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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作为局外人,许得宝看四个人喝酒,就像看一台戏。他边看边想,都说当官的没点能耐不行,没点胆量不行,没个好身体不行,还应该加一条,没他妈的好酒量更不行。毛主席他老人家曾经说过,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但吃饭真的关乎革命。官场上的饭局,跟老百姓请客吃饭完全不一样。老百姓请客吃饭,即便是喝得天昏地暗、五迷三道,无非多分泌一些多巴胺,兴奋劲儿大些。官场的饭局就不同了,喝什么酒不重要,跟谁喝才重要,嘴上称兄道弟,心里全是利益。不管啥样的饭局,多是围绕权力的征伐角力和敏感关系的铺排,稍微不留神,饭局就成了死局。

酒在官场更像润滑剂,再难办的事、再难开口的话,只要能坐在一起,端起了酒杯,就都变得容易多了。倘若再有个好酒量,关键时刻酒能顶上去,话能跟得上去,有时还真能办成大事。许得宝亲眼见过有些当官的,本事并不大,有的品行还不咋样,偏偏酒量大得出奇,愣是在饭桌上将临时酝酿的情感喝成了真情感,喝得对方不醉不快,相见恨晚,把眼瞅着办不成的事硬给喝成了。

江一铭满脸通红,大口大口地喝茶,一副不胜酒力的痛苦样子。李益和潘东升用壶来来回回喝过第三次的时候,江一铭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大声喊道:“得宝,把我大学同学柳之纯给我写的那幅草书——‘三国演义开篇词’拿过来,送给潘市长,我觉得潘市长跟这幅字最般配。”

李益心中痒痒的,啥,柳之纯的字?他不是从不给人写字吗?为啥给江一铭写?哦,原来他们是大学同学。李益随口说道:“一铭老弟,听说上任省委书记钦点柳之纯当省书协主席,谁知这货把大脑袋一扑棱,不干,说饿死不当御用文人。这都什么逻辑,就这么头犟驴他听你老弟的?”

江一铭两眼蒙胧地说道:“这货他要真听我的,早升官发财了,还至于混到今天这般模样。字是我骗来的。有一次同学聚会他喝醉了,我把他带到这儿醒酒,我求爷爷告奶奶请他给我写一幅‘宁静致远’。你知道这货说啥?他说这四个字你们做官的都配不上。我问他为啥配不上,他说,你们上了这条船,就很难停下脚步了,也不可能静下来。这四个字写给你们就是对牛弹琴。你说这不扯淡吗!我问他那啥样的字才配我,他想了想说,笔墨伺候。说完,就着酒劲给划拉了这幅‘三国演义开篇词’,一气呵成的。你别说还真不赖。”

潘东升虽不大懂字画,但柳之纯在书画界的名气他早有耳闻。“滚滚长江东逝水是何等气魄,我哪配得上,借我几个胆儿也不敢夺一铭市长所爱呀。”潘东升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盘算着,这几天正想着去拜访一位老领导。这老头对啥都没兴趣,独钟情于字画,柳之纯的字应该还拿得出手。

江一铭转过脸对李益说道:“李部长,你别着急,给你留着一幅更好的呢。省书协石主席你不陌生吧?他在省书协当秘书长的时候,我们住上下楼,我一瓶二锅头就能换他一幅字,你信不信?别看他现在开豪车住别墅,当年他在文联工作时,想喝酒还得沾我这个处长的光。许一定,把我给你的那幅石主席写的字也拿过来,送给李部长,回头我从家再给你拿一幅。”

李益顿时两眼放光:“石主席眼下是中书协副主席、省书协主席,不花钱他的字很难求到的。”他让许得宝把酒壶斟满,举起来对潘东升说道:“东升老弟,就冲这两幅字,我们俩敬一铭老弟。一铭,你喝小杯就行,我们喝大的。”

这是四人喝完两瓶之后他和潘东升喝的第四壶了。潘东升眼色有些迷离,说话也不像刚才那么铿锵有力。李益明白,潘东升喝得也差不多了。官场上喝酒就是这样,既然喝就要喝得尽兴。等喝到了一定程度,愣灌也不好。你若真把他灌得一塌糊涂,让他丢人现眼,他迟早会寻个机会把你给灌趴下一回。官场上低头不见抬头见,机会有的是。

眼看着酒喝得到了火候,不能再喝了。杨程从提包里拿出两幅字,说道:“今天这顿酒我也不白喝,在座的都是中京市的希望。一铭再三嘱咐给两位老弟写幅字,我的字可比不了石主席和柳之纯。喜欢你们就留着,不喜欢,随手往垃圾桶一扔就行。”李益和潘东升互相看看,心里说,今儿怎么净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俩人上前毕恭毕敬双手接过,又是一番千恩万谢。

李益深知杨程国学功底深厚,趁着酒劲说道:“杨院长,都说您老不得了,有人生大智慧,今天能不能给我们吃点偏饭,提点提点。”

杨程微微一笑说道:“智慧谈不上,到我这般岁数,也算活过大半辈子了,人生感悟还是有一点的。人这辈子呀,说得简单点,其实就是相遇,不仅和别人相遇,也和自己相遇。与别人相遇,可以学习、借鉴,可以丈量、明鉴。和自己相遇呢,是不断地洗涤、剖析、反思和寻找。洗涤世俗间浸染的灵魂,剖析不为人知的羞愧,反思以往的过失,寻找明净的初心,仅此而已。”

潘东升明显带了酒劲儿,他满脸恭敬地望着杨程,说道:“前辈,您老就是我们的人生导师。都说您诗写得好,出口成章,今天喝得高兴,您用喝酒作首诗,咋样?”

江一铭见潘东升喝多了,怕杨程作难,刚要从中打圆场,见杨程满面喜色,就知潘东升挠到了杨程的痒处。只见杨程眼睛眨了几下,端起一杯酒,缓缓吟诵道:“一壶老酒入我喉,笑看人生苦与愁。淡茶浊酒常相伴,不惧岁月染白头。”话音刚落,众人一齐鼓掌。杨程头一仰,一杯酒送入喉咙,众人纷纷端起杯一仰而尽。

杨程停顿片刻,又接着吟道:“醉也罢,醒也罢,半醉半醒无牵挂。忘物忘我大智慧,顿悟就在一刹那。”

在座的听得有点傻了,明知道杨程这老爷子肚子里有货,可作诗不是说话,张口就来,出口成章,且句句都是人生大智慧。活得不明白不透彻的人,别说即兴作诗,大白话你能说得出来吗?大家又纷纷给杨程敬酒。

散场的时候,潘东升确实喝得有点高,深一脚浅一脚的,步态不稳。他把那只装着两幅字的手提纸袋攥得紧紧的,生怕落下。许得宝几次想替他拿袋子,他都没让。道别时,他把江一铭的手握得紧紧的:“今天我不叫江市长了,就叫老弟,过去对老弟了解太少,有眼不识泰山。今天这顿饭吃得值,尽兴。老弟的为人、能力、能量我领教了,你这个老弟我必须高攀。”

李益酒量最大,虽然喝得不少,却依然很清醒。他暗自叹道:江一铭在省直机关一步步提拔起来,仕途走得这么顺,为啥?今天才弄明白,命好呀。跟官场上的常青树杨程是忘年交,跟大书法家柳之纯是同学,跟省书协石主席住上下楼,别人花几千上万才能拿到的字,他一瓶酒、一顿饭就解决了。江一铭这家伙天生好命。命好之人,好运定会不断光顾。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自通,真说不准今后还有多大的好事在等着他呢。

送走了李益和潘东升,杨程说道:“一铭,你陪我散散步,今天的饭菜可口,吃得有点多。”

俩人沿着小街的人行便道往北边的儿童公园走,杨程一边走一边说道:“李益这人很老道,官声也不差,以后可以深交。潘东升也是个实在人,从喝酒上能看出来,但这个人功利心过重,做起事来往往剑走偏锋,用非常手段,日子长了难保不逾越法度。”

杨程见江一铭不说话,扭脸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中京就这么大,县里的书记就那么二十来个,谁有啥喜好、啥性格不用打听,早传得路人皆知了。你现在的位置炙手可热,又年轻,路还很长,与人结交更应慎重些。”

江一铭连连点头:“大哥说的是,我记住了。”

一抬头,前面就是儿童公园的南门。杨程用手指指左边的那栋高层住宅说:“我到家了,你也赶紧回家吧,快十点了。”江一铭执意把杨程送到楼门口,目送杨程进了电梯间,俩人挥手道别。 TH7qcc8vYCgmN+3XpeSNSmaOEHAWycCv7p3OE24jDM5SB7qEfxrCiGzbxuYxPO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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