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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老树叶

在双溪过了三个月,身上的钱已用完,我便收拾行囊准备回家继续打工。

两个月前,我丈夫听闻村里有流言蜚语,说我跑掉不回家了。亏他们想得出,我五十出头的岁数,家里房子车子俱在,徒步跑哪去呢?我家那位却信以为真,慌慌张张地来双溪找我回去。而我出门时在银行借了五千元来学习,时候到了自会回去。见他糊涂透顶,我大为光火地剋了他一顿。他灰头土脸地走了,临走时还哭出眼泪。

现在我想回去了,走前先把几十幅画寄回家,自行车锁在租房的院子里,去宁德坐高铁回去,我到家时画还没到。在家还没坐稳,我便匆匆去县城各处找做衣服或洗菜刷碗的活干。

可没过几天,林正碌老师打发包玉函开车追到我家。林老师以前从没有追劝那些离开的人回双溪,却认为我这片老树叶能画成画。遇见林老师,是我三生有幸。

包玉函生于一九七九年,时年三十八岁,中等个头,椭圆脸,性格温和。他是湖北黄冈人,父母有先天性残疾,家贫,而他在那样的条件下考上了北京的传媒大学,并和大学同学结婚,这时女儿已十二岁。但他辞职开始做自媒体后,厌倦了家庭,来到双溪独居,养一条棕色卷毛狗,为林老师当助理,打理网络平台。

包玉函把我的画装车带回去,推荐给网友,卖掉了很多。我才走几天,又回到双溪。那时,林老师正和屏南政府合作修复龙潭古村。这回,政府委派福建省勘测设计院的一位官员来配合林老师,一同去那座古村扶贫开发。此人名叫吴明峰,三十八岁,毕业于复旦大学,是福州人。他很有能力,先去那儿把全村人的心理疏通明白,再让工匠和当地的村民们合力修缮旧村。林老师自始至终得到龙潭人的合力支持,吴明峰功不可没。

龙潭村姓陈,近代人才辈出,相继扶携父老乡亲走出去,偌大的明珠般的古村几乎已经空置。林老师去那里开发,一些爱幽静且钱包宽裕的画友跟着搬到那里住,双溪的这几栋大楼便空出了十来间画室。包玉函悄悄叫我请林老师给我安排了一间独立大画室。这间房面积约四十平方米,有浴室,楼上还有大卧室,一位搬走了的画友赠我一张大床。于是我搬离旅馆的租房,住进了这间临街且近溪岸的大屋子。

包玉函人好又心软,他有一头鬈发,我两次问他是烫的还是自来卷,他没在意我的有心之问。可这头鬈发下是一股骨子里的惰性,他不愿为人付出太多,也不愿对家庭负责。他在双溪为很多人做采访、拍摄、写文章,被不少年轻女子追捧。夏末秋初,他为我卖出了很多幅画,竟让一些人误以为追上他便是捧到一只饭碗。有个来学画的女孩二十六岁,生得娇小迷人,以向包玉函学习摄影为由和他同住,两人情意缠绵,再也分不开。

很快,有传言说包玉函要回北京离婚,我劝他两次,跟他说妻子是家的根本,亏妻便绝空财库……其实我想说的是“看你的头发就知你吃老婆的饭”,没说出口。他拐弯抹角地暗示我:“王姐,你的财路还握在我手里呢。”

我便不再劝。他急匆匆地离完婚,女孩等他回来等得欲火快要烧穿。短暂的分离恍若隔世,两人终于在人前牵手走到一起。包玉函说他不再结婚也不再生孩子,女孩一一答应。

自此,像断了水流一般,他再也没能卖出一幅画。不久,包玉函和他的情人退掉在双溪租的房子,搬去龙潭。我劝包玉函趁年轻外出工作,他自然是不会听我的。 xlC4PXDqLDt+LIIILA5eEg602w80wQ45ErdCIwTOE3XAoZGbk1rW2MOmBc6zwdt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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