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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惹小人叔嫂遭毒手

这一日,是王子腾夫人的寿辰,请大家过去热闹一下。贾母觉得身上不舒服,便没去。王夫人见贾母不舒服,也没去。薛姨妈就带着宝玉和其他人一块儿去了。王夫人在屋里待着,看见贾环放了学,就让他过来抄写《金刚咒》。这贾环是贾政的小老婆赵姨娘生的孩子,比宝玉小几岁,人长得鼠头鼠脑,贾母不是很喜欢。加之赵姨娘在家里没什么地位,平日里还老爱妒忌生事,所以娘俩都不受人待见。

晚上回来,宝玉就一头扑到王夫人怀里,说这说那地撒娇,王夫人搂着他百般疼爱。看见他喝酒了,就说道:“我的儿,你又喝了这么多酒,小心一会儿酒劲上来,头疼。”就让他先到炕上躺着,丫鬟们都围上去和他说笑。贾环见平时没几个丫鬟愿意和他亲近,只有彩霞和他合得来,看见宝玉来了,彩霞也不理他了,过去和宝玉说话,又想起赵姨娘说过的话,更是妒火中烧,恨得牙根直痒。贾环见灯盏 里全是蜡烛油,不由计上心来,把灯盏猛地推到宝玉脸上。宝玉一声痛呼,众人忙过去看,只见他满脸都是蜡烛油。

王夫人又急又气,一面命人为宝玉擦洗,一面骂贾环,又把赵姨娘叫来,大骂道:“你怎么养出这么一个黑心的崽子?也不知你是怎么教的。好几次都这样,我都没和你们计较,现在是越发张狂了。”赵姨娘忍气吞声,自知理亏,也凑上去替宝玉收拾。

宝玉左脸上被烫起一串燎泡,幸亏没伤到眼睛。王夫人又心疼,又怕贾母问起无法回答,急得把赵姨娘又骂了一顿,命人取来败毒散敷上。宝玉害怕王夫人担心,就说:“有些疼,但是没事。明天老太太问,就说我自己烫的。”凤姐说:“说是你自己烫的,她也要骂下人不小心,还得生气。”王夫人命人把宝玉送回去,袭人等慌成一团。黛玉得知宝玉烫了脸,慌忙赶来,见宝玉敷了一脸的药,就知道烫得很厉害。宝玉知道她爱干净,不让她看。她安慰了几句,就走了。第二天,宝玉见了贾母,贾母把服侍宝玉的人大骂了一顿。

赵姨娘自从上次被骂后,一直怀恨在心。一天,马道婆到她这儿来请安。赵姨娘把她怎么恨宝玉和凤姐说了一遍。马道婆说道:“你不说别人也能看得出来,只有你能忍。”赵姨娘哭着说道:“我的天呀,不忍我又能怎么样?”马道婆说道:“明里不行,可以暗地里算计。”赵姨娘听了心中很是高兴,说道:“你要是有办法,就告诉我,事成之后,我是不会亏待你的。”马道婆故意说道:“我不图你谢,只是不忍心看着你们娘俩受气。即便你谢我,又有什么是我能看得上的?”赵姨娘连忙拿出自己的私房钱,还写下了一个五百两的欠条。马道婆一看银子,心里一高兴,决定帮她。她从兜里掏出来十个用纸剪的青面獠牙的鬼,还有两个纸人,递给赵姨娘说:“把他们两个人的八字 写在纸人上,将一个纸人和五个鬼放在一起,各自放到他们的床下,等我在家里做法,就有效果了。”正说着,王夫人差人来叫马道婆,二人才散了。

宝玉因为脸被烫伤了,也就不怎么出来走动。黛玉就过去看他,只见他屋内坐满了人。黛玉笑着说道:“今天人怎么这么齐,是谁下帖子 请的吗?”凤姐问道:“我前两日送给你的茶好喝吗?”宝玉说道:“我觉得不好,不知别人喝着怎样?”宝钗说味道倒是轻,但颜色不大好。黛玉说:“我喝着还行。”凤姐说道:“我那儿还多着呢,喜欢就再给你一些。”黛玉说道:“我叫丫头去取。”凤姐说:“不用了,我派人给你送过去,还有别的事要求你呢。”

黛玉听了,笑着说道:“你们听听,就要了他们家一点茶叶,就使唤起人来了。”凤姐笑着说道:“你既然喝了我们家的茶,怎么还不给我们家当媳妇儿呢?”众人都大笑不止。黛玉红着脸,一句话也不说了。李纨笑着对宝钗说道:“我们的二婶子就是爱说笑!”黛玉在一旁说道:“什么爱说笑,都是浑话。”凤姐说道:“给我们家做媳妇还不好呀?”又指着宝玉说道:“是这人配不上啊,还是家世配不上啊?”黛玉抬身就走,宝钗连忙拉住她,刚想说话时,听人来报舅太太来了,凤姐便把黛玉往里面一推,和李纨一同走了。

这边宝玉正拉住黛玉的袖子,想同她说话,黛玉挣着要走。宝玉喊着头疼,又突然大喊了一声“我要死!”口中大喊大叫,说起了胡话。黛玉和丫头们都吓傻了,忙去告诉了贾母等人。贾母和王夫人忙赶了过来,只见宝玉拿着刀,满嘴胡言乱语,寻死觅活,闹得是天翻地覆。贾母和王夫人看了,吓得浑身乱颤,可也一点办法没有,只能放声大哭。贾赦、贾珍等人也被惊动了,园子里乱成了一团。

这边大家正心乱如麻,手足无措,就看凤姐拿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闯了进来,见鸡杀鸡,见狗杀狗,见人就要杀人。众人更加慌了。周瑞家的连忙叫来几个胆大的婆娘,上去一把把她抱住,送回她的房里。平儿、丰儿等哭得像个泪人。贾政等人是忙完了这边,忙那边,心里十分烦躁。

百般医治,试了各种医药偏方,求神问卜,都没有效。此时贾政怕哭坏了贾母,闹得府里上下不安。贾赦还在各地寻找道人。贾政看不见效,就劝阻贾赦说道:“儿女的命,都是天注定的,我们也不能强求。他二人的病,百般医治也不好,我想是天意如此,不如就由他们去吧。”贾赦不听,府上仍是一团乱。

眼看三日过去了,凤姐和宝玉躺在床上,像是马上要断气。全家上下无不惊慌,把二人的寿衣 都准备好了。到了第四天的清晨,宝玉突然睁开眼睛说:“今后我就不在你家了,你快点去收拾好我的东西,让我走吧。”贾母听了犹如被摘了心。赵姨娘却很是高兴,假惺惺地说道:“老太太也不要太难过了,我看宝玉是不行了。不如把他的衣服早点穿好,早点让他走吧,省得在这里遭罪。”刚说完,就被贾母啐了一口,骂道:“你这个烂了舌头的混账婆娘,谁说他快不行了,谁说他在这里遭罪?他死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就是你们整日逼他念书,让他吓破了胆。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和你们要命。”贾政在一旁听了,心如刀绞,忙喝退了赵姨娘。忽然听见有人来报:“两口棺木都做好了。”贾母一听这话,心就像被插了一把刀,一面哭一边骂:“是谁叫你们做棺材的?快把做棺材的人拉来打死!”

贾府正闹得天翻地覆,不可开交,就听远处传来了木鱼的声音,只听有人念道:“南无解冤孽菩萨。谁家有遇到凶险的,或是中邪的,我都可以治得好。”贾母和王夫人等人一听这话,哪里还等得及,赶快叫人把他请进来。贾政向来不信这些,但也不能忤逆贾母,又觉得这么深的院子,怎么能听到,让人出门去看看有没有这个人。众人出门四下看,原来是一个癞头和尚和一个跛足道人,忙请了进来。

进来后,贾政问道:“请问两位大师在哪座庙里修行?”和尚说道:“施主不必多问,我们是听说府上有人生了病,特来医治。”贾政听了忙说:“大师说得不错,只是不知大师有什么神丹妙药。”道士说:“你们家就有一块稀世珍宝,快拿出来,我们念念咒,就能治病。”贾政知道他说的是宝玉身上的那块玉,忙拿下来递给他。那和尚接过玉,放在掌中,长叹一声,说道:“青埂峰一别,转眼已经过去了十三年。”说完,那和尚又把它放在手里摆弄了一会儿,说了些疯话,把玉递给贾政,说道:“此玉已经有了灵性,不可再亵(xiè)渎(dú)。将他俩放在一个房间内,把玉挂在卧室的门上,除了自己的母亲外,不可见任何女性。三十三天后,包管他们会痊愈。”

二人也没拿谢礼,转身就走了。大家忙按照僧人的嘱咐去做。到了晚上,两人竟然醒了,说是饿了,想吃东西。贾母听到简直是乐开了花,赶紧叫人熬了米汤,给他二人喝下。吃了饭,二人也渐渐有了精神。

姐妹们都在外屋听消息,一听他们醒了,黛玉忙念了一声佛,宝钗嗤的一笑。惜春说道:“姐姐笑什么?”宝钗说道:“我笑如来佛比人还要忙:又要度化世人,又要保佑世人的病痛快点好,还要保佑世人成就好姻缘。你说忙不忙?好笑不好笑?”一时林黛玉羞红了脸,说道:“你们都不是好人!也不和好人学,就跟着人学贫嘴。”一面说,一面掀开帘子走了。

宝玉养了三十三天之后,不但身体强壮,连脸上的伤疤也平复了,于是就又回到大观园居住去了。 c5qe1p5iJDk7PbhiSNnxueg0q9Ifs55VlNlKeODNrhQeSGoDhqI9mD9SvnEDdP1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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