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是一种负担,负担越重,我们的生命就越贴近大地,也就越真切实在。我们的智慧无法承受一种没有负担的生命,如天人的生命,他们的欲望是没有负担的,但是这种生命会变得比空气还轻,会飘起来,会远离大地。所以,人是一种半真的存在,有轻有重,有痛苦有快乐,我们只是在半轻半重的生命中前行。
诗人的一生,只是为了那首独一的诗而来,于是不断写诗,却最终一直没能写出那首诗。当然,也可以说一生的诗也是从那首诗而来,如佛陀所说:“无不从此法界流,无不还归此法界。”一生都在说话,在最后一刹那,才发现自己已不能说话了,终于合上说话的嘴巴,但是许多人很不习惯这样的结局。一生的奋斗,无非学会栖居在语言中;一生的修行,无非能够接受不说话的寂静。
最早的人据说来自光音天,光即智慧,音是大音稀声的寂静,说明“本真”是一种智慧、寂静的存在。而一念的欲望,终于使我们失去“本真”,如此便有社会、国家的纷争与躁动。佛陀当年在菩提树下觉悟说:“奇哉!奇哉!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但以妄想执著而不证得。”一生的修行,就是成就和恢复当初智慧、寂静的“本真”。
西哲说,凡是存在,皆是合理的。唯识说,法者,任持自性,轨生物解。事物皆有存在的理由,存在皆有其价值与意义,而只有有缘与有智慧的人能看见。郁郁黄花无非般若,青青翠竹皆是法身,需要一颗智慧的心。每个人都带一个饭碗来到这个世界,任何人都要尊重别人的饭碗。从生命个体来说,一个人只有确定了自我存在的理由,才能更自信、更柔和、更有力地走在这个世界上。
人,作为存在者而存在于这个世界,又是存在的发问者与改变者;人的意义,就在于认识世界和改变世界,认识自己和改变自己。世界是人的某种外在化,人既是意义的体现者,又是追寻意义的主体,意义的生成即是意义主体的自我实现。所以,认识、改变世界是生命意义的“他者证明”,意义主体的自我实现是“自我证明”,二者合为一,只是有先后顺序的差别。
道者,一阴一阳,互为对待,相互依存,相互转化;阴阳无法相离,形而上者即是空性,形而下者即是阴阳俱有的人间。阴阳之道,亦是看待世界的智慧之眼:在欢乐中不要失去觉醒的心,那是白鱼的黑眼睛;在痛苦时不要失去对光明的向往,那是黑鱼的白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