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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
轻尘和尚消罪案
伯嚭奸魂被铁鞭

昌远听得主者戒谕和尚说课诵功果,心念一举,冥必注笔,便自裁度:“怎么经卷,世人立心课诵,便注笔立卷,要销了这功果,看来皆是纸上陈言,岂有此理!”昌远方自裁怀,那主者便知。乃问神将,带此士人何故。神将便把他不明忠欺报应的事说了一遍。主者乃唤士人到阶前,说道:“汝执迷不明,皆由执理太迂。汝岂知经者,心也。世人诵经,即是诵心。经者,善也。世人诵心,即是行善。吾冥冥岂取其经,盖取其心之向善。”昌远又道:“恶心善心,作受在人。冥冥何必谆谆与他计较?”主者笑道:“汝不敏慧,亦至于此。世间善恶两心,关系甚大。怎知一善感发多少生机,一恶念萌多少杀机。比如,见一胎卵湿化众生,或陷于水火、刀砧,性命危亡;人心发一慈悲不忍,救度了他,便合了上天好生至德。若是见危不救,且生杀害他的心肠,这段恶因,便拂了圣神慈悲正念。推广这个善心,不但存个杀害心,便是存个不救心,就入了忍心害理。这忍字在心,欺魔邪妄,就猖狂作横,把个正道昏昧。所以圣神扶持世道,注作经文,与人课诵。那上智之士,会至理,得悟上乘,超凡人圣;中智之士,借经功,端正念,体慈悲,行善果,长生获福;就是那下愚之人,得闻人课诵,也不知经意浅深,只闻现在功果,捻土焚香,见像作佛。他这一片真心,便成善道。善道充满乾坤,众生安福无量。天地成物,至意不亏,圣神参赞,化机不息,孰谓经功无补?若是不明经文,违背旨意,忍心害理,报应不差。即如轻尘和尚,受贿不诵,入了不忠,自当欺诈之报。只因圣僧度脱他罪,尚要他抚助善门,故此且从权释放。”昌远听了道:“既是忠欺,冥冥必报,因何若海村世家,代代作恶,见今富贵接踵,金紫盈门?若小子三世善良,一心忠直,贫寒每至,捉襟露肘,饥馁多见,枵腹枯肠,莫不是幽有炎凉,阿谀势利?不然,报应何此不均?未免使寒士有偏畸之叹。”主者听了笑道:“报应冥冥岂差?世人昧昧未觉,汝自不知,何怪增叹!”乃叫左边案吏,把沙海世家与昌远历代所行善恶文簿,查过来看。只见案吏查了一宗文卷过来,众目展开一看。只见:

簿籍陈陈已久,条开款款如新。分明善恶注根因,都是奸欺忠信。前代忠奸贻后,后代善恶观心。增增减减不差分,好似执图索印。

案吏取过簿籍,当着众面展开,一行行注着:某人行某善,应否贻子若孙荣富;某人行某恶,应否贻子若孙祸害。昌远见了说道:“祖父积了善恶,难道自身不承受,乃贻于子孙。若子孙再行了善恶,却怎么报应?”主者道:“世人积了善恶,一观他善恶大小。若小,在自身承受;若大,乃余及子孙。子孙若是行善,以继祖父之善,这荣富增长何须疑说?若是行恶,伤了祖父之善,难免灾危。若祖父以恶贻,子孙以善改,却也要稽察他个重轻大小。这其间有个增减报应。”昌远听了,便求个增减公案一看。主者乃在那簿子上翻前揭后,却寻出昌远的祖父积过的事实一看,乃皱着双眉说道:“可恼,可恼。”便把簿子指与昌远道:“汝看,汝看。这一派名姓,可是汝祖汝宗的?”昌远忙看,果是祖宗名讳。一行上注着:“昌国不忠,以才能杀害兵众,不行安抚,流祸后代,应报以殄灭。”昌远一看,汗流浃背,惊惶无地,却逐行看到他祖父下面注着,有为人谋事尽心者,有为友以忠告谏言者。又看到自己名下,注着“安贫守志,笃实不欺”。主者乃转过悦色,道:“幸也,幸也。汝果三世良善,只是没有大善功,准折了前代百万生灵命脉。汝若能于善良外,再积个大大功德,即使汝富贵荣华,乃继祖公门第也。”昌远听了,忙拜倒,请问个大善功。主者道:“善功何可预说名状?总在汝一念救百万仁心。”昌远道:“百万岂是易得的?”主者笑道:“一念慈仁,若是一命能救,志量便就充满。人心岂有一物慈,不慈万物的?细观汝家报应,应以恶增。今因三代善良,合当减矣。减尽再积汝善,善报自然不小。”昌远拜谢,乃求世家所注一看。

主者依言,乃检阅到世家文卷,说道:“善哉,善哉。他祖忠公,曾安抚穷民,救荒济饥,一疏活了百万生灵,当代代金紫,世世荣华之报。乃看他一行行列后,只因积恶减小,有请求嘱托,得贿不效,以失人望的;有见父行为过恶不行谏阻的;有自逞豪势、凌辱贫寒、占夺人产业的,种种多端,难以尽述,报应当减,犹不失衣冠荣富。若现今不改行从善,灾祸之来不轻也。”昌远道:“观他豪恶,就当绝灭,如何慢慢消减?”主者道:“他公祖活人阴功重大,后世虽有小不忠,幸未伤害了一人性命。若是逞势凌人,伤了一人,便坏了百万根因也。此文卷汝当信记,乃冥司不爽分毫道理。”昌远拜谢道:“小子心地明白了。”只见神将坐在殿上道:“汝既明白,当遵依狱主,好去抱忠存赤,以自取荣名。”神将说罢,化一道金光不见。主者乃叫鬼使指引和尚与士人从旧境回去。昌远醒了,乃是一场梦中警戒。天早到寺,礼圣像,拜僧人,明白这增减报应之理,一心存忠心,抱赤意。果然后来成名荣显。后有说不忠良的人心,俱是那欺罔邪魔作横,若论忠良正气,充塞宇宙,何物邪魔敢于作横?但忠良近在浑厚,一边欺罔的心伪,奸狡百出,世法人情不古,忠直者少,敌他不过。所以圣贤治世要剿灭邪魔,以扶正气。清溪道人为此五言四句说道:

人心嗟不古,忠良被邪魅。

能伸至大刚,么魔自远退。

话说崔皓不忠,已正王法。其毁经溺像罪孽,自堕酆都。他岂无血心在世,只因历古来的奸邪魍魉流害于后人,他这邪魔,便自坑陷了伯嚭。为人不忠的,被吴厌、分心魔等交结入了他肠,送了他性命。他这精灵复又东闯西投,却遇着伍相国忠神,正执着钢鞭,追捉伯嚭形魂,陡然遇着。却说人死形魂,善者上登天堂,生极乐国;恶者堕入地狱,受诸罪孽,怎么又复在冥间,西投东闯?不知人有三魂,堕地狱者,一魂;守尸骸者,一魂;那一魂,却遇着分心魔等正结聚思量,又去鼓惑世人,乃遇着相国忠魂。这伯嚭精灵见了就要逃躲,被相国手执钢鞭,挝倒在地。旁边却恼了分心魔等,大惊小怪起来,见相国捉住伯嚭,齐计议夺救他。这邪魔哪有器械?却也会腾挪,走到万圣寺内,把祖师众僧徒的降魔锡杖、戒尺等器械,偷了出来抵敌。相国见这众魔汹涌出来,抖擞神威,摇身变化,众魔齐齐看见。只见相国:

头戴幞头光闪耀,

身穿金甲红袍罩。

腰间宝带虎狮蛮,

脚下双靴貔虎套。

手执长鞭节节钢,

口喝一声星火暴。

一心只要捉奸回,

那顾青红与白!

相国见了众魔,执杵的执杵,拿锡杖的拿锡杖,还有双舞着戒尺的,跳趱趱一似山猴子,也来逞弄精怪。乃笑道:“佛门无此辈,是何处诈冒来禅林家伙?若说是僧,却又有须发,若说是俗,却又有须没发,有发没须,想是佛门广大。”这些邪妖影射在里,相国见了,乃以一脚,把伯嚭形魂踢倒在地,却执着鞭,挝得无影踪。少顷,孽风一阵,又复聚出个伯嚭的形像,被相国抓翻,用索子捆缚在地。却来向众魔说道:“我为奸佞不忠坑陷报仇,汝等何魔,敢来放肆?”只见分心魔道:“我等各有姓名,你当初为甚被他坑陷,还是你坑陷了他?”相国怒道:“他不忠吴王,谗邪害我,如何是我坑陷了这贼?”分心魔道:“他不忠吴王,与你何干,满国多人,偏你与他相拗,自取灾危,如何嗔他坑陷?就是坑陷你,你在世既忠良,吴亡你也亡,你生为忠义,亡为正神,受帝封于万劫,享忠名于百世,倒是他成就了你这美名盛德。为你这忠义,倒陷得他人亡家也亡:受的美女死了,得的金珠散了,治下的富贵荣华,子孙不能长久。坑陷得他万劫漂流地狱,轮回畜生道,苦楚不尽,遗臭万年。这如今还受了你鞭打脚踢,却不是你坑陷了他?”相国听了怒道:“我为吴臣,恨不得捐躯报吴,成就他国社万年有道。被这贼弄得越复灭吴,恨不得食他肉,寝他皮。你倒说他成就我这万年美名,这美名岂是我臣子所喜所愿?正是荣我百世,恨他百世。岂独我恨,便是百世有一点良心的,无有不恨。”

相国说罢,举鞭就向分心魔打来。分心魔侧身躲过,乃向崔皓的形魂说道:“来打伯大夫的,乃是忠良正气神道,却是你反常逆了他。你当为伯大夫出力,与他抵敌。”崔皓道:“我固与伯大夫一体,究根找源,却是你们勾引,还是你们上前,敌那神道。”分心魔与陶情辈计议道:“崔司徒也说的是。”乃举起禅杖去迎。哪知禅杖是真正僧人械器,这魔哪里能使?被相国鞭打得无影无踪,一鞭一个。都弃了家伙,化了一阵怪风走了,只剩了一个崔皓孤魂,犹执着两柄戒尺,正要挡抵钢鞭。忽然阴风飕飕,只见许多僧尼、和尚魂灵近前来,把崔皓的戒尺夺去,骂道:“你这奸贼,生前毁我们经典,此时又借我们戒尺何用?”崔皓手内没了戒尺,那相国的鞭便及他的身。这夺戒尺的和尚,反将戒尺乱打。可怜崔皓打得如泥,顷刻孽风一阵,又复了身形,被相国用鞭挑了崔、伯两个,说道:“且送他地狱受罪去也。”

相国既去,这些僧尼和尚冤魂,却是崔、寇陷害的僧众,有情无情因果。无情的,是在当时出家,当守五戒八戒,谁叫他吃荤酒,藏妇女,犯了大恶,与崔、寇何干?有情的,是因不守戒的和尚,连累学好的含冤。这些精灵,也是东飞西越,恰好来到国度,遇着这一宗因由,见了那些分心魔等。陶情邪辈,却也知是他这一种鼓惑了他心。方才要扯打魔等,却被相国鞭走,弃下了僧家杖戒等器,各执在手中,没个来历,不知头向。正疑思间,却好万圣寺中钟声鼓响。众灵飞越寺前,欲进山门,只见两位把守山门大神喝道:“何处精灵,妄来福地?”众灵看大寺齐整,山门洁静,把守的大力神王却也威猛。怎见得?但见:

射目金光冠勒明,

缠腰玉带锦袍成。

手中宝杵降妖孽,

足下云凫压怪形。

坐列严严生杀气,

守山凛凛不容情。

若问尊神何上将,

禅关把守大灵神。

众僧灵齐上跪地,说道:“僧等不幸,遭崔、寇谗捏被屠,飞越到此。不知这寺何处禅林,谁家香火,住持何僧?若肯容留挂单,愿上圣俯容进寺,瞻仰金容。倘沾法露,也是恩及宗门。”神王听得怒道:“寺中大众被妖邪窃去戒尺、禅杖等器,只因吾两位西参佛祖,一时不在,被妖盗去,正在此稽查何方妖孽,却原来是你等邪魔。”神王举起宝杵便欲就打,众灵乃泣道:“上圣且息霆威,我等实不曾来盗众器,只为在前途偶遇吴国伍相国追捉伯嚭,瓜藤蔓引扯出许多邪魔,各执着这些器械抵敌相国不住,各自逃形,丢下这器械。我等不知来历,执着寻个头项,不想就是上剎中众师的器械,如何被他们窃去?我想出家人惺惺不寐,便就是入定,这随身械器也不当被魔窃夺。”神王道:“汝等不知,上等高僧不用械器,便是械器也不用,可有可无。若入静定,与魔争器,便入痴因。惟中等僧人,用此戒尺、禅杖。有等外像示人,专用心在这械器上,装体面。你不知寺里高僧,在内演化本国,又欲东土度人。你等衷情,吾神已烛照不虚。若要怀冤度脱,须是投诚,另作计较。我这门中,一概魑魅魍魉难以轻入。”众灵道:“吾门慈悲,摄孤施食,专为普度魑魅,便容其入,何为不可?”神王道:“摄孤施食,须也要看那法主有无道德,若是有道德的,念动真言咒语,万里孤魂,顷刻到坛。一粒法食,遍满十方。若是无道德的,摄自摄,孤自孤,谁来食他那没手眼的法食?便是对面也不能摄他。”

众听了道:“上圣,据你这般说,寺里既是高僧演化,东土度人,我等正是东土被崔、寇的冤僧,合当求度生方,乞放入山门,以瞻高僧法像。”神王道:“不须乱讲。若要进吾山门,须是看你众灵缘法。”却是甚样缘法,下回自晓。 wHBRkwxV4JkygRzafbadcsdIG/cvi0yiQo+WgILC2IFGF+9thVcghf3rA1B8X5FY



第三十六回
神女化妇试真僧
冤孽逢魔谋报怨

话说万圣寺山门神将,不容众和尚阴灵入寺。众灵哀苦求告。神王道:“须是看你们缘法,这寺内一个轻尘和尚,受贿卖经,堕了罪孽,被高僧开度救解。事必醮谢道场圆满,定然摄孤。乘此机会,汝等仰仗道力,方得入门。”众灵大喜。

却说道育为郁氏五人课诵经功,上通三界,感动诸佛圣众。第五位阿罗尊者,正在洋洋大海观涛,抱膝而坐。只见波中现出一位神女,向着尊者拜舞。尊者问道:“法身何自,色相何为?”神女不答,但袖出一书。尊者令侍侧蛮使受其书,看了亦不语。良久,只见蛮使说道:“尊者问女而不答,女出书看而不语,何以示侍使?”尊者乃说一偈道:

法身色相,即道之在。

海洋神女,隐显何碍?

阿罗尊者说偈毕,把手向寺前一指,说道:“试法座课诵之禅心,济山门有情之冤孽。”那神女听得,忽然出波飞空到得寺门,分身显化,变了一个妇女。但见他:

国色妖娆,形容窈窕。蛾眉横翠黛,粉脸映红桃。额上花钿,妆出多娇多媚;风前绣带,飘挂倾国倾城。颤巍巍斜插凤头钗,轻盈盈缓动金莲步。宛然月里嫦娥,恰似广寒仙女。

却说阿罗尊者神光照察,山门外有情冤孽,未得高僧度脱,终是阻隔在一种魍魉孤魂之内。护教威灵,监门严肃,又何敢妄进山门,受领高僧法食?但他在世,披剃入教,尚尔有情,所以还动了阿罗大慈悲意,指示神女到寺,正为有情一节。神女原属道体法身,不言觉悟,化身径到寺中。天龙八部,位位都知这神女奉尊者道旨,只见她杂在众信男女中,等候众僧香幡导引,道育上殿。道育出了静室,缓步中行,上得殿来。先参礼世尊金容,便合掌两庑圣众,然后端坐法座,朗诵经文。众僧敲铛击鼓,齐诵诸品。这神女越出众善信男女班中,爽爽朗朗上前,扭扭捏捏出众,合掌跪拜,把一点秋波左右四顾。此时只有捧茶侍众的行者眼,随喜的男女偷看道:“谁家这等个妇女也来听经?”这神女听闻经毕,只见众僧中一个首座和尚,起身走近道育座前,说道:“道场圆满,众信欲要施一堂法食,以超度孤魂魍魉。”道育道:“我为报本者课诵诸品经咒,心愿既酬,这法食功果,众师自有道法兼全的一凭胜举。”此时轻尘和尚受过警戒,自投诚向道,乃出一班答道:“弟子愿施法食。”神女乘空儿上前说道:“我为丈夫客外,保佑公婆,愿施一堂法食。”众僧方才抬头一看,道育在法座上,只如不曾见闻。轻尘忙说:“女善信,我这道场俱是僧房,共凑功果,不受外方分文钱钞。你若为公婆保佑,便是孝;为丈夫立心许愿,便是忠。只须道个姓,通个名,我们法会中,自与你通称保佑。女善信,且请回家,不必在寺中伺候。”神女听了,一面称谢,一面把神力普照。见那众僧班中,上等信受佛祖修持,自然不动色欲心性;中等见道育高僧对境两忘,他也禁止邪私,就是有一等顾盼色相的,畏宗教禁戒,不敢萌一毫淫念。神女遍照中情,单单暗夸道育:“真是西方有手眼的长老,那见众等禅心不乱!”乃走出山门。果然见许多长老沙弥,冤魂罪孽,乃问道:“汝等既是削发出家,宜归善道,何为狼狈到此?”众灵泣道:“某等俱是遭崔、寇谗诛,乱窜至此,伏望女菩萨携带进寺门,瞻仰胜会。”神女道:“汝等生前皆是释门弟子,出入寺剎,本无阻碍,为甚汝不守禅规,谨持戒行?生负释教遭诛,死后尤难入宝殿。你且静听,俟施法食。若及汝等有情,那高僧自有慈沾一类。”

神女戒谕他们一番,飞空仍复归海。见了阿罗尊者,方开言说道:“尊者大慈,令我试僧禅心,度脱冤孽。果然守真的,自守其真,毫发不乱;冤业的,自取冤业,当有度脱道场。只是命我试僧,这一番色相,反设出幻化不情,非道心所有。”尊者笑道:“将欲匡助其功,必先探试其德。功由德着,试乃德因。世尊以慈悲演教,爱人无已,盛心正见于此。”阿罗尊者说罢,那神女散去,阿罗仍复归圣位不提。

却说道育经功圆满,众僧议施法食。乃虔诚入静室,拜请祖师登座,摄孤施食。祖师方出静,问三弟子:“这两朝上殿作何功德?”众僧便把课诵功德备说一番,仍乞祖师登座。祖师微微笑道:“施摄科仪,吾从前未演;经文诸品,吾能诵未专,吾于慧照中见汝等见色相把持不乱,即此一念,浑忘人天两合,有情无情皆从此度。本不当又生别法,只是可怜那冤愆愚昧魍魉,尚守山门外地。尽汝众心,自去修建。我当令徒弟子,助一时之力。”众僧听了,唯唯退出静室,各相计议修建圆满施食道场。向、郁二氏父子及远近村乡善男信女,喜舍功德,众僧却也不辞,也不募化,当下就尊轻尘为班首,上法座摄孤施食。经文咒语,这轻尘和尚果是精熟。但见他:

毗卢帽顶戴庄严,

锦袈裟身穿齐整。

口里诵咒语梵间,

手上结牟尼心印。

却说轻尘和尚向来心性不明,堕了罪孽,被尼总持救脱,祖师演化,自悔前因,顿修净业,在施食坛上显设法力,开度孤魂等众。那山门外这些冤孽,有当初在世学好的,只因被那不学好的连累坑害,虽然是限数莫逃,劫难适值,到底好的有情,精灵未投六道,偶逢道场胜会,还得神力慈悲,沾及佛门法食,免沉饿鬼道中。那在世不学好的,已违戒犯规,堕入不明罪孽,却被正气神王,不容他浑扰道场,阻拦不放他进。这冤孽,见内中生前好的,个个容入山门;拦着的,都是那吃荤饮酒、邪淫犯戒、避王法、躲差傜。他道释门广大,岂知冥冥鉴察,更是个恶业。这一种恶业不得进山门,闹闹吵吵,在神王前哀求道:“上圣可怜我也是无主孤魂,放进山门,瞻仰胜会。”神王道:“你生前不自怜,此际谁怜你?”众孽答道:“我愚,不知生前何不自怜。”神王道:“这怜字,乃慈悲方便第一个正大道理;这自字,乃是你心中一点独闻独见。比如那既受戒行,切不可吃荤肆杀,减却了慈怜,不念那众生受诸苦恼,只要快口充肠。中心既忍不怜,到此又谁怜你?”神王一面说,一面把降魔宝器打逐这些冤孽,这孽中就有一种惫赖的说道:“方便门口摄孤普度,原不论有情无情,一概超度。他既不放我等,难道没处去走?世语说得好,’此处不留人,更有留人处。‘几多冤孽被神王打逐的,没远没近跳窜。且说那陶情辈这些邪魔不服,押解地狱,乘空飞越,到得一座边海极处,冷落空山相聚,自羞自愧,各各说一番,笑一会,恼一场,哭一顿。”那陶情说道:

笑我陶情,昏沉日行。

只贪解闷,不惜损神。

今朝把盏,明日提瓶。

厚交曲櫱,结契醁醽。

滔滔皆是,陶令同盟。

正喜交欢,遂欲逞淫。

谁知薄幸,遇着僧人。

直拒不染,使我孤伶。

还押地狱,灭我令名。

这宗仇恨,心实不平。

王阳对着众魔也说道:

哭我王阳,不听人劝。

终日邪思,奸淫眷恋。

别室专房,后庭充院。

喜的青楼,亲的粉面。

龙阳西施,枕席日荐。

刮髓枯精,是吾之愿。

谁料寡情,遭僧下贱。

不近分毫,反取憎厌。

押赴冥司,威生慧剑。

恩爱成仇,一挥两断。

艾多对着众魔也说道:

怪我艾多,为世奔波。

囊厢充裕,有笑有呵。

生涯寂寞,受辱受磨。

有父母,夫妻以和。

交朋搭友,爱弟敬哥。

我因恃此,为世所呵。

谁知命蹇,遇此秃魔。

不贪为念,绝我奈何。

似欲示清,廉静无苛。

可笑可恨,想有刁唆。

分心魔对众也说道:

说我分心,刚暴结姻。

好使忿戾,怒把仇侵。

三皇伊始,盘古到今。

干犯吾浅,报复要深。

些微不耐,动辄生嗔。

好勇斗狠,不顾辱亲。

谁知自馁,和尚根因。

绵绵火性,不起半分。

还要灭我,押出迷津。

太和静定,敛息存真。

分心魔说毕,看着贪嗔痴众邪魔许多种类,却也会说笑,会嗟叹,个个也要说一番。他便禁止众魔,说道:“你等也该容你诉说心中抑郁情节。只是你们久与和尚隔别,纵有一等与你们沾染的,却是自上门的生意,他来寻你,不是我等到入门上寻人。”陶情们正讲说,怪恨和尚绝灭他,一心里偏要寻,趁和尚过恶,报复仇恨。却遇着神王打逐的这些冤孽,飞空到得这海山冷处,听得陶情等咕咕哝哝,笑笑恼恼,说的一篇情话,乃见形与众相见。陶情却认的是往日鼓弄他们旧主顾,夺了他们搪铁鞭,偷得戒尺等器的一班熟脚。乃问道:“自往日相别,今朝乃会,一向的风声,闻知你们得以类度,何事又到此来?”冤孽泣道:“我等只因与列位交纳,虽快一时心情,却堕落无边罪孽。昨在万圣寺山门,把守神将不肯放人。他道我等污秽道场。”陶情道:“山门出入,莫说你等,便是我们若回心向善,也得入方便之路。”冤孽道:“莫要讲他,正是说我们知法犯法,比列位又加一等,不肯放入。如今事已到此,所谓一不做,二不休,想当时不受戒行,吃荤饮酒,与列位相亲,倒不致如此。如今反被戒行误了。我闻他师徒演化震旦国度,因欲东行,不免附搭着列位,阻挠他东行去路,教他们难行演化。”陶情道:“你们叫做当坊欺压当坊。世语说得好,’若要佛法兴,除非僧赞僧。‘你自家人要害自家,只恐行不得。”冤孽道:“如今既到列位这处,万乞见容,仍同旧好。”只见王阳说道:“我等混迹红尘,恣情清世,往年历一劫,起一名,改一姓,想在那灵通关,被元通和尚嘴嘴舌舌,讲他不过,躲离了他。闻知他随师行教,善功已满。却又悟了上乘,腾云驾雾,找寻我等找寻不着,如今往西方去了。”艾多听了笑道:“那和尚若是悟了上乘,何劳找寻我等?我等自有神王押解与他。”分心魔问道:“艾多哥,你如何知他不曾悟得上乘?”艾多道:“上乘就是达摩四弹禅关之旨,当时便是叫他把我等四个会意。”陶情道:“闻知元通和尚也悟得廉静寡欲,四个我们对头。”王阳说:“悟便悟了,还未悟彻。闻知如今这达摩老祖,随有三个弟子得了四弹家教,所以誓愿演化。”众冤孽问道:“四弹之教,果是何意?”王阳道:“高僧尚未觉悟,我等何知?但只闻得他师弟子,往往开发世人正大光明,莫不就是这四弹道理?”冤孽又问道:“正大光明却是何等道理?”王阳道:“就是世人孝弟忠信这一派道理。”冤孽笑道:“和尚家,为生死事大,自有修行先天最上一乘。不去度脱凡愚,却在这后天人道上劳心。可惜我等生前被列位蒙蔽,迷而不悟,失却了先天道理。如今悟又迟了。”只见贪嗔痴等邪魔听了,也说道:“你们生前连人也不悟,还讲甚么先天。你那里知他师徒着意后天人道,演化世人,正是培植世教,格正人心,积累后天之理,以超上乘之基。”众冤孽听了道:“你们如何知之明?”贪魔道:“我等也只因他们守之固,与我等相谬。”冤孽道:“我等正在此不得入门,说不得甚么知之明,守之固,借一位与我等报个冤仇。”只见嗔痴邪魔道:“小子帮你报个怨罢,好歹鼓弄几个不正大光明的,阻拦着他师徒演化。”分心魔道:“如今也难阻拦他了。”怎生难阻,下回自晓。 wHBRkwxV4JkygRzafbadcsdIG/cvi0yiQo+WgILC2IFGF+9thVcghf3rA1B8X5FY



第三十七回
公道老叟看妖魔
献身行者陈来历

却说众冤孽,只因神将打逐他,不容入山门,受领高僧法食,抱怨在念,来到海山,与陶情等相逢,得嗔魔扶助他,阻拦高僧演化。分心魔说:“如今难阻了。当时我等,有那件逆邪魔,欺罔妖魅,正犯着这几个和尚戒头,今被他押解到酆都受罪,鞭打到阴山灭踪。我们空有移山倒海之能,怎奈世无干名犯义之辈,忤逆被他化为孝顺,欺罔被他化为忠良,大道坦坦,如何阻碍?”众冤孽道:“一事与列位计议,你等冷落海山,我辈又不容入善地,世纵无不孝之人心,或者尚有不信不悌等惰性,好歹使作几个,劳他师父口,费他徒弟精神,阻拦他东行,延宕他时日,叫他西来没兴,东度无缘,也遂了分心嗔魔一念。就是列位也不被他四个字儿赶逐得躲躲拽拽。”陶情等听了,道:“也说得是。”乃各弄精细,一阵风大家散了,按下不提。

却说向尚正有前妻二子,家业又有二媳能支。一官既解,王福当安。难道房栊无伏侍之奴,早晚无呼唤之婢?毕竟被王阳领了个妖娆入梦,使了个欲火迷心,却又被那媒妁甜言美语诱哄,引动春心,续弦了这个拨嘴拔舌的后婚妇女,耗精损神,把个元阳枯竭,一命归阴。留下金珠财宝,理当向今、向古均分。他二人孝道,被高僧点化,虽名美让,却也几分未谙。哪里是未读圣传贤书,不知义理;哪里是忘却同气连枝,罔念父母情分。都是那不悌邪迷与那不逊妖魔,盘据在二人心内。却说这两个邪魔各据着一个,乘那向古、向今分产之际,向古要占东园,向今偏夺不让;向今要占西囿,向古偏争不逊。家私,兄说弟多;田舍,弟说兄广。他两个心气方平些儿,却又被那邪魔斗狠。一日正分析之夜,只见他弟兄卧房上,两个邪魔在空中,狰狞面目十分恶状。但见他:

一个光亮亮灯盏两只圆眼,一个蓬松松刺猬样一个毛头。一个查耳朵,似蒲扇扬风;一个窍鼻梁,扣冬瓜倒地。一个蓝脸,靛染何差;一个红发,朱砂无异。一个龇着獠牙,只叫我,要多些;一个挟着尖嘴,骂道你如何占我。

他两个邪魔都是艾多之党,迷乱在弟兄二人心内,被亲友劝解不开,官法惩治不怕,只嚷出他脏腑之外,蹲在那房屋之高,你骂我,我嚷你,你揭我平日心间违法的事,我扬你暗地亏心短行的非。吵闹得鸦雀儿也不敢往他房上歇,猫儿也不敢他家瓦上行。却有邻家一个公道老叟起早到寺来烧香,只看见这两个邪魔大嚷大骂。老叟躲在门里,悄悄听他骂到兴头,一个往屋下,执了一把大杆刀,跳在屋檐上,左舞右旋,要去厮杀;一个到房内,拿了一柄长枪,钻出天窗外,前戳后刺,只要争锋。老叟看了一会,听了多时,想道:“原来他弟兄争产夺财,岁无宁日。我只道是他父在,偏心不均,他弟兄全无义气,忍心害理。原来却是这两个妖魔在他身上作变。我想向尚正老儿在日,也忠直积善,冥冥不当有这家鬼弄家神。缘何这邪魔猖獗,必然是他存日瞒心昧己,占人骈邑,死后有这冤孽作横。他弟兄怎怪得终朝争竞,劝解不省。”这老叟,一则起得天早,一则看这二魔怎生解散。他把门儿半掩,身子躲着,只露着一只眼耳听劝。这二魔骂了一番,各显手段,一个把刀斲去,明晃晃有如电掣;一个把枪戳来,光闪闪宛似星飞。两个乜乜斜斜,却不是个久惯将家子,使出那十八般武艺,又不是个积年老教习,卖弄那各家的枪法神通。挽住弓,你扯我拽,真似小鬼夺索;搪着枪,我争你推,如同饿虎扑食。

他二怪争斗了一会,彼此气力渐衰。只见分心几个妖魔来相解劝,道:“你二妖何故自相鱼肉,当家子相害?我等原叫你盘据在那分财产的心胸,迷乱他争闹,扰那演化的和尚向方。谁叫你两虎相斗,终有一伤,倒放还了那争长竞短的人。”乃分开两下,带着不悌邪魔往空飞去,说道:“前村又有几家不敬长、有爱弟的,在那里梗化,须率去也。”却只丢了一个不逊妖魔,坐在那屋檐上呻呻吟吟,自思自想道:“我当初原与不悌同出一门,为何反与他相竞?如今不悌邪魔既被分心魔带去,撇却我一个,如今且投入向古身上,搬弄一番去罢。”乃往屋下去了。这公道老叟听了邪魔说的是不逊话,又见邪魔行状这等恶,乃一面叹息道:“人家昆弟忘义争财,我只道他是不读诗书,不明道理,把金宝产业当做生命,把昆弟看做路人。也不想金宝失去可挣得来,昆弟伤了怎能再得?却原来都是不逊邪魔在他心胸鼓弄。我早起欲往寺中参礼高僧,如今既见闻这样古怪事情,邻里情分,且往向家劝解他二人一番。”公道老叟走到向家,只见家仆传人,向今出屋来相见老叟。老叟便开口问道:“昆玉连日家事何处?”向今听了,叹一口气答道:“老尊邻莫要提起,我想先父存日,这些家私原该二均分。如今我兄恃长占强,侵匿父遗的财宝,且又捡肥饶田产,侵夺了去。有屈无伸,如今说不得要告官司,与他分理。”老叟道:“事果是你兄没理,但家事让长,你做弟的让他几分罢。”向今答道:“尊邻见教,敢不听从。只是我兄侵占了我家财也罢,又明欺我懦,把上腴田地又夺了肥己。这如何甘忍?”邻叟道:“父母份上,只当尊翁原前不曾有这家产,你如今将何以争?他将何以占?”向今又道:“便是占了去也罢,他且恶狠狠,恃长凌幼,殴辱小子。”邻叟又劝道:“长兄为父,长嫂为母,便是打了你几下,忍一口气,也不是外人。”向今被老叟劝了一番,他心胸那不悌邪魔,被分心魔带去别处成精,他便信理,听邻叟之劝。往屋里吩咐家眷治一杯酒,留邻叟。却好向古从内屋出来,见了邻叟,没好没气,说道:“老官儿与我那不才兄弟讲甚么话?”老叟道:“正是为你昆玉和睦些,看父母份上,把家私田产从公均分,莫要争多角少,惹人耻笑。”向古听了,便动了嗔色,却不是那不逊邪魔在他腹内,说道:“家私原都有分派单帐,哪个肯让?有一宗田产,却是我当年帮着老父挣的,他却年小,没有功劳,难道如今让他?”老叟道:“便是同居无异财,就让一半与弟,也见你长兄的义气仁心。只看令尊份上。”老叟方说出“看令尊份上”,向古才动了高僧日前劝化的孝心,口正欲答句好话,却被那不逊邪魔在他肚内,又使作他起来,便道:“老官儿,我知你为我弟作说客,听他在家杀鸡为黍,款待你也。”说罢,往屋内进去。老叟没奈他何,自家没趣要走。向今却忙走出屋来,苦苦留住。却说那不逊邪魔在向古腹中搬弄,猛然想到:向古被老叟劝化,几动了孝父心肠,随口欲让,被我使作的忿忿进屋,如今不免再到向今腹内使作他一番。乃乘向古气昏昏要睡,便出他腹,到得堂前,见向今与老叟对酌,难入他腹。却是怎难?只因他被邻老一番“看父母份上”正大光明的道理,把住了咽喉关,不容他邪入内。这魔正在无计,却好半空来了陶情。这邪魅,他与分心魔在别地迷人,见分心魔来,便说道:“使他两个搬弄向氏二人,尚恐力弱。为何带一个来,叫那一个孤立无援。非计也。”乃飞空来探不逊邪魔作何情景,却遇着不逊魔正在向今席前,想入肚计。陶情见了,问道:“不逊魔,如何不在他肚搬弄,却乃立在席前,想是图些哺啜。”不逊道:“当初两魔不同一气,反相争斗,被分心魔带了一个去,叫我两下里做魔难。向今被这老儿劝化得将次回心,我要入他腹却难入。你有何计?”陶情道:要进何难?我有一计授你,你听我道:

曲櫱从来乱性,莫教渗入柔肠。饶君懦弱性偏刚,乘着杯中直向。

不逊魔听了,笑道:“好计!好计!”只见向今满斟一杯酒敬邻叟说道:“动劳尊邻劝解。小子怎敢不听从?便就是克让也是个美事。”邻叟也回斟一杯与向今,说道:“老拙直言,莫非要昆玉和睦。”向今接过杯酒,方饮入肚,那不逊邪魔乘着酒力,一直飞滚入腹,便在向今心里,就比那刁唆两家是非的还狠,戳嘴弄舌的更凶。向今被酒作引子,便动了不逊心情,问邻叟:“我家兄方才却如何说?”老叟吃了他一杯儿,乃直言说出田产,当年他帮助有功,今日便占两亩肥腴也应得的。向今只听了这一句,乃发怒起来,说道:“甚么有功!这明明欺我幼弱。”便跳起身,要进屋去嚷。老叟见他恶凶凶的,忙扯住他,说道:“老拙好言劝你,终无恶意。”向今哪里依从?往门外飞走,说道:“不申明官府,终不得出这口屈气。”只见向古从屋内走出来,说道:“我小子在内,听得老尊长善处人昆弟,句句说的忠言直语。叵奈恶弟悻悻的要去申明官府。敢烦尊长,劝他莫要使这不明道理的心性。便是田产,凭老尊长亲邻公处,小子让他些也罢。”向古这几句好言,却是那邪魔钻出来了。老者听了向古之言,口中答应,心里裁度,说道:“他弟兄难劝,一个顺从,一个又拗,多是那屋梁上两个精怪作横。我如何降服得他?且到寺中与高僧计较,再作道理。”乃到万圣寺来,参礼圣像烧香。

却说祖师在静室端坐,道副上前说道:“师尊为演化本国,寺中这两日善信往往来来颇众,闻知向、郁二家子弟改心行孝。虽亏了两个师弟度脱,也是师尊功德甚深。但人心非古,这远近村乡人民且众,难道一概良善?若知向、郁报答改行这些根因,家家孝顺之子,忠义之人,也不枉了演化这一功德。”祖师笑道:“演化在我等,改行在人心。却如何强得必得?只是我等原意前行演化,久在寺中,费他常住,引劝方人,生一方骚扰,非吾本意。你三人可打点行李,往前途去,顺风赴大舟可也。”三弟子正要收拾行李,只见一个老僧,同着一行者,手捧着两个大西瓜,走入静室,向祖师前说道:“天气酷暑,剖瓜而食,以荐高僧师父。”道副便问老僧:“此瓜何自而来?”老僧答道:“乃行者得来的。”尼总持便问行者:“此瓜何处买来?”行者答道:“我于市上见一人持此二瓜,故买来敬师。师不敢自食,故持以献高僧。”道育道:“昨见瓜园有骂偷瓜之贼,只恐偷来,卖与行者。我等不食嗟来之食,况窃来者乎?”行者乃道:“我自捐价以买,何必问瓜窃来?况偷的未必是此瓜。”道育道:“已蒙疑念,终不吃疑在腹。”行者道:“必如何来的方食?”道育乃把手指着六位尊者圣前,道:“你看必如这尊者,方受侍者剖瓜之献。”

道育说罢,那老僧与行者持瓜退出静室。只见祖师向三弟子说道:“汝等见道矣,得驱魔矣。”道副听了,便拜叩见道驱魔之旨。祖师道:“我于静中,已早识其故。汝等方才若不审瓜之所从来,但据其敬献一言,欣欣剖而食之,便入了许多业障。”道副又问道:“祖师静中何见?”祖师道:“此瓜果系市人偷卖,行者贪其贱债而买。这老僧哪里是敬献我等好心?却是一种邪魔,使作他来迷弄我等。这其间若不问破他来历,不指那六位尊者,庄严色相,爱那正大法食,哪里驱逐得这邪魔退去?”道副又问:“这邪魔怎生来迷弄人?”祖师道:“室外有公道老叟,抱邪魔之疑,又要费汝等驱除力也。但汝等得阿罗尊者道庇,可出庑榭,便知公道人来。”道育听了,忙出殿上,向六位尊者俯首作礼。正拜间,只见一个老叟上前问道:“师父,你可是东行演化的?”道育见那老叟:

身穿着白布道袍多褶,腰系着黄丝子拴结。头顶着毡绒帽儿齐眉,鬓插着剔牙棒儿歪塞。

老叟见了道育,近前问知,乃随着道育进了静室,望着祖师礼佛的一般,合掌三拜。祖师答他,却只合掌高拱,道:“善信安福。”这老叟便开口说道:“闻知高僧度脱向氏父子一门孝顺,这功德甚深,只是孝顺之家,便当生出余庆。怎么向老物故,遗下二子,便各相争竞起来?兄不逊弟,弟不让兄。如今不至讼至官府,不肯罢休。若是经官动府,不是伤了弟兄和气,便是破了产业。高僧以普度存心,这宗功德若行得使他不致争竞,却也真见方便门中。”祖师不答,闭目端坐半个时辰,乃开眼看着道副,说了四句偈语,道:

邪魔梗化,展转人心。

询此献瓜,因消不悌。

老叟听了不知何意,乃问道副说:“师父,你老祖禅机,我下愚不悟。”道副也不答,乃看着尼总持道:“些事当师弟劳一番心意。”尼总持点头允意。却是何意,下回自晓。 wHBRkwxV4JkygRzafbadcsdIG/cvi0yiQo+WgILC2IFGF+9thVcghf3rA1B8X5F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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