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不但重视产业工人,而且也十分重视遍布城乡的手工业工人。几乎在安源路矿工人大罢工的同时,湖南省城长沙也动荡不止。
1922 年 10 月,毛泽东亲自领导了长沙泥木工人为争取营业自由而进行的罢工斗争。
长沙城里有五六千名泥木工人,是手工业者,大部分从事建筑业。
泥木工人白天在建筑工地上日晒雨淋,食不果腹、衣不遮体,十分辛苦,晚上却有很多人自愿到工人夜校上课。因为那里有毛泽东讲述劳动创造一切,劳工神圣的道理。
这些字眼听来都长志气。
走下讲台,毛泽东立即改掉书生模样。他第一次去安源,还脚穿布鞋,文质彬彬,这时习惯的装束则是头戴草帽,脚穿草鞋。
泥木工人住地很分散,做工时又很集中,毛泽东利用这个特点,尽可能地多交工人朋友。泥木工人任树德曾在船山学校自修大学做零活,毛泽东一有机会就与他称兄道弟地攀谈起来,讲穷人只有团结战斗才有出头之日,任树德阶级觉悟提高很快,在泥木工人中第一个被吸收入党。
任树德为人诚实,在工人中较有威望,他的入党对其他工人兄弟影响很大。不多久,便有一些苦命的工人举起右手向党宣誓。
毛泽东有自己的一套发动群众的独特方式,工人中有了一些党团员与积极分子后,就要把他们组织起来。用妇孺皆知的话说,就是“拧成一股绳”。
起初,无政府主义在工人中有些影响,他们诽谤马克思主义,诽谤共产党。和任树德同住北门外的两个很要好的泥木工友知道他是“马克思主义”后,一度与之疏远。他便想办法带着两位工友接近毛泽东、何叔衡等人,两位工友目睹了无数事实,认识到共产党人才是真正体现工人利益的。
在党员和工人积极分子的名单中,迅速出现了任树德、仇寿松、张汉藩、杨福涛、朱有富、袁福清、舒玉林等人的名字。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名单不断增大。
为泥木工人组织工会的时机愈来愈成熟。毛泽东以十人团为基层组织。不出三个月,就组织了一百零八个团。
1922 年 9 月 5 日,长沙泥木工会正式成立,出席会议的代表有七十余人,来宾二十余人。刘少奇、李立三这些很有名气的工运领袖都是来宾。会议选举任树德为总务股主任(即会长),党派易礼容任工会秘书。
工会庄严宣告:“我们是生产者,是创造世界的主人,应该是世界的主宰……”
这又是一个让统治者心惊肉跳的组织。
工会成立后,立即发动了改订工价的斗争。
工人的工资是 1919 年张敬尧政府规定的,泥木工人每天的工钱是铜元四十二枚(四百二十文),当时政府声称这工钱永不再有增加。
四百二十文,当时约合银元三角(一银元折合一千四百多文);到 1922 年约合银元两角(一银元折合二千一百多文)。这还是官价,黑市上,一银元可换三千多文,工人的工资只能换一角五分还不到的银元。
在工资的含金量递减的同时,工人生活也每况愈下。1922 年夏,湘、资、沅、澧同时发大水,灾情严重,物价飞涨。工人家庭的餐桌上日益寒酸。
张敬尧早被毛泽东领导的驱张运动轰出了湖南,工资真的就不能增加?
在工会成立之前,工人就已展开了小规模的斗争。长沙南区有个“十人团”要求老板将每天工价提高到三角四分,被老板拒绝。当时这个老板正在包建二十八栋公馆,施工时,工人们便有意把几根房梁柱子锯短了七、八分,使整个屋架合不拢,弄得老板赔了三百多块银洋。这时工会发动改订工价的斗争有了广泛的基础。毛泽东尽其所能地动员各种力量为改订工价呼喊。“中华总工会”及其所属的工会俱乐部,以及自治励进会等上层团体中,许多人本来不满赵恒惕政府,他们完全支持工人的正当要求。
李立三在《大公报》上发表文章,质问长沙县知事周瀛干:如果拿早已逃之夭夭的张敬尧的话当法律,将来有一天每银元换到上万文时,也不改变,岂不让长沙城的六千多泥木工人活活饿死?
平时驯服可欺的泥木工人们全然不是往日的作派。长沙县署预感到事情不妙,加之确实理屈,便在 9 月下旬贴出告示,规定泥木工人工价甲工二角六分七厘,乙工二角一分六厘,按银元折算稍加了几分钱。
这显然是不够的。
该是工人显示力量的时候了。毛泽东决定提出罢工的口号,工会骨干们同意立即宣布罢工。10 月 5 日,长沙全城的泥木工人正式罢工。转眼间,所有建筑工地冷冷清清,见不到一个泥木工人的影子。正在施工的省长公署、第一师司令部、外交署等庆祝“双十节”的牌楼也扎不成了。
当工人们像牛马一样地干活儿的时候,在统治者的眼里,他们渺小得有如沙粒微尘。但这一天,则到处可以看到,缺少他们将意味着什么。
几十名泥木工人纠察队员臂戴红袖章,领围五彩线,高举“坚持罢工”、“请求各界援助”的横幅,在大街小巷巡逻,以防止个别坏人趁机捣乱,为反动政府诬蔑工人“无组织”、“盲动”提供借口。
过路行人纷纷驻足,用欣喜而敬佩的眼神向罢工工人投去支持的目光。
城内外,到处都贴有标语,撒有传单。随处可闻的,是罢工工人们宣读罢工宣言的激昂声音:
“我们劳力工人,一天的工作,硬是把一天的阳寿和精力来换几个钱去养家赡眷,并非坐食冤枉。试看他们商家,不上几天又把价码一涨,为什么又没有人反对呢?独于我们工人的整天汗力得来几个工钱,还要惨受这种推残……现在我们采取唯一的方法是:冒得甲工三角四分和乙工二角六分一天的工价,我们全体工人,决定不做!”
这一切令人想起马克思 1868 年组织日内瓦泥木建筑工人大罢工的壮丽场面。
毛泽东在发动和领导泥木工人罢工斗争的同时,积极为争取社会同情和支援而奔走,并且向全国发出通电,发动全国各地工人声援长沙泥木工人罢工。
罢工进至第五天,有很多学校、机关、商店、公私住宅纷纷来信要求复工,表示只要工人去做工,一定按照工人提出的调整工价发给工钱。罢工斗争越持续下去,承认调整工价的单位也越来越多。
这时,有少数生活负担较重的工人,向罢工委员会提出,是否可以到那些愿意接受调整工价的雇主那里去上工。
毛泽东及时帮助泥木工人认识到:这场罢工斗争,不光是为增加几个工钱的经济斗争,而是一场政治斗争。现在长沙县署并未收回成命,仍不承认工人有营业和工作的自由权利。如果部分工人上工,势必影响整个斗争的胜利。他号召工人群众斗争到底。
10 月 16 日,长沙县署仍未接受罢工条件,采取拖延战术,以图用时间去瓦解工人。
罢工委员会对这看得清清楚楚,当日向周瀛干发出通牒:如 10 月 17 日尚无解决希望,即将于 19 日举行游行示威。
接到通牒后,周瀛干心慌起来,于是软硬兼施:一方面派出所谓“公正绅商”出面“调停”,要工人们谅解政府,不要游行请愿;还以一种貌似同情实为恫吓的口吻说,“倘他日酿成变故,则工人之苦尤甚。”另一方面,周瀛干又抛出一篇“奉劝泥木工人”的信,公开在长沙的《大公报》上发表,并在四城张贴,说什么“切莫听那些少数人的搬弄是非”,图谋破坏工人的团结;同时还威胁说,罢工工人被少数不良分子所利用,扰乱社会秩序,可能要遭到法律制裁。
面对周的恫吓威胁,有人心存怯意,不敢与官府对抗,而对调停存在幻想。19 日,游行未能如期举行。
泥木工会让这些“调停”人表演了两天。工人们终于看清了,所谓“调停”,不过是这些人互相之间请了几桌酒席,与官方达成折衷方案,把工钱改为每天三角钱而已。工人们不能答应。10 月 21 日下午,泥木工会召集二千多工人在教育会坪开会征集意见,商讨如何对付长沙县署。有个调停人要工人再捐钱与省府交涉加工钱事宜,被愚弄了的愤怒的工人喊一声“打”,那人被吓跑了。
工人纷纷上台讲话,表示与其父母妻子一同饿死,不如誓死再干一场。全体工人选出任树德等十六位请愿代表,并给周瀛干发出最后通牒:如在 22 日下午 9 点以前不承认罢工工人的要求,即于 23 日推举代表一千人前往县署向周当面质问。若再不决,则于 24 日动员全体六千余人齐集县署请发衣食,以御饥寒。
次日,长沙县署发布布告:禁止请愿,否则依法惩办。并将任树德等十六位工人代表的名字写上,指明工人中有“暴徒”分子。
与此同时,官方混在泥木工人中的爪牙乘机造谣生事,威胁工人说:“你们要跟任树德他们跑,政府就会把这帮暴徒抓起来。”
这种事,官方并非做不出来。1 月 17 日,也是在长沙,黄爱、庞人铨不就被杀害了吗?有些工人担心再次出现流血事件,有所犹豫。
毛泽东洞若观火,如果让这种情绪滋长,会对明天的行动不利。他连夜与任树德、仇寿松等人商谈,揭穿周瀛干的种种花招和虚伪本质,并向他们分析面临的形势。
毛泽东鼓励大家说:“只要斗争到底,完全有胜利把握。游行时我们都来,外面援助的事有专人管;你们放心大胆与周瀛干干到底!”
10 月 23 日上午 8 时,乌云笼罩着古城长沙。六千多名泥木工人早早地集合在省教育会坪。任树德报告了这次示威请愿的目的。
9 点整,激愤的工人开始游行。一百多个纠察队员负责疏通道路、维持秩序。队伍前头高高举起的横幅上写着:“硬要三角四分,不达目的不出衙门。”
在潮湿的马路上,窄窄的巷道里,游行队伍缓缓地向县署衙门行进。工人们沿途大呼口号场面非常壮观。
毛泽东穿一件对襟衣,行走在游行队伍中间,带着口哨,指挥周围的人呼喊口号。
这样声势浩大的工人请愿斗争,在长沙还是第一次,何况还是与政府的禁令公开对着干。这是毛泽东所希望的,他很兴奋。
县署门口,正门中间的方桌上,放着两条长凳,上面插着纸套杀人“大令”。正门由一排兵守卫,不让工人进去,刀枪林立,戒备森严。
工人们人多势众,对此毫不惧怕。游行途中一度下起大雨,游行群众衣服被淋得透湿,但谁也顾不上换衣服,全体工人齐集县署前坪。大门派总纠察八人,纠察员四十人把守,不准闲人进出。
易礼容、任树德等十六位代表分两批进入衙门与周瀛干等人谈判。
周瀛干态度强硬:“各公团商绅不同意调整工价,本知事不便参加。”看到代表们不理会这些,就蛮横地说:“你们的工钱够吃。”
代表们正要论理,一个腰挂东洋刀的军官把县长拉往里屋,然后朝外吼道:“不要理会这些人,他们胡闹,押起来!”
代表们齐声质问:“好,你打算把我们押在哪里?我们自己进去。”
外面群众听见衙内的争吵声,猛呼口号,吓得周瀛干躲进内堂不敢出来。
第一批代表交涉没有结果,第二批代表又进去了。
时已中午,仍无消息。
在外面指挥群众的毛泽东心急如焚,跳到坪中一个花坛上向工人们说:“……如果等一会儿再没有消息,我们大家就一起到衙门里面去找周瀛干讲理。”说完,领着工人喊口号:“硬要三角四分,不达目的不出衙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里面仍无动静。工人们喊着口号,一齐往衙门里冲。守卫的士兵用刺刀对准工人,被工人夺下两枝枪。为了不为难士兵,工人们后来把枪还给了他们,一齐蹲下来等谈判结果。
因门口士兵与工人们发生了冲突,下午四五点,周瀛干请赵恒惕的总司令部派来一连士兵将工人们团团围住,只准进,不准出。气氛十分紧张。
毛泽东在队伍中要大家坚持下去,用口哨领导工人喊口号,他吹一声,工人们喊一句,连吹连喊。很多人一天没有吃饭了,可精神一直十分饱满。事后有家报纸说:“工人们口号一喊,长沙县的瓦都起飞。”
两个便衣看出毛泽东是领头的,悄悄跟踪他,以便趁其不备时下手。毛泽东从靠墙的几棵树间穿过去,跑到工人队伍中间去了。便衣无从下手。
天色渐暗。大家饥肠辘辘,仍互相鼓励。工会派人买来几箩筐饼子充饥。
这时,造印厂、电灯公司及缝纫、织造、理发等业工人纷纷派代表送来茶水、点心。有人还送来灯笼、草纸、油布等物,以备泥木工人露宿之用。
第二批代表静坐在谈判室里,逼迫周瀛干接受条件。
周瀛干实在无计可施了,打电话给赵恒惕,请示可否将为首的代表抓起来,并且很自信地说,只要枪毙为首的,工人就会吓散的。
组织起来的工人不好惹呀,他们决不是乌合之众,有了杀害黄爱、庞人铨的教训,赵恒惕深知这是险着。
代表们见周给赵打电话,知道不会是干什么好事,正告周:“省长、吴佩孚我们都不怕,还怕你们长沙县吓人!”
晚上 8 点多,赵恒惕派手下的参谋长来“调停”。这个参谋长说:“省长答应三天内解决,你们暂且回去吧。”
工人们不答应。三天内解决,谁能肯定这不是骗局!
半夜过后,省政务厅厅长吴景鸿打来电话,答应第二天下午 2 点召集公团会议,请工人代表出席,一定会有结果。
参加由各行业的老板出席的公团会议,对解决问题有利。工人们熬了一天一夜,也很疲惫。毛泽东同代表们商量,暂时同意了这个办法。全体工人整队出来,分头回鲁班庙和吕祖殿歇宿。此时已经是 24 日凌晨 3 点了。
10 月 24 日,毛泽东的长子毛岸英呱呱坠地,来到了人间。
但为了事业毛泽东匆匆告别产后的妻子、襁褓中的婴儿,奔向罢工指挥部。
上午 10 点,全体工人聚集在教育会坪开会,商讨下午的对策。决定,如果今天公团会议仍无结果,便将斗争升级,直接到省长公署请愿。
下午 2 点,任树德、仇寿松、朱有富等十二位代表到政务厅坐催公团会议。与此同时,几千名工人在教育会坪集结完毕,他们作为谈判代表的后盾,在等待代表们的谈判结果。
毛泽东与平时的打扮不同,今天完全是一副工人的装束。昨天周瀛干曾有意加害为首的工人代表,为使工人弟兄不受伤害,毛泽东决定亲自上阵,担任今天的首席代表。
毛泽东肩头的担子很重。为了取得斗争的彻底胜利,毛泽东已指示改变斗争的目标,由要求增加工资明确转为争取泥木工人的营业自由。
政务厅门口站满士兵。有位代表向士兵打听开会地点,士兵粗声吼道:“上楼去!”代表们心里想:昨天没有出事,今天大概要逮捕了吧?
会议室里,一张长桌上放着点心、茶杯等。周瀛干静坐一隅,两手放在膝盖上,对代表们恭恭敬敬。
一会儿,政务厅长吴景鸿与卫戍司令周某进来。众人落座,谈判开始。
吴景鸿首先说话,他一开口,便指责罢工工人违犯县署关于禁止游行示威的布告。
毛泽东作为首席代表讲话。他翻开随身带来的“省宪法”,利用官方粉饰门面的民主招牌,据理指出:“‘省宪法’第十七条明文规定:‘人民对于政府有上书请愿及请求救恤灾难之权’。如今物价飞涨,生活困难,工人拼一天阳寿还养不活老小,六千名泥木工人和两万多名家属就要饿死,提出增加工价,这犯了什么法呢?”
吴景鸿打起官腔,称涨价之事各街团绅商有理由慎重考虑。
任树德立即反驳:“他们增加房租,抬高米价,经过我们百姓考虑过没有?”
吴只是重复说:你们应听从县署的指令。
毛泽东与代表们交换了一下眼色,从容相讥:“既然涨价不涨价都要听从官厅,那么请问,商家涨价莫非受了官厅的怂恿?”
毛泽东言语不多,却句句在理。
吴景鸿难于对答,恼羞成怒。他知道这位首席代表不是真正的泥木工人,是外间传说的一伙“过激主义”派来帮助工人闹罢工的,于是老奸巨猾地问:“敢问先生贵姓,是不是工人?”
毛泽东微微一笑:“先生问我的资格,我就是工人代表。如果要审查履历,最好改日再谈。”
然后话锋一转:“今天我以泥木工人代表的资格,要求政府解决工价问题!”
谈判进行了三个小时,还无结果。教育会坪打来电话:“没有结果,只好全体来署请愿。”
这时谈判的条件已不在工价,而是根据“省宪法”争取“营业自由”了。这就是讲,现在要求的工价是三角四分,将来情况如果有变,工人要加工钱,政府也不得干涉。
吴景鸿害怕几千工人真的呼啦啦来省署请愿,又不愿答应工人代表的条件,于是说有人操纵工会,工人内部意见不一,还派人去察看。
黑夜来临。在教育会坪,上千工人都蹲坐在地上,没人散走,秩序很好。政务厅的官员提着灯笼,对此感到意外,他们又问一些工人,关于“营业自由”问题,大家众口一词,毫无争执。
在事实面前,吴景鸿再也无法抵赖。到了晚上 8 点多钟,在工人群众的步步催逼下,吴景鸿才不得不答应:由泥木两行具一呈文,请求营业自由,经由政府批准。
毛泽东为防止吴景鸿耍滑头,当即将吴与代表之间的谈话记录下来。然后将谈话记录让吴过目,吴增加了一句后,代表们把该记录带往教育会坪向工人报告,同时由毛泽东亲自执笔起草“呈省长文”。
“呈省长文”原文较长。为了不使赵恒惕政府钻空子诬蔑工人,在文中特别写明,这次罢工请愿是据赵记“省宪法”第十七条陈诉疾苦,请求长沙县知事取消前发布告,以全生活而举行的。并指出:“现自总司令部以次各机关各学校各住宅,纷纷来函承认三角四分工价,请求开工,独长沙县知事,坚持不决,实属违反‘省宪’,阻抑工情。”
在这里,毛泽东用“省宪法”之矛,攻长沙县署布告之盾,使长沙县署十分狼狈。
10 月 25 日,谈话记录及“呈省长文”一同在湖南《大公报》上发表,以对官方施加舆论压力。
这一天,是整个罢工斗争中十分值得纪念的日子。
上午,毛泽东率领任树德等十二位代表去政务厅,催吴景鸿批准“呈省长文”。
中午,全体泥木工人再次齐集教育会坪。第一纱厂、黑铅炼厂、电灯公司、粤汉铁路及理发、笔业、缝纫、漆业、印刷等行业的工人群众 1 万多人,也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中来,分享胜利的喜悦。
工人们唯恐自己的代表在政务厅发生临时变故,唯恐吴景鸿等人突然变卦,近两万人的队伍排成无边的长龙,经又一村、老照壁、八角亭、药王街、小东街、齐集省署坪前,静候全体代表出来报告结果。
门外的工人三倍于前日,吴景鸿恐慌不已。“呈文”不批准看来是不行了,何况这是自己亲口答应的,他于是耍了一个花招,在所加的“批语”中添上一句“其工价尤应随时协定,不得专由该工人等一方面加以限制”。
毛泽东眉头一皱,觉察到所加的这一句包含的真正意图,指出后一句万不可存,一定要删除掉。
吴景鸿万般无奈,自嘲地对代表们说:“营业自由,省宪已经规定,官厅当然不应限制。”
这位政务厅长终于在“呈文”上盖印。
省署坪前,顿时欢声雷动。想想连续经历的几个日日夜夜,想想通过不懈的斗争赢得的胜利,他们怎能不欣喜,怎能不激动!
这可是长沙工人有史以来未曾有过的胜利啊!
阵阵鞭炮声中,“营业自由万岁!”“劳工万岁!”等口号在空中久久回荡、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