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8世纪的西方旅行家和传教士笔下,我们可以看到,现实中国守旧、腐朽的衰败景象,已经逐渐取代了中国地大物博、富足强大的传统印象。1847年之后,著名的“六不”总督、笃信道教的叶名琛主政广东,采取了一系列不可思议的“无为”措施来应对西方人的各种要求、抗议和侵犯,在欧洲赢得了巨大的古怪声名,1860年的伦敦漫画杂志干脆将他丑化成一条色厉内荏的恶龙。自此以后,英国漫画中的中国龙形象开始游离于中国皇帝的龙躯之外,既可以用来代表整个国家,也可以加身于肥胖而丑陋的“满大人”(Mandarin)。
第二次鸦片战争之后的西方辱华漫画,无论龙形如何千变万化,但“丑怪”的基本特征却是一致的,多数都会在龙头上竖起一根辫子,以标示其中国特色。1862年之后,清朝龙旗不仅普遍悬挂于水师舰船上,还被海外商人用作中国商品的广告标志,广泛出现在欧洲的各种报章杂志上。原本尊荣的龙纹不再是贵族阶层专享的纹章,而是悄然变身为遥远东方的、异文化的、“野蛮社会”的文化象征。
美国漫画中以龙作为中国标识,大约始于19世纪70年代末期。由于美国华工劳动力价格低廉,导致大批美国工人丧失就业竞争力,华工因此被视作最不道德、最肮脏的异教徒。创刊于1876年的漫画杂志《黄蜂》( The Wasp ),从一开始就将种族歧视的矛头指向了华人,将华人视作垄断资本的帮凶。他们最初并非将华人画作龙,而是画作猪、蝗虫、老鼠、青蛙、蝙蝠、吸血鬼等丑物。但在1879年至1882年之间,该杂志接连发表多幅以龙为题材的漫画作品,以丑陋的龙来泛指在美华人。
这些西方漫画中的中国龙,大都采用了夸张的丑化手法,虽然与中国人画出来的龙相去甚远,但是由于这些龙身上组合了大量的“中国元素”,因此能让人一望而知是象征中国的龙,比如龙头上的辫子、龙身上的大清朝服、龙爪中的鸦片烟枪等。美国漫画的中国龙,总是与鸦片、瘟疫、肮脏、阴暗等概念联系在一起,让人望而生厌。
1900年庚子事变,中国在西方媒体上的形象跌至史无前例的低点,相应的辱华漫画也增至史无前例的高点。八国联军的野蛮行径被西方媒体描绘成了文明西方对愚昧东方的伟大战争,战争的象征性意义激起了西方许多漫画家强烈的创作欲望,他们模拟“圣乔治屠龙”的经典场景,创作了一系列远征军手刃中国巨龙的漫画作品。
在一幅题为《第一要务》(见图3-32)的美国漫画中,一条身上写着“义和团”的辫子龙,正在恶狠狠地赴向“文明女神”。女神手执长矛对着中国小皇帝说:“你必须杀死这条龙。如果你不干,那就由我们来。”很显然,漫画中的中国龙不仅不再是皇帝的纹章,反而成了愚昧无产者的象征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