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哥出了门,气势汹汹地揪住俞初晴。俞初晴不住地求饶:“这一次要出大事啊?”
“我告诉你,你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没事,我能反转。”
“反转?”
“你的私房钱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师哥开始心虚,因为他最近是吃饱喝足,还红光满面的。
“你突然多了不少私房钱了。你去郊外,偷偷摸摸的,看了好几处宅院。”
“红口白牙,不能乱讲。”
“百里钱庄的老板百里千,可以作证。他说,你要他帮忙存私房钱了,哈哈……”
“百里千,下次我会把他的满嘴的牙都砸烂。”师哥是一个极其记仇的人,从不受人威胁,只不过每次都被小师妹拿捏得死死的,如同一个魔咒。
“你不会的啦。百里千是我的人,你拿他没辙。”
“我有那么弱吗?”
“有,”俞初晴始终保持恬淡的微笑,“你得到了宰相白送的一笔黑钱,而且,我看到,大前天的夜里,你偷偷摸摸去了郊外的一处宅院,里面住的是宰相的侄女,说是侄女,却身份可疑,因为宰相是家中的独苗,找兄弟给他插刀,都找不到一个。可能,宰相是一个比较有爱心的人吧?”
师哥吓得不敢做声。
“师哥也是一个有爱心的人,你帮宰相拉皮条……”说到此处,嘴巴已经被师哥给捂的严严实实,丫头片子四肢不住地挣扎,脸孔也被憋得发紫。
“你跟踪我,也太卑鄙了!你这个卑鄙小师妹,难道平时没别的事干?”师哥知道,自己败下阵来了。不过这个丫头片子很好伺候,无非是留下那个人的狗命。
丫头片子指一指对方捂住她嘴巴的手。
师哥把她放开。
“前几天,这个假侄女跑去买保胎药,是你的心腹跟着的。”丫头片子的嘴巴再次被对方紧紧捂住。
“我跟你讲,是这么回事,宰相不老实,过不了几个月,可能就要当上爷爷了。”
“真的?”
“宰相找人帮忙善后,我和他是一见如故的好朋友,他的亲戚朋友就是我的亲戚朋友……是不是,也是百里千跟你讲的?我不会要百里千的命,但是咱们的交情断了!”丫头片子挣脱出来之后,师哥万般无奈地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塞给对方。丫头片子不接,师哥非要给,两人开始推推搡搡。
“小白……不是,师哥,你也太客气了,还拿红包来赔不是?有些外人说你小师妹是一个记仇的人,纯属造谣生事,我素来都是以德服人。”俞初晴笑脸盈盈地打开钱袋,她本以为,按照烂俗故事的套路,里面会是一个小的钱袋,再打开,里面是一个更小的钱袋,翻到最后,里面仅剩一个铜板,出乎意料的是,里面躺着一块小巧的银块,真是赚到了。
“初晴啊,钱你已经收了,事儿就得办,你必须给我封住嘴巴。”师哥才不愿意接受局势逆转的现实,他要翻盘,翻盘的招数就是这个银块。
“那是自然,还是师哥对我好。”俞初晴仔细打量银块,眼睛细细地眯了起来。
“你等着!”
师哥这句话,害得俞初晴手里的银块登时重得如同泰山压顶,几乎摔在地上。
俞初晴惨兮兮地看着对方。
“但凡付出的东西,我都要十倍地拿回来,我手里也有你的不少黑料。”师哥继续坏笑着。
“十倍!你才是那个坏人吧?师哥,你也不容易。你帮了宰相,可是,一旦宰相不认账,说是你的种,你解释的清吗?反正那是你的私事,和小师妹没关系。”
“不要!宰相要我帮忙把侄女送走,她想保胎,我这才露出马脚。”这个丫头片子是出了名的鬼难缠,看在师父不好惹的份上,师哥只能认栽。
他发誓,如果对方不是一个弱不禁风的乖乖女,一定和对方拼一个你死我活,你也太会打算盘了!两个人低着脑袋,在小巷里缓步而行,南宫小白觉出不对路,清冷的月光底下,自己长长的影子在身后的地上流淌着。那个丫头片子一声不吭地走在后面,蹊跷的是,时不时地传来鞋尖在地上用力踩下去的声音,他立刻警觉地问道:“你敢踩我影子?”
“没有啦。”
“我看到了,你在踩我影子的脑袋!”南宫小白再次去抓那根又粗又长的辫子。
对方急了,撒腿就逃,准瞬间消失不见。
他快步追了上去,夜色渐深,前面是一个临时搭起来的戏台子,是今天进京卖艺的外地戏班子用的,空空荡荡的,丫头片子坐在戏台上,露出一副与年龄不相符的阴沉表情。他是个好事的角色,于是开始卖弄听到的新鲜事情:“初晴,这个戏台子没戏了,戏班子明天就会散场了。”
“师哥是说,京城行首和他们班主的过节?”丫头片子坐在戏台上,俯瞰着台下的空场子,好像是,自己站起来,就也能跟着开始唱戏似的。
“谁叫那个外地班主的野心太大呢?他们的戏,唱的比京城的班子都好,那些地头蛇能愿意?尤其是,从不进京,一旦进京,就显露出了大手笔!京城的行首是要保护本地人的饭碗的,仅仅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把外地戏班子的来龙去脉摸了一个底掉。”南宫小白也爬到了戏台上。
“怎么去摸?”
“套近乎,也不是请客吃饭什么的,是直接找了几个打手,把戏班子里的一个年轻的瘦子给打了一顿,然后,行首就开始演戏了,趁机把那个瘦子救了出来,重要的是,行首在救人的同时,自己也被打的满脸开花。”
“高手啊!”
“这里面门道太多了,首先,得找一个瘦子,瘦子一般心眼小!其次,得找年轻的瘦子,年轻人心浮气躁,容易闹笑话,但是放在中年人和老年人身上,就不管用了。那个挨打的角色,就是这么被一眼选中的。”
“先当救命恩人,再去摸底细?可我在大街上听人说,行首的阴谋没有得逞啊。”
“没错,行首被外地戏班子的班头给识破了。那个班头的修为也不浅,年轻的瘦子心眼小,又不是只有一个人知道?班头也开始搞阴谋……”
“班头也在打听行首的底细?”
“没错,行首有一个疏漏,那就是,他是在京城混饭吃的!在京城闹事,闹的小了,会传遍京城,闹的大了,会传遍中原!这也是很多混迹京城的达官显贵们,只能夹起尾巴做人,从来不敢咋咋呼呼的原因……”
“一打听一个准啊。”
“没错,戏班子进京之前,班头就悄悄潜入京城,在茶馆酒肆里面,把京城行首的猫三狗四的小道消息,也给摸了一个底掉。你记得,上个月的一天夜里,有一个酩酊大醉的中年汉子,操着女腔,在大街上鬼哭狼嚎?”
“班头是男旦?”
“没错,那一次,班头差点被人当成寻衅闹事给送进衙门,可是衙门不接这件案子,既没有打架斗殴,也没有谋财害命,谁管他鬼哭狼嚎呢?”
“嘿嘿……师哥,原来你才是那个最坏的人!你的秘密总算被我抓到啦!说到衙门,我想起来了,你上次和那个大理寺的小胖子分手,什么戏班子的班头在京城酗酒闹事啦,行首耍阴招啦,只能是他告诉你的!”
“我也奇怪,他那天问一答十的,原来是为了卖凶宅,理亏?宰相不地道,大理寺卿只不过是中间人,中间人干的不就是两头挨骂的行当嘛?”
“那是!中间人嘛,下馆子的时候有他,挨骂也找他,那是肯定的嘛。”
“总之,外地班头找来了一群身材彪悍的老婆子,都是行首丈母娘家的亲戚,她们听他说了好多小秘密,诸如,行首去隔壁王干娘那里喝过酸梅汤,还帮着地头蛇胖揍过一个卖鸭梨的,暗恋卖炊饼邻居家的妙龄小媳妇……”
俞初晴立刻“嚯”了一声。
“如此劣迹斑斑,还等什么呢?她们一通又抓又挠,行首就破了相了。”
“师哥,外地的戏班子也走了,是因为把事情闹大了,他们不走都不成啊?我听说,明天本来要唱一出妖怪来人间报恩,爱上一个穷书生的戏码?”
“我不喜欢这种戏,太假了。妖怪都是修炼百年千年的,会对一个傻兮兮的书生感兴趣?”
“师哥,我觉得会。傻人不容易找,更多的是装傻的聪明人。好人也不容易找,更多的是假装好人的伪君子。”
“没错,你说的那种人还真不少。可是,和穷酸书生有什么关系呢?”
“原因是,真有一个头脑单纯的人,那得有多稀罕?有成百上千的伪君子在那站着呢,妖怪都是见多识广的,会错过一个地地道道的傻子?”
“初晴,你说笑的吧?聪明人那么多,干嘛非要结交傻子呢?聪明人害人,难道傻子就不害人了吗?照样害人,只不过是换了另一种方式,没有一件事物是完美的。奇怪的是,大家以讹传讹,居然把书生和傻子当成了一回事,那么,朝廷里那些弄权的奸臣,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也是,戏不一定是真的。另外,师哥发现没有?女妖怪和男子的关系一般有两种,一种是爱上落魄书生,一种是遭到王孙公子背信弃义?原因是,写故事的人,在人间找不到真感情,于是寄托在妖怪身上,好人落魄,别人落井下石,走投无路的时候,最起码还有妖怪帮他!”
“嘿嘿……当一个写故事的人,在人群里找不到希望,竟然寄托在妖怪身上的时候,那他真的可能是你说的那个样子,只不过没人愿意承认。”
“当然,也可能有第三种,妖怪嫌贫爱富,对于落魄书生不屑一顾,而且故事有很多人喜欢,那么,写故事和听故事的人,很可能都不缺钱。”
两个人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