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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徭役之苦

次日一早,张居正坐上马车上,正要前往天寿山麓帝陵的时候,看了一眼穿着一身丝绸衣裳,却牵着马匹正欲赶车的马小四,忽然想到了什么。

马小四已经跟在张居正身边二十年,从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变成了三十六七岁的壮年,也从一个一无所有的贫民苦工,变成了吃穿不愁的宰相门人。哪怕如今大字不识几个的马小四,没有一官半职,可俗话说得好,宰相门人七品官,以他这个张府官家的身份地位,就算一些正儿八经的七品官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

不过无论马小四再怎么变,在张居正面前,他始终是那个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的家仆。只要和张居正出门,哪怕还跟着地位更低的仆人,但马小四一定还会当仁不让的亲自为张居正赶马车。

张居正笑道:“小四,你穿着丝绸衣裳,却亲自给本官赶马车,我怎么看着这么别扭呢?”

马小四憨笑道:“可能是小的我天生贱命,就算穿上了绸缎衣裳,也不像富贵人,所以,老爷才看着别扭。”

张居正指了指旁边另一个和马小四体型差不多,身穿着粗布补丁衣裳的马夫,对马小四正色:“你跟他换一下衣裳,扮作寻常马夫,一会儿到了帝陵那边,你穿着粗布补丁衣裳去帮本官办点儿事。”

马小四不解道:“老爷,想让小的去做什么呢?”

张居正道:“你先去和马夫互换衣裳,一会儿,我告诉你具体做什么。”

在一旁的马自强猜到了张居正的用意,问道:“张大人,觉得帝陵那边也有问题?”

张居正点了点头道:“帝陵的修建这么缓慢,若是没问题反倒怪了。”

马自强不解道:“帝陵的修建过程,一直都是高阁老在主持监督,高阁老虽然为人倨傲、排斥异己,但他绝不是一个贪婪之人,更不会允许有人在帝陵修建上动手贪腐吧?”

张居正大有深意的说道:“高拱自己的确不贪,但难保底下人不会居心不良。当整个官僚系统都烂到根上了,高拱也能确保底下,人不会明目张胆的在修建帝陵过程中动手脚贪腐,对于剩下的一些,至少表面看不太出来的隐晦问题,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一会儿,马小四换上一身又脏又破的粗布短衫走了回来,张居正看后点了点头道:“嗯,还像那么一回事。”

马小四从地上抓了一把土往自己脸上一抹,笑道:“这就更像了。”

在路上,张居正把自己的打算详细交代给了马小四,快到帝陵跟前,马小四跳下马车,远远跟在队伍最后边赶着一头托着行李的黑马,完全就是一副最低等奴仆的样子。一行人走到帝陵所在的山头脚下时,已经有负责在这里督工的工部官员恭恭敬敬的候在这里迎接。双方寒暄几句,领头的工部官员就带着张居正去视察了,马自强以及低一等的工部官员跟在后面。

这是之间跟在最后的一匹驮着姓李的黑马,忽然失惊了一下,把马背上驮的姓李给摔了下来。

马自强转身冲着负责这批黑马的马夫就是一通乱骂:“你个狗奴才,还能干点儿什么不能?摔坏了张阁老的姓李物件,你有几个脑袋能赔得起呀?”

骂完之后,马自强还不解气,又回来对和自己随行的那名工部官员说道:“这位大人,这个不争气的马夫,这几天就交给你调教了,让他帮着修建帝陵,就算是对他的惩戒。”

这名工部官员看了看已经往前走了很远的张居正,生怕这名马夫是张居正的家仆,犹豫道:“这不合适吧?”

马自强道:“这有什么不合适的,这个狗奴才是我的家仆,成天毛手毛脚的,我正不知道该怎么调教调教他呢!”

一听这个闯祸的马夫是马自强的家仆,跟张居正无关,这名工部官员这才放下心来,笑道:“那好吧,正好我这里也缺人手呢,在这里就不缺能调教人的力气活。”

很快,闯祸的马夫就被安排去做砸石头了,而这名马夫自然就是乔装打扮后的马小四。

带着马小四干活的石匠幸灾乐祸道:“以前人都说官老爷家的奴仆高人一等,现在看来奴仆就是奴仆,到哪也都是一条任人宰割的贱命。”

马小四一边用力的挥舞着大铁锤砸石头,一边愤愤不平道:“谁说不是呢!老哥,你来评评理,畜生失惊不是常有的事吗?我有什么错?”

石匠继续挖苦道:“我算老几呢?我给你评理,说你是对的有用吗?这世道,高人一等就是最大的道理!”

马小四狠狠砸了几下石头,咬牙切齿道:“老哥说得对,我也看透这狗屁世道了,以后我就是天天在这山上砸石头,也坚决不回去给什么官老爷当奴仆了。”

说着马小四,便对石匠问道:“老哥,在这山上砸石头,一个月能给多少工钱啊?”

石匠一愣道:“小伙子,你还真打算以后就在这里砸石头了?”

马小四语气坚决道:“当然了,我早就受够了我们家老爷的窝囊气,老子虽然是贱命一条,但也有两根硬骨头!”

石匠就像看傻子一样瞥了马小四一眼,继而道:“如果我说在这里干活,除了每天管吃管喝,一文钱不给,你还会想着留在这里砸石头吗?”

马小四不以为然道:“一文钱不给?这怎么可能呢?老哥,我跟你说正事呢,你别跟我开玩笑好不好。这可是给皇家干活呢,皇家又不缺钱,能少了咱们这仨瓜俩枣的工钱?”

石匠冷哼一声道:“谁有空跟你说笑啊!皇家肯定不缺钱,但是给不给咱们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马小四一脸不解道:“老哥,我还是听不明白。在这里修皇陵的,少说也有上万人吧?谁都需要养家糊口,不给钱谁给他干呀?就算是皇家,也不能白使唤人吧?”

说着,马小四又狠狠抡了两锤,石匠赶忙将他拦住,劝道:“你小子少砸两下,干这么快干什么,光显得我们这帮人偷奸耍滑了,又不挣工钱,能偷懒就偷懒吧。”

石匠向马小四解释道:“知道我们为什么一枚铜板的工钱都没有吗?因为我们都是被各地官府征上来的徭役,你就像我吧,我一个人到这里做半年工,就可以抵消我们家七口人全年的徭役。这里有一万五千名左右的工人,全国十五个省平均每个省出一千人左右,这所有人无一不是各省各地征来的徭役。苦啊,真的太苦了!”

马小四最早以前在货船上就有过类似经历,因此很快明白过来:“修建一座皇陵至少需要七八年,有的皇陵修建十几年都不稀奇,你们来这里服徭役总不能干几年、甚至十几年吧?”

石匠马上道:“当然不能了,又不给钱,谁给他这么长时间的白干活?一般都是一个工人来这里,干半年左右,刚好可以抵消全家上下所有人一年的徭役,所以都是半年一轮换。”

马小四道:“哦!只干半年那还好点。”

石匠一笑道:“嘿嘿,说是半年,其实只实打实干三个月的工就可以了。”

马小四又不懂了,继而道:“啊?这其中又有什么说道?”

石匠接着解释道:“路上来回走,难道就不需要花时间吗?我们都是从地方上征调来的徭役,在路上的时间,自然也要算到服徭役的时间里面去了。反正官府一文钱都不给我们,难道还会跟我们计较这个吗?我老家是陕西的,距离这里不近但也不是特别远,我们一行人在路来回的也要用三个月。最狠的是云贵那一带的人,他们光在路上来回就得五个月,只需要在这里实打实的干一个月活就行了。”

接着,石匠又指了指不远处一根大松木,问道:“那是从辽东山上砍伐的木料,你猜这根木料从砍伐到运抵这里,总共用了多长时间?”

马小四最早以前久在运河的货船上干活,对此多少有些了解,正色道:“这根木料还不算特别大,运输起来的难度也没有那么大,从山上运到山下就算三个月吧,从山下随便运到一条可通大海的河边再算他三个月时间,而一旦上船从内河河运再转外海漕运那就快了,最多一个月也就到了天津码头,再从天津码头运到这里最多也就三个月时间。这么来来回回算下来,我估计最多十个月时间就能把这根木料运到这里。”

石匠听完马小四的分析,哈哈一笑道:“十个月?小伙子啊,你可太实诚了。”

马小四认真道:“我这都还是多算着呢,如果快的话,用四五个月时间把这根木料运到这里也完全不难,甚至如果再赶一下时间,用两个月时间,把这根木料运到这里也都有可能。”

石匠打趣道:“如果朝廷要是让你主管建皇陵这一摊子事,我估计这皇陵用不了三年时间就修建完成了。”

马小四好奇问道:“老哥,这根木料运过来到底用了多长时间?”

石匠缓缓伸出三根手指:“三年零三个月!” ZPw8DdglSRfl4CJwboR57RwrU6Z9nnBLoy+UfSe3IUSGLIoj2Fbyu6M9a0Ptisp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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