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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湘云失言 惹恼黛玉

这天黛玉和宝玉赌气回房,宝玉忙跟来劝慰。二人正说话间,只见史湘云 走了进来,笑着说道:“二哥哥,林姐姐,你们天天在一块儿玩,我好不容易来了,你们也不理我。”黛玉笑着说道:“你吐字也太不清楚了,连个‘二哥哥’也叫不出来,听着就像‘爱哥哥’‘爱哥哥’似的。”宝玉笑着说道:“等你说顺嘴了,明天也这么叫出来。”湘云说道:“你最会挑别人的不是。就算你比别人都好,也犯不着见一个说一个。我说出一个人来,你要是能挑出她的毛病,我就服你。”黛玉问道:“是谁?”湘云说道:“你能挑出宝姐姐的毛病来,就算你厉害。”黛玉听了冷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她。我怎么敢说她呢?”宝玉不等她们说完,忙用话岔开。湘云笑着说道:“我这一辈子是比不过你了,只保佑你能找一个咬舌的姐夫,时时刻刻可以听‘爱’‘厄’去。”说完众人一笑,湘云转身就跑了。

湘云一跑,黛玉赶忙去追,宝玉跟着把她拦住,替湘云求饶。黛玉拉住她的手说:“我要是饶了她,还怎么活?”湘云央求她说:“好姐姐,饶了我这次吧!”宝钗也赶来劝,黛玉仍不依。直到有人来叫吃饭,才罢了。饭后各自回房,湘云仍跟黛玉睡。

且说湘云住了两天,就要回去。贾母说道:“等过了你宝姐姐生日,再回去吧。”湘云就又住了下来。贾母自从见到宝钗,就喜欢她做事稳重,性格温和,便自己拿出来二十两银子,让凤姐去办一桌酒席,再找来个戏班,大家好好热闹一下。

到了那天,大家聚在一块儿给宝钗过生日,席间喝酒猜谜,很是热闹。饭后又听了戏,散戏后,贾母把唱小旦 的和唱小丑 的叫进来,看他们年纪轻轻就出来赚钱,觉得很可怜,就叫人另赏两串钱,拿糖果给他们吃。凤姐在一旁看着说:“这小旦的扮相真像一个人。”宝钗看出来了没敢说,宝玉也点了点头,也不敢说。湘云却接着说:“倒像林姐姐。”宝玉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说了。湘云瞪了他一眼,不吱声了。

晚上,湘云便叫丫鬟翠缕收拾行李,说:“还在这里干什么?看人家脸色。”宝玉知道自己惹怒了湘云,忙上去劝:“好妹妹,你错怪我了。林妹妹是个多心的人,别人不敢说,怕她生气,谁知你却说出来。我怕你得罪她,才向你使眼色,你却怪我,真是冤枉我!”湘云甩手说:“是我不如你林妹妹,我本就不配说她。她是主子,我是奴才。”宝玉说:“我为你,你还怪我。我要有坏心,立刻叫我化成灰,给万人践踏!”湘云说:“大正月里,少胡说八道。说给那些会使小性儿的人听去吧!”宝玉讨个没趣,只好去找黛玉。谁知黛玉方才听到二人说的话,又把宝玉斥责一番。宝玉原怕她二人为此不和,两头劝解,现在倒落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他想起《南华经》上的“山木自寇,源泉自盗”等句,越想越没意思,转身回房。黛玉便更来了气,又送他一句:“这一走,一辈子也别再跟我说话!”宝玉不理,回房去了。黛玉见宝玉果断而去,又以找袭人为由来到宝玉房中,不料宝玉已经睡了。袭人便把宝玉刚写的字帖给黛玉。黛玉拿着回房,和湘云一起看。第二天,又拿给宝钗看。三人便一同到了宝玉处,讨论一番,四个人便又和好如初了。

元妃省亲回宫之后,就叫人把那天大家写的诗词整理好,下令雕刻到大观园的石碑上。元妃又想到大观园中的美景,自己看过之后,贾政肯定会叫人封上,不让人进去,那么好的景致不就白白浪费了,而家中的兄弟姐妹,也都是自幼玩在一起的,于是派人下了一道谕旨:“让宝钗、黛玉、迎春等姑娘到园中居住,不可以封上,宝玉也可以跟进去读书。”

贾政接到谕旨后,不敢怠慢,忙叫人进去打扫。宝玉听了这事,高兴得不得了,盘算着管贾母要这个,要那个。这日,宝玉和黛玉在一块儿说话,宝玉便问她:“你想住在哪里?”黛玉也在想着这事,忽然听见宝玉问她,就笑着说道:“我想住潇湘馆,那里有几根竹子,还有栅栏,比别的地方都安静。”宝玉听了,拍手笑着说:“正合我意,我也想让你住那里,我就住怡红院。这样咱们两个挨得近,又都清静。”

二人正在商议,贾政就派人来告诉贾母说:“二月二十日是个好日子,叫大家那天都搬进去。”最后宝钗住进了蘅芜苑,黛玉住进了潇湘馆,迎春住进了缀锦楼,探春住进了秋爽斋,惜春住进了蓼凤轩,李纨住进了稻香村,宝玉住进了怡红院。

宝玉自从进园以来,可以说是心满意足,每天和姐妹丫鬟们在一块儿读书写字、弹琴下棋、作画吟诗,过得倒是十分快乐。一日早饭后,宝玉正一个人在树下读书,只见一阵风吹过,把树上的桃花都吹落下来,撒了一地。宝玉把那些花瓣用衣服都兜了起来,来到池边,放进了池子里。那花瓣浮在水面上,一会儿就漂走了。

回来见地上又落了很多花瓣,宝玉正在犹豫要不要捡起来。只听背后有人说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宝玉一回头,原来是黛玉妹妹。只见她肩上扛着一个锄头,锄头上挂着一个花囊,手里还拿着扫把。宝玉笑着说道:“来得正好,把这个花扫起来放到池子里去吧,我刚才还放了好多呢。”黛玉说道:“这样不好,你看这里的水也不干净,花瓣一放到里面,就漂走了,还是把花糟蹋了。我在那个树丛下挖了一个花冢,你把它埋在那儿,时间久了就化成了土,这样不是更好吗?”

宝玉一听,觉得很好,笑着说道:“等我放下书,就帮你收拾。”黛玉问道:“你看的什么书?”宝玉见问,慌忙把书藏到了身后,说道:“不过是《中庸》《大学》。”黛玉说道:“你少骗我,赶快给我瞧瞧。”宝玉说道:“妹妹,我是不怕你看的,但你看了,千万别告诉别人,这真的是一本好书。你要是看了,肯定连饭都不愿意吃了。”说着,就把书递到了黛玉手里。黛玉放下锄头,接过来一看,原来是《西厢记》 ,从头开始看起,越看越喜欢,一会儿工夫,就看了好多,合上书,心中还在默默地想着这个故事。宝玉笑着说道:“妹妹,你说这书好不好?”林黛玉笑着说道:“果然很好看。”宝玉笑着说道:“我就是个‘多愁多病身’,你就是那‘倾国倾城貌’。”黛玉一听,不觉得脸红了起来,指着宝玉说道:“你净胡说,好好的,拿这种书来看,看我不告诉舅舅、舅妈去。”

宝玉忙告饶,两人打闹了一会儿,便一同把花掩埋了。袭人正好走过来,说道:“到处找你,原来你在这里。大老爷病了,姑娘们都过去请安了,老太太让你去呢,你还不快点回去换衣服。”宝玉听了,忙拿了书,和袭人一块儿回去了。

宝玉走后,就剩下黛玉一个人,她刚要回房间,就听见一处院子传来悠扬的笛声,歌声婉转,但也十分凄凉。黛玉停下来细细听,只听里面唱着:“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听了这两句,黛玉心中不免感慨。又想到刚才看《西厢记》中的“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之句,一时之间,想起好多这样的句子,黛玉不由得心中悲痛,哭了起来。

黛玉正在那儿伤心落泪呢,突然有人从背后打了她一下,说道:“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黛玉吓了一跳,回头看,不是别人,正是香菱。黛玉说道:“你这个傻丫头,吓了我一跳,从哪里来呀?”香菱笑嘻嘻地说道:“我是来找我们家姑娘的,还没找到。你们家紫鹃也在找你呢,说是琏二奶奶送了什么茶叶给你。赶快回家去吧。”香菱一面说,一面拉着黛玉的手,回到了潇湘馆,果然是凤姐送了两瓶新茶过来。林黛玉和香菱坐了一会儿,讲了讲刺绣,又下了一会儿棋,香菱就走了。 MIPCSZFT93HUEof/IrtMjP8D40BTzcnF2YYJqGNq7ieHGaSctSpFHfdASrPA1QZ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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