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白》推荐序

《麦克白》的全名是《麦克白的悲剧》（ The Tragedie of Macbeth ）。一位名叫麦克白的苏格兰勇武将军从三个女巫那里得到一个预言：有一天他将成为苏格兰的国王。在野心的驱使下，麦克白杀害了邓肯国王，并将苏格兰王位据为己有。其后他被内疚和偏执所折磨，被迫实施越来越多一不做二不休的谋杀案，先杀了班柯，再杀了麦克德夫的亲人，以保护自己免受敌意和怀疑。很快，他成为一个嗜血的暴君，涂炭生灵，民愤极大，怨声载道，由此引起的内战迅速驱使麦克白和麦克白夫人进入疯狂的境地，最终一步一步地走向死亡的悲惨结局。

故事是根据1587年出版的拉斐尔·霍林斯赫德《英格兰、苏格兰和爱尔兰编年史》（Raphael Holinshed， The Chronicles of England ， Scotland ， and Ireland ）改编的。其中叙述了麦克白、苏格兰王达夫、麦克德夫与邓肯的故事。这个关于苏格兰、英格兰和爱尔兰的故事在莎士比亚时代很流行，因而是众人皆知的。然而，原本的事实，与莎士比亚戏中所写是有很大差距的。

《麦克白》中，莎士比亚把两个真实的国王达夫和邓肯的死融为一体，合写成一个故事，把人物角色做了替换，用于同一个目的。为了戏剧情节发展的需要，莎士比亚还做了其他的变动。剧本给人的印象是，麦克白只做了几个月的王。事实上，统治苏格兰的国王麦克白在位长达十七年。

据说，莎士比亚写这出戏的意图是维护新登基的国王詹姆士一世，这出戏的内容很明显地表明了莎士比亚和他的保护人詹姆士一世的关系。

1606年《麦克白》写成的时候，詹姆士国王事实上并不受英格兰人民的欢迎。为了含沙射影地表达弑君犯上终将招致悲惨结果这个观点，莎士比亚把相关历史人物放在戏剧故事情节中，根据实际的需要做了调整。莎士比亚明白，他的目的是吸引观众，为的是票房收入，也是为了实现和达成艺术的审美效果，而不是为了历史的准确。詹姆士一世慷慨解囊，资助莎士比亚的戏剧和剧团。这是他莫大的荣幸，也是剧团收益所在，所以他必须保住这个荣幸和收益。因此，他把十七年为王的麦克白缩短为弑君的残暴犯上作乱者，结果很快就自掘坟墓，以死亡和失败而告终。莎士比亚的言下之意是，弑君犯上者终归没有好下场，这是为了警示怀有二心的人。

詹姆士王笃信巫术，为了讨好国王，莎士比亚居然捏造出三个女巫以及她们的精灵带有超自然能力和气氛的故事。故事以女巫的预言和应验为线索，来展开故事的推进、转折和结尾。

特别有意思的是移动的勃南森林和非自然分娩产下婴儿的奇异故事，增加了戏剧的神秘感和玄幻色彩。麦克德夫居然是医生剖腹取出来的，如果以今天的科学眼光看，是当时就有了剖宫产的华佗式外科生产案例，还是莎士比亚突发奇想，竭尽巧思？不管怎么说，这些都很吸引人，巧妙地揭示出犯上和弑君是人伦所不容的道德立论。

故事的改编总让人好奇，令读者想要知道原本的故事是什么样子的。真实的邓肯六年前就夺得了王位，剧中这位却年迈懦弱，一无是处，在统军打仗方面更是厄运连连。不仅如此，真麦克白是邓肯的侄子，他本人的为君之德与后者不分伯仲，这里却显得大相径庭。邓肯匆忙出兵，攻打英格兰，麦克白举兵反抗，大获全胜。真正的邓肯根本不是被谋杀的，是他吃了败仗，在沙场上死在了麦克白的刀刃之下的。真麦克白和他的妻子葛罗奇有头脑，治国有方，治下安宁，到1057年才被西华德伯爵以及邓肯的儿子班柯打败。而在剧中，麦克白的妻子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狠毒女人，不但自取其辱，还坑害了自己的丈夫。其他关于麦克德夫、班柯、马尔康的实际情况，也都在莎士比亚笔下生花，被穿越了、改编了。

从以上事实可以看出莎士比亚在戏剧文本写作方面的独创之处。他巧妙地塑造了麦克白受到欲念牵引而急速自我膨胀以至于不能自拔而为所欲为的形象，成为一个嗜血的暴君。真麦克白及其妻子善良、智慧的形象经由戏剧设计者反转杜撰，变成两个反面人物形象；邓肯也根据需要被设计成了受害人和整个悲剧的起因。新情节构思巧妙，并从一定程度上反驳了约翰逊所谓教化目的不明的论断，也使人想起莎士比亚玄而曲折的诗篇《凤凰与斑鸠》（ The Phoenix and the Turtle ，1598—1601），此诗用来影射埃塞克斯伯爵犯上叛乱失宠一事，写得含沙射影、曲径通幽，虽或费解，却也明白而符合逻辑。

演出方面，据说《麦克白》第一次上演是在1606年。但第一次有确切证实的，据说是1610年。据记载，活跃于伦敦的伊丽莎白时代占星家、神秘学家和草药师西蒙·弗尔曼（Simon Forman）说，1610年4月20日，他在环球剧院看了《麦克白》的演出。专家们发现，弗尔曼的说法和第一对开本里有出入。

长期以来，《麦克白》一直被认为是一出“倒霉戏”。据说，迷信的演员甚至不会说出它的名字。如果他们真的提起“麦克白”——除非他们真的在排练这出戏——就只好走出门，回头三次，发誓，吐口水，问他们是否能再进来。

《麦克白》已被翻译成多种语言在世界各地演出。此外，它还被改编成电影、电视、歌剧、小说、漫画和其他形式，并吸引了一些著名的演员扮演麦克白和麦克白夫人。它被意大利作曲家朱塞佩·威尔第改编成歌剧；1934年，德米特里·肖斯塔科维奇写了一部歌剧《麦克白夫人》；在黑泽明的日文版《蜘蛛巢城》中，麦克白变成了一个诡计多端的武士；在南非，剧作家维尔康姆·索米（Welcome Msomi）把莎士比亚的故事改写成了《马巴塔》（ uMabatha ，1970），主人公马巴塔被发挥为为了当上祖鲁酋长而犯下谋杀罪的人；印度电影《马克布尔》把麦克白的故事改编到了印度黑社会孟买的街头；原著剧本曾被著名导演——包括奥森·威尔斯——拍成电影，还为黑帮电影《乔·麦克白》（1955）和《受尊敬的人》（1991）提供了故事情节。

罗益民

人生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影子，

一个在舞台上指手画脚的拙劣的伶人，

登场片刻，就在无声无臭中悄然退下；

它是一个愚人所讲的故事，充满着喧哗和骚动，

却找不到一点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