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老同学我这把活儿都扔了来看看你,你这有人管啊,早知道我不回来了。”李见这醋味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你说啥呢,我们是帮忙的,你老同学你看看就得啦,别阴阳怪气的啊。”滕聚财没好气地怼了李见。
“行了,别吵了,我这脑袋都迷糊了,大伙儿的好意我心领了,你们都休息吧,我困了。”陈丽姝居然开始送客了。
屁股没坐热的李见悻悻地出来了。
“那你好好睡一觉,我们先走了,晚上给你送鸡蛋糕来啊,我妈可会做了。”滕聚财不忘叮嘱马雅婕照顾好陈丽姝。
“你们可快走吧,一个个心术不正,看把丽姝吓得。”马雅婕也下了逐客令。
这边滕聚财刚刚到了地里,李见就上来,眼神好像机枪。
“你说你,一个社员,没事能不能别跟女同志套近乎,告诉你,她是我老同学,你再跟她凑一起,我可替她妈收拾你。”李见就差动手了。
江猴子等人哄笑起来。
“是啊,二哥,你可别惹陈丽姝,李见好久没打架了啊。”江猴子也插话道。
“你真逗,我也是适龄男青年,你说这话好像,社员不配和城里青年交朋友似的,瞧不起谁呢。”滕聚财说完把叉子一扔,准备好了要跟李见打一架。
“二哥,妈不让你惹事,不能打架。”滕战友在旁边赶紧拉住他。
“谁又在这里闹事儿了,什么城里青年、农村社员的,在江家堡不都得干活才能吃饭吗。”石万福书记正好溜达到这里,阻止了这一触即发的搏斗。
两个人都看对方十分不顺眼,给了对方一个狠厉的眼神,就各自干活去了。
晚间,滕聚财果然来看陈丽姝,后面跟着端着鸡蛋糕盆的滕战友。
“丽姝,那个,这个鸡蛋糕你吃点吧,家里新下的鸡蛋。”陈丽姝看到这熟悉的脸有些感动。她有些想家了。来了不久就病了,在家好歹有亲妈照顾。
想着就流下了眼泪。
“别哭,你尝尝咸淡,我整的。”滕战友把勺子递过来。
这时候,滕老婶子和三姑娘从前后门一起进来。
“哎呀,我跟着你们哥俩儿,这是在这儿呢。”
“嫂子,这是新来的丽姝,这不是病了嘛,大家都来看看她。”三姑娘赶紧讲明白。
“啊哈哈哈,哎呀,你说这哥俩,中午没回家吃饭,晚上又跑没影子了,家里剩下的半碗肉没有了,晚上鸡刚刚下的两个鸡蛋也没了。我还纳闷儿,这是咋地了,你们要是做好事儿,妈肯定支持啊。这偷偷摸摸摸的干啥啊。”滕老婶子笑得前仰后合。
不过,她也算是活了大半辈子,儿子这点心机还是明白的。老二心眼儿活,知道自己找媳妇了,真是好事。她仔细端详这个城里来的姑娘,模样温柔甜美,十分可爱。梳着酒窝头,很惹人疼。
“丫头,在这屯子,婶子做饭可是敢说第一,你初来乍到的,又病了,可别客气,婶子家啥都有。叫你二哥三哥给你送,你愿意吃就行。”滕老婶子热情地看着陈丽姝,给小姑娘看得脸红扑扑的。
没几天,陈丽姝就在大家的照顾下好起来了。
大家看她想家,就帮她请假,让她回家探亲。
回到永春市的陈丽姝,心情也好了很多。
“妈,如果,我要是嫁到农村了,咋样?”陈丽姝有点试探地问。
“姑娘,咱家的情况你知道,不是妈不指望你出息,你留在家这边,没有活路,而且总是病歪歪的,如果农村有好小伙儿,有口饭就行,咱们也能过好。”
陈丽姝心里有了谱,也对好日子充满了期盼。回到江家堡后更加安心地生活了,病也好了不少。
晚上,三姑娘问丽姝:“老妹儿,你家让不让你处对象啊,姐有一个好小伙儿想给你撮合撮合。”
“我妈说了,要是有好的,她也不管。”这陈丽姝回答得倒也不扭捏。
“那,你看滕聚财好不好,这几天你有病,他的腿儿可挺勤啊。”三姑娘直接就开门见山了。
“嗯,挺好的,我也来了挺长时间了,干活的时候,他总帮着我。”
三姑娘一看有门儿:“老妹儿,不瞒你说,我跟他家有点亲戚,他得管我叫三姐呢,我从小看他长大,错不了。再说你这小身板,找这样细心的还有耐心烦儿的小伙儿正合适。昨天她妈你不也见着了嘛,她妈回去念叨了你一晚上,就说可看好你了。”
陈丽姝一时有点不好意思了。低下头不说话。
这个事儿差不多就定下来了。滕老婶子得了三姑娘的准信儿,天天比滕聚财还殷勤,一天三顿做好吃的送给陈丽姝,一口一个姑娘。娘两个处得像一家人。
陈丽姝很快就恢复了健康。这几天滕家人也是天天都过来,大家都习惯了。只有李见,似乎开始避开她,见了面也是无所谓的样子,像不认识她。一副吊儿郎当的态度。
陈丽姝还奇怪,这人怎么回事。
这天早晨,恢复好了的陈丽姝想起来给大家做饭了,因为生病,好些日子都是姐妹们轮值做饭。她拿过火柴盒,抽出来打算点柴火,一看里面有一个小纸条。
她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丽姝老妹儿,注意休息,二哥。
陈丽姝脸一下子红了,从来没听说过还能这样写情书的。
就这样连续几天,陈丽姝都在火柴盒里发现了这样特殊的问候。
至于怎么放进去的,也是历史之谜了。不过确有其事,又无从考证。
两个人在生产队干活的时候也是有说有笑。陈丽姝也是纳闷了,自从来了江家堡,自己的老毛病几乎不怎么发作了。看来,到乡下劳动锻炼,还能改善体质。
很快,老藤家就把结婚的事情准备的一应俱全。滕聚财带上一包槽子糕果子,两瓶罐头,和陈丽姝回永春市见家长了。
丈母娘一看,这小伙子,大高个,腰板溜直,进门就喊大娘。声音洪亮,听着好像能听出喜庆的意思来。
一家子这个欢喜。
“啥时候结婚,你们就操办了,我和你大叔没啥说,小伙子我相中了。”
陈丽姝的妈乐得嘴都合不拢。
“妈,有您这句话,我回去就娶媳妇,家里该有的都有了,放心吧。”滕聚财激动地表态。
过了大约半个月,滕家就准备好要娶媳妇了。
这天,整个集体户的青年们张灯结彩,娘家嘛,得热热闹闹的。只有李见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贴上手工剪的喜字,屋里准备好四样点心。陈丽姝穿着她妈在永春市给她挑的红色西服。
等着滕聚财来接她。
不过,老滕家这边却出了点岔子。
滕老婶儿坐在炕上,商量的口气问滕聚财:“老二,你看,你能说会道,讨姑娘喜欢,啥样都能找到,你三哥走到县里都找不着回来的路,他那么熊,也找不着媳妇,要不,今天这个婚让他结,你再找找行不行,盖头盖住看不见,晚上不认也得认。”
“妈,丽姝是我媳妇,这哪行啊。我怎么办啊。”
“老三,跪下求你二哥,要不,妈也给你跪下。”老太太这突然来逼宫,让滕聚财措手不及。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母子两个都跪下了。老太太流眼泪,滕战友也低着头不敢看他。
他心里这个不是滋味。
滕老婶子从炕边摸出一瓶耗子药!
这可把这哥俩吓得不轻。
“妈,我答应了,答应了还不行么。”腾聚财嗷的一声哭了。
老太太也拍拍儿子肩膀。
“老三那,这辈子都别忘了你二哥的大恩啊。快去,套车,接新媳妇去啊。”
滕战友慢慢走出门去,都不敢回头看。
滕聚财再哭已经是哭不出声音了。大门口带着红花的马拉着车,上面坐着家里亲戚,就往集体户的院子方向去了。
滕聚财疯了一样在后面追。
滕聚财趴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等回到里屋,躺下就起不来了,好像骤然大病起来。
这边的滕战友压低了前进帽,因为只差一岁,又和滕聚财有九分相似,也就照猫画虎了。
集体户这边热闹得不得了。
“快,接亲来了,哎呀,得找个弟弟坐在马车上给姐姐压轿啊,还给红包呢。”梁语奇忽然想起来这个事儿。
“我来吧,我最小了。”许大傻子自告奋勇地站出来。
马车上坐着陈丽姝和她的集体户娘家人,伴郎伴娘在这里叫做傧相,伴娘是和陈丽姝关系不错的下乡青年马雅婕,伴郎是我的叔伯堂哥江建国,也就是我们五队的秀才队长。一路上都是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绕了屯子一圈,马车停在老滕家门口,鞭炮噼里啪啦一响,喜事就开始办了。
滕家人说新郎昨晚兴奋地一晚上没睡,早上嗓子肿了,不方便说话,全程也就哑巴着过去了。
陈丽姝被滕老婶子带到新房里。悄悄问她,丫头,你看咱家老三,长相不赖,能干活,就是不大言语,但是是个准成的孩子。刚刚在你旁边的就是他,你看能不能就这么地了,婚都结了?
陈丽姝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婆婆。
“妈,我和老二相处得好,老三人也不错,可是。”
陈丽姝哽咽了。
“老二已经表态了,不和你对象了。你看看老三能不能行吧。”滕老婶子低下头,说出了最后的通牒。
陈丽姝站起身要去找滕聚财理论。没想到滕聚财来到了门口。
“丽姝,我不能娶你了,说啥也不行了。今天要是行,你就嫁给老三。”滕聚财边颤抖着说出这句话,眼泪一边扑簌簌掉下来。
陈丽姝听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说话,许久,她站起来,擦干眼泪,开口说话了:“我妈嘱咐我了,我家在永春无依无靠,父母也没稳定工作,让我在这里有合适的就嫁了。三哥就三哥,我也是为了吃口饭。”话说完,她毅然决然地赴死一般走出门去。
“各位,今天跟大家知会一声,我今天是和滕战友同志结合,不是滕聚财。”
大家听了一愣,随即石书记马上把话圆上:“大家吃好喝好,既然双方愿意,都是老滕家的喜事儿,咱们也没喝错喜酒,开席吧!”
“这是不是得叫上对花轿嫁错郎了?”江猴子对着许王锦州悄悄道。
“要是新郎是李见,就嫁对郎了。”王锦州附和。
“小声点,没心没肺的你们。”许大傻子用胳膊肘碰了碰王锦州。
自此之后,滕聚财一直找借口拒绝来提亲的人。
后来听说陈丽姝结婚这天,李见回永春看他妈去了。
从永春探亲回来,他像变了一个人。一周的时间,也没看见他怎么出来,也不大跟大家说话。
村里把集体户隔壁空着的新房子给了陈丽姝两口子住,算是照顾。
村里的酒蒙子听说陈丽姝漂亮又体弱,而且滕战友老实,他也不怕。于是喝多了总来陈丽姝家里拉扯她。吓得她去找后院的三姑娘。
“三姐,这几天酒蒙子总来我家,你看看,怎么办啊。”陈丽姝有些发愁。
三姑娘可是村里妇女主任。她雷厉风行,热心肠,何况这陈丽姝还算是自己的弟妹。
她拿着炉钩子就跟着陈丽姝回家了。
“老妹儿,我这些天就守在你家,反正后院也近,他敢来,你就喊一声,我马上来刨了他脑瓜子。”三姑娘咬牙说道。
三姑娘守着的这几天,酒蒙子还真没来。
有一天,陈丽姝一个人在家,酒蒙子来了,一身酒气,就要过来拉手。
陈丽姝吓得一脚踢开门。
隔壁的李见恰好出来,看见这个情景气不打一处来,一个翻身就跳过了墙头。
一脚把酒蒙子踹倒,上去就往肋骨上踢。没几下,酒蒙子只能躺着哎呀了。
“再敢到家门口欺负我妹子,我就整残你,记住了么。”
酒蒙子一瞬间被李见的表情吓得醒酒了,连滚带爬跑了。
“谢谢你,还好今天你在家了。”陈丽姝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儿,咱都是自己人。你好好过日子哥就放心了。以后有事叫我。”说完李见就出去了。
他低头走着,迎面见石万福进院来。
“李见,有个事儿通知你,永春市来电话了,说你不用去省里参赛了。”
“嗯。”
李见答应了一声,忽然愣了好一会儿。
“肯定是被关系户顶替了!”江猴子气愤地说。
“上面决定的事儿咱们不清楚,别瞎说。”石万福赶紧制止。
江猴子晃着脑袋不屑一顾。
直到石万福走了好一会儿,李见忽然站起身来,穿上衣服,到生产队干活去了。
还跟大家说说笑笑。
“李见,你没事儿了?”江猴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抓紧干活挣工分吧!”李见拿起一捆干草垛了起来。
陈丽姝对滕战友好了一辈子,后来听说城里有了好政策,陈丽姝可带着家属回城,还都给城市户口,陈丽姝就把滕战友带到了永春市。陈丽姝在镜子厂工作了,滕战友扫了大街。他出去上班找不到路,她就打发孩子在下班的时候去接他回来。还生下了两儿一女。
下雪了,又是一年冬,大家挣了一年的工分该结算了,就都起大早赶到大队部去结算年底的工钱。
“许光明!”
“谁是许光明?”大家纷纷议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