晨昏在观音神龛前上香礼拜,祈求保佑儿子平安。
事有凑巧,祸从天降。在一个秋雨霏霏的日子,王采玉正坐在佛堂里念经,忽见村里管收赋税的庄书带着账房到丰镐房收钱粮。蒋母以为他们搞错了,因为她家30亩田的钱粮早已交上。
原来这是庄书故意唆使乡里地头蛇加码摊派下来的。来人是个“愣头青”,见寡妇说话口气这样硬,便一唬二诈起来:
“阿拉(我们)是奉命差遣,有话向上头说去。不缴,拆你的屋!”
蒋母气极,急遣人到奉化城里把儿子叫回来,如此这般地把始末根由述说一通,未了还说:“阿元,他们是欺我们孤儿寡母,有意开榫(作弄),馒头不熟蒸(争)口气,你得去评评理。”
蒋介石本来就是血性之人,哪受过人家如此欺侮?过去有母亲拦阻,他稍收敛一些,今天蒋母放口,禁不住“呼”地窜出丰镐房老屋,跑到庄书家里,指着他的鼻子就骂:
“你们这些贪官污吏,专刮民脂民膏,今天竟欺侮到我头上来了!难道我蒋介石这么好摆布吗?你有种跟我到县城评理去!”
蒋介石原以为这些人欺弱怕强。殊不知地头蛇哪有这么容易对付?何况官官相护,他们同县衙还不是一鼻孔出气的?他们只举手动了一动火签,就轻而易举地把喝过12年墨水的蒋介石传到县衙里去,以“刁民抗粮”究治。
这个消息报到岩头,把蒋介石的媳妇毛福梅吓了个半死。她哭求父亲毛鼎和设法相救。毛鼎和觉得女婿的行动不免幼稚可叹,认为应该委曲求全,忍让一下,未必会落到这个地步,何况抗庭拒税乃小人所为,一个乡绅,人微言轻出面交涉未免有失面子。本想不管,无奈女儿终日以泪洗脸,茶饭无思,看在爱女份上,他只好托人作保,补缴钱粮,花了许多冤枉钱,才把蒋介石从牢房里保释出来。
这场官司结束后,毛福梅第一次尝到了人世险恶、官场腐败的滋味,开始为丈夫的处境和命运担忧起来。后来当蒋介石决定去日本留学时,她倒是采取了赞成的态度。
蒋介石母子心中对清政府不满的种子,就是这时种下的。蒋母把这当作奇耻大辱,一直耿耿于怀。蒋介石的认识更深一层,他感到腐败的清政府鱼肉人民,眼见土豪劣绅横行不法之恶。这世道如不给他翻个个儿,哪有出头之日?当他回到学堂之后,一气之下,一刀把脑后那条拖了18年、又粗又黑的大辫子割去,装在一个大信封里,托友人寄到家里去,以表示自己不屈的决心。
溪口村民对蒋家的钱粮官司并不十分关注,因为这世道大鱼吃小鱼,人们的感觉麻木了,但是蒋介石骤然割去辫子的事使人们嚷嚷起来。有的认为,他发神经病了,把好端端的头发割掉,像啥样子?还有的老人说:
“真是乱来三千,这头发岂是随便割得的?当年曹丞相犯了军法,罪该杀头,才割发代首。如今他也割发,明摆着是犯法嘛!真是作孽。”
蒋母也觉得蒋介石的行为做事太过激,毛发体肤乃受之父母,如何竟把头发割得?不过,毛福梅对此只是笑了笑。她在宁波接受过新风气,觉得没有辫子的男人更英俊,反倒劝说婆婆。
这场“钱粮官司”促使蒋家婆熄下决心支持蒋介石留学,两个女人把平时积攒下来的私房钱都取出来给蒋介石做川资。
1905年4月,蒋介石首次赴日本留学。
【点悟】血气方刚,做事敢过激,虽有时会吃亏,但也给人一副英雄好汉的印象。其实,这是蒋介石为人的禀性之一。年轻时,他敢于闹官府,敢于反清廷,虽说是英雄之举但是多是出于血气方刚的性子和敢于过激处人处事的方式。成熟后,他的这一处人方式仍未改变,20世纪30年代日军步步入侵中国,他抱着“攘外必先安内”的信念,任凭日寇侵占东北、侵占华北,置全国人民的抗日呼声而不顾,一意孤行地“剿共”、“安内”,其过激之行终于酿成西安事变。敢于过激,虽是蒋介石艺高胆大的处人经,却是一把两刃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