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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中国有资格让西方学习

卡莱尔对中国这样的评价,使辜鸿铭不再自卑自己是一个中国人了,反而以自己是中国人而自豪。尽管在那时候,他连中国文化是什么都不知道,看过的中国书,仅限于一本《聊斋志异》,但是他不再会因为西方人歧视他而感到痛苦了,反而因为那些人片面地理解中国,让辜鸿铭觉得,他们才是更应该遭到歧视的。事实上在辜鸿铭心里,他确实一直歧视着那些愚蠢的西方人。

当辜鸿铭认同了中国文化后,求学期间,他甚至还在自已的住处做了一个祭台,每逢过节祭祀他的祖先。这种异样的文化立即引起了和欧洲本土的文化的对抗,他的房东太太看他做着如此奇怪的事,不无嘲讽地说道:“你的祖先什么时候会来这里享受你的这些酒菜?”辜鸿铭立即反唇相讥道:“应该就在你们的主听到你们的祷告之声,或者你们的先人闻到你们所献鲜花花香的时候。”

还有一回,辜鸿铭坐电车从爱丁堡大学到市立图书馆,在电车上他看着一份报纸。这时上来了几个英国人,坐在他面前,他们还没有向他挑衅呢,辜鸿铭就故意把报纸倒过来看,去引他们挑衅自己。那些英国人见到之后笑得前俯后仰,说了几句取笑他的话。辜鸿铭也不反驳,只等他们说完之后,他才用纯正的英语说道:“英文这玩意儿太简单了,不倒过来看,实在没意思。”

那几个英国人见辜鸿铭把英语说得这么流畅,都惊呆了,想到刚才讲的话,满脸的尴尬,而辜鸿铭则为此得意万分。他不仅以中国文化自豪,而且还试图打击西方人的气焰,让他们明白,他们的文明并不值得他们如此骄傲,更不应该以此贬低中国文明,中国文明就算不比西方文明优胜,至少也不会差。

在1878年,辜鸿铭结束欧洲的求学生涯,回到了马来西亚的槟榔屿。在辜鸿铭留学爱丁堡大学期间,辜紫云就因病去世了,但是为了不妨碍辜鸿铭在欧洲留学,临终前,他写信给布朗,让他帮忙隐瞒这个消息。辜鸿铭回到槟榔屿时,辜紫云已经去世好几年了,他坟头的草青了又黄,黄了又青,已经荒芜了,这让辜鸿铭感到非常伤感。

回到槟榔屿之后,辜鸿铭被委派到了新加坡海峡殖民地政府担任公职。在那里,辜鸿铭待了3年,不过并没有受到多大重用,一直是一个小公务员,但在新加坡期间,辜鸿铭却遇到了一个改变他一生的人,这个人就是马建忠。

辜鸿铭是在1881年遇到马建忠的。马建忠,字眉叔,江苏镇江人,即著名的《马氏文通》的作者。《马氏文通》是中国第一部用现代语言学理论研究中国语法的著作,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有评论者在评价马建忠在此方面的功绩时,曾指出,如果没有他,中国语法体系的建立,恐怕要晚一些。

和辜鸿铭一样,马建忠也去国外留过学,辜鸿铭就读于巴黎大学的时候,马建忠也在那里念书,他们算是校友,不过并没有见过面,辜鸿铭只听过马建忠的名字。马建忠在巴黎大学读了3年书,就获得了博士文凭,回国之后在李鸿章的麾下效力。1881年,马建忠从印度回国,途经新加坡,下榻在新加坡的海滨宾馆。辜鸿铭得到消息,二话不说,立即就赶过去拜见他了。

此时的辜鸿铭非常向往中国文化,但是苦于不入其门。马建忠作为一个在学问上贯通中西的人,给辜鸿铭带来的启发是非常大的。卡莱尔虽然也向辜鸿铭讲过中国文化,但是卡莱尔自己对中国文化所知也很有限。听了马建忠的阐述,辜鸿铭才真正地了解了中国文化的核心精神。

见到马建忠之后,他们两人谈了三天,马建忠向辜鸿铭详细阐述了中国文化,特别是中国人对平静和谐精神的那种追求。中国人和西方人不同,西方人重视进取,中国人重视的却是心灵的愉悦和宁静。当时有人用动和静来划分中西文化,从某种程度上说确实有一定的道理。马建忠告诉辜鸿铭,中国人的精神,是一个“逸”字,追求的是悠闲愉快的生活,是闲情雅致和浪漫的美感。

这些话让辜鸿铭听得如痴如醉,和马建忠畅谈三天之后,辜鸿铭回去就把新加坡的工作给辞掉了,回到了家乡槟榔屿,开始读线装书,潜心研究中国文化。辜鸿铭简直着魔了,他妈妈看他一心向往中国,以为他发了精神病。辜鸿铭也不管别人异样的眼光,甚至脱掉了西装革履,换上了中国人的服饰,有模有样地做起了一个中国人。

和马建忠的会面对辜鸿铭影响很大,多年以后,辜鸿铭曾这样说道:“在新加坡与马建忠会晤,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经历,正是马建忠,使我改变成为一个真正的中国人。”在会晤的时候,马建忠建议辜鸿铭回国效力,因为在当时的国内,精通西学的人实在太少了。正是因为听了马建忠的话,辜鸿铭立即辞掉了工作,并且在尚未得到答复的时候就离开了,要找机会去中国。

辜鸿铭在槟榔屿待了一段时间,终于,1881年,他得到了去中国的机会。当时有一支英国探险队,打算去缅甸的曼德勒,他们预备先去中国的广州,转赴云南,越过滇缅边境,然后进入缅甸的曼德勒。途经槟榔屿时,这支探险队四处招聘中文翻译。应聘的人倒是有一些,但这些人见探险队的路途尽是深山老林,觉得生命安全不能得到保障,所以最终还是没人愿意。

辜鸿铭听到了这个消息,二话不说就去报名,并应聘成功。辜鸿铭打算借此机会领略一番祖国的山水风情和人文习俗,至于去缅甸探险,他是没有兴趣的。后来在中国境内,辜鸿铭跟着探险队一路走,快快活活,一旦到达滇缅边境,他就辞职不干了。滇缅边境道路难行,危机四伏,探险队员负伤的事很常见,甚至有牺牲的。辜鸿铭在这里选择离开,实在是一个非常好的主意。

离开探险队之后辜鸿铭并没有回槟榔屿,而是选择去了香港。在辜鸿铭还小的时候,他的父亲辜紫云到中国做生意,曾带着他来过香港,他对这里依稀有些熟悉。自1842年,香港沦为英国殖民地以来,经过几十年的发展,这里已经从一个小渔村变成了一个繁华的城市。在此辜鸿铭既能够了解世界最前沿的动态,同时还能从这里的中国人身上,了解纯正的中国文化。

之前,辜鸿铭对中国文化几乎没有任何了解。他会讲一些闽南话,但不认识汉字,也不会写,要看懂中国的典籍,对他来说是相当困难的一件事。他不得不借助当地一些传教士和汉学家的力量,向他们请教关于中国文化的问题,麻烦他们把中国典籍翻译成英文,然后再借助自己的英文来学习。

辜鸿铭在香港待了几年时间,在这几年里面,他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中国文化中,进步飞快。以前他只是听人说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但是并不了解,现在他真正了解了这一点,忍不住感慨道:“道固在是,不待旁求也!”终其一生,辜鸿铭都自始至终地认为,真理就在中国的文化之中。

当辜鸿铭的国学修养飞跃之后,再看那些传教士和西方汉学家,他对这些人的水平就不敢恭维了。那时有一位传教士,在自己的文章上居然署名为“宿儒”,这让辜鸿铭觉得十分荒谬。他立即写了两篇《中国学》的文章,投到了《字林西报》上,并且刊登出来了,这应该是辜鸿铭刊登的最早的文章。

在文章中辜鸿铭毫不掩饰地批评那些所谓的中国通,往往他们“出版了几个省市方言的些许对话或者收集了一百条中文谚语”,就被称为汉语学者了,这是非常可笑的事情。事实上,当时的西方人对中国的了解还是相当粗浅的,不过是起步阶段而已。辜鸿铭指出,那些西方学者们不能这样自高自满。他希望他们能潜心学习中国文化,这样他们才能真正了解中国文化的精髓。 E88NPWNKc1ruKVONb1nFNqw2yXL7MnK40kPpDdSHNdBgZSyRcHxIFfzTS1YOyvPl



三、到张之洞府中做幕僚

居住在香港期间,辜鸿铭曾多次去往厦门和上海等地。自从上次在新加坡见到马建忠以来,辜鸿铭对他念念不忘,他去大陆,有一个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再次会晤马建忠,很可能是想通过马建忠进入中国的政坛,但马建忠公务繁忙,根本抽不出时间来见他。辜鸿铭四处溜达了一下,旁听了一些私塾教育,然后就坐船回香港去了。正是在这次旅途中,辜鸿铭遇到了广州候补知府杨汝澍。

当时正值中法战争前夕,时任两广总督、在前线负责中法事宜的大臣张之洞派杨汝澍去福建公干。杨汝澍完成任务之后,打算经香港回广州去,结果遇到了辜鸿铭。那时候辜鸿铭正和两个德国人在交谈,虽然杨汝澍完全听不懂辜鸿铭讲的是什么,但见他操着一口流利的德语,偶尔还夹杂着几个拉丁文和希腊文,直说得那两个德国人把头点得跟啄木鸟似的,让杨汝澍感到非常惊讶。

船晃晃悠悠地从上海出发,一路上辜鸿铭都有点儿懒洋洋的,没有见到马建忠,他还是感到有些失望,因此路上情绪不高。后来遇到两个德国人在谈论着西方伦理学的一些问题。作为一个文化人,辜鸿铭对此非常感兴趣,他听了一阵子,忍不住技痒,立即加入了进去,旁征博引,侃侃而谈。那两个德国人见一个中国青年对西方文化这么熟悉,说的又是纯正的西方语言,立即被镇住了。

站在不远处的杨汝澍,也被辜鸿铭镇住了。那时候国内精通西学的人才十分缺乏,能够纯熟地使用一门外语的人,也并不多见。张之洞府中的那些德语翻译,说的德国话德国人几乎是听不懂的,如果能把辜鸿铭召到府中,一定有极大的助益。更何况,中国当时的情况非常不好,西方对中国虎视眈眈,国内正需要精通西学的人才效力,因此杨汝澍有意要把辜鸿铭收归张之洞帐下。

在辜鸿铭和那两个德国人交流完之后,杨汝澍立即上前和辜鸿铭搭讪,旁敲侧击地了解他的一些情况,最后问他,如果有机会,他是否愿意回国效力?辜鸿铭立即表示,自己愿意回国效力,事实上他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杨汝澍问辜鸿铭要了他在香港的地址,答应条件允许的话,就派人过来找他。

和杨汝澍分手之后,辜鸿铭自己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他就给了人家一个地址,路远迢迢,人家兴师动众来找他的概率,估计不大。杨汝澍倒真的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一回去就找到了张之洞府中最高级的幕僚赵凤昌,向他提到了辜鸿铭的情况。赵凤昌敏感地意识到,辜鸿铭确实是个人才,于是立即上报给张之洞。那时中法之间为了越南剑拔弩张,张之洞正缺少人才,求贤若渴,听了赵凤昌的话,当即派人去请辜鸿铭了。就这样,辜鸿铭来到了张之洞的府中。

张之洞,字孝达,号香涛、香岩,又号壹公、无竞居士,晚年自号抱冰,于1837年出生于直隶南皮,今河北南皮人,因此又称张南皮。张之洞家世代官宦,但是到他父亲这一代,家世已经衰落了,他父亲张镁中过举人,不过多次参加会试却考不中。张之洞在仕途方面却是一帆风顺,几乎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乡试中解元之后,他又通过了会试,复试更是夺得一等一名的好成绩,殿试对策时,他的表现也非常良好。张之洞出生之后不久,第一次鸦片战争爆发,张之洞考中进士之前不久,第二次鸦片战争又爆发了,国内的起义军又层出不穷,国家正经历着内忧外患,可以说已经到了风雨飘摇的境地。在这种时代大背景下,张之洞很早就萌发了经世致用的思想,比较喜欢看兵法和经济类的书籍,就算是看儒家典籍,最终他也是以实用为主的。看得出来,他的抱负就是奔着要治理天下而去的。

1877年,张之洞在翰林院任职,成了清流中的一个重要人物。清流以协办大学士、军机大臣李鸿藻为首领。李鸿藻,字寄云,号兰孙,直隶高阳人,在同治皇帝还是皇太子的时候,曾做过他的老师,有威望,资历高,重名节,因此清流人士都聚集在他的身边。这些人有张之洞、张佩纶、黄体芳、陈宝琛、邓承修等,其中以张之洞和张佩纶最为突出,被人称为“青牛角”。

清流人物以维护名教为己任,行事往往抱着一腔理想主义的热血,性格耿直,棱角分明,最为重视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做事的时候,发心是否道德。他们依据的准则是中国古代哲学思想中所推崇的“道”,其实就是儒家的行为规范。李鸿藻早年母亲去世,死活要回去守丧3年,哪怕慈禧太后夺情不允,他也不管,坚持回家,恪守儒家准则。从这件事正可以看出清流的特点所在。

清流重视的是道德原则,张之洞之所以成为清流骨干,正是因为在道德方面,他的表现非常卓越。不管是在任考官还是任学政期间,他都力求在道德上做到无懈可击。到翰林院任职之后,他仍然不避嫌怨,不计祸福,敢于直言,有着高尚的道德情操。事实上,名节问题一直到老他都非常重视。

清流人物的做法趋于理想主义,在复杂的现实面前,有时候是不适用的。当时的社会情况下,清流所重视的名教和社会所需要的富强格格不入。文明确实重要,但当国家到了生死攸关的境地,不得不放下文明,追求富强,这也没什么错误。清流人物见这种风气对名教产生危害,却愤懑不平,大声疾呼,这与时代的主流相违背,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后来大多数清流果然都倒霉了。虽然他们的发心是正义的,但不得不说,他们也存在着问题。

辜鸿铭后来论及清流人物,谈到了重视名教的清流和重视富强的大臣之间的区别。辜鸿铭倒并不反对重视富强,他认为,重视富强的大臣关乎国家兴亡,是非常重要的,但同时指出,重视名教的大臣更为重要,因为这关乎人类的存亡。清流人物都不喜欢曾国藩和李鸿章,正因为他们只关心富强而忽视了名教,用人的时候,“但论功利而不论气节,但论才能而不论人品”。

按辜鸿铭的意思,名教就算不如富强重要,至少也该是在与之平起平坐的地位上。辜鸿铭心里,名教的地位其实是高于富强的。张之洞早年重视名教,辜鸿铭给予他的评价就很高,认为他是儒臣。后来张之洞在行事时加入了不少功利因素,重视富强,成了洋务派的首领,虽然也是迫不得已,但辜鸿铭却已经感到有些失望了,认为这种做法发展下去,必将导致文明的缺失。很不幸的是,他的预言在后来真的成真了。

1882年,张之洞出任山西巡抚,期间,中国和法国因为越南问题爆发了一场战争。越南历来都是中国的附属国,在中国的势力范围之内,但到了19世纪,中国自顾不暇,对越南更是照顾不到了。法国这时正有意往东发展,打算把越南划入自己的势力范围,中法之间的矛盾和对立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到19世纪80年代,中国的国力有一定恢复,清王朝决心遏制法国觊觎越南的野心。

法国有意吞并越南,清王朝内部分裂成了两派,一派以清流人物为主,主张和法国开战。他们的荣誉感和爱国心要求他们绝不允许与法国妥协,哪怕最后玉石俱焚,也要拿起枪冲上前线去。主战派也有自己的考虑,一旦纵容法国吞并越南,对中国势必将产生威胁。另一派以恭亲王奕诉和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李鸿章为主,主张和法国和谈。这派认为中国国力不如法国,现在正应该埋头求发展,而不是和老牌的资本主义国家开战,开战肯定得不偿失。

朝廷最初倾向于主和派的观点,派李鸿章前去谈判,最后约定,中国撤回驻扎在越南北部的军队,法国则保证不侵略越南北部。同时,中法两国共同保证越南的独立。这样一来,越南就从中国的附属国成了中法两国的共同保护国。这份约定避免了与法国开战,但是中国却也丧失了一些原先拥有的权力,可以说是得失参半。但是没料到,法国新上台的政府,居然不同意这份协定。

法国开始向越南增兵,中国觉得有必要和法国讲讲道理,讲道理的方法就是和他们打一仗。主战派在这时又抬头了,他们的请求获得了朝廷最高层的同意,朝廷开始派遣大量军队前往越南,与法国开战。当时朝廷足足调遣了5万军队,而在越南的法军只有1.6万人,在人数上,中国占优势,可惜最后交战的时候,中国仍旧没能打赢,朝廷因此只能去请和。

李鸿章再次受命,奔赴天津与法国人谈判,他们倒是达成了协议,可这回中国内部又不同意了,清流派反对得非常激烈,最终中法之间的战争又打了起来。正是在这时,张之洞被调任为两广总督,负责前线战事。作为一个清流派领袖,张之洞对法国的态度向来很强硬,要求与之决战。他上任之后立即筹备战事,但最后和法国的战争却打输了,福建战线更是被打得节节败退。

中法战争的结局对中国来说是相当惨烈的,中国被迫放弃了对越南的宗主权。接着,中国又相继失去了对缅甸和朝鲜等国的宗主权,中国的边境地区开始面临着列强的威胁,就连京畿重地也不再安全了。这些事对张之洞刺激很大,中法战争可以说是张之洞一生的转折点,使他开始从清流派转向了洋务派,从维护名教转向了务实发展,并最终成了洋务派的领袖人物。

辜鸿铭进入张之洞幕府时,张之洞还是一个著名的“青牛角”,战斗力极强,属于攻击型清流。中法战争期间,张之洞坚决主战,这种举动所透露出来的正义感,让辜鸿铭大为折服。进入张之洞幕府后,辜鸿铭成了张之洞的外文秘书,有时也帮着张之洞处理一些税务方面的督办行政工作。

张之洞对辜鸿铭还是比较重视的,他来的第一天,张之洞就带着他上上下下转了一圈,可以说是给足了面子。向大家介绍辜鸿铭时,张之洞还极口夸赞他的外文水平,把他说得天上有地上无。就连向来高傲的辜鸿铭,听了张之洞的吹捧,也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了,赶紧向同僚们谦虚一番。

接着,张之洞把辜鸿铭带到了他以后办公的地方,辜鸿铭大大咧咧地往办公桌前一坐,把张之洞晾在一边。辜鸿铭常年生活在国外,养成了直来直去的性格,对中国人的礼节不太熟悉。礼节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让对方愉悦,能够与人打好关系,无形之中其实对自己相当有助益。

辜鸿铭不太懂礼,就算懂,出于自己清高的气节,他也不愿意过分多礼,因此别人普遍觉得,他是一个不太好相处的人。张之洞很宽容,没和他计较,别人却不会这样。辜鸿铭其实也了解这一点,后来他就说过,自己在事业和生活中遇到了很多阻碍,究其原因,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不太懂礼节。

张之洞走后,差人把公文送了过来,那是一份英文订货单,辜鸿铭看了几行,就暴喝一声,嘴里立即骂骂咧咧。原来在那份订货单上,把中国货说成是土货,这让辜鸿铭大受刺激,觉得国家的尊严受到了严重践踏,登时火冒三丈,还拿起笔来,作势要改,吓得那个差人赶紧劝阻辜鸿铭,说这使不得。

差人对辜鸿铭说:“更改公文要经大帅允许,不能擅自更改的,更何况这份公文已经双方签订,擅自更改,会带来生意上的损失不说,甚至还会引起外交上的麻烦。”辜鸿铭看到差人畏缩的心态更是恼怒,口无遮拦地把张之洞都骂了,大叫说:“张南皮又怎么样?张南皮难道不同意我改?他眼睛瞎了吗?”

辜鸿铭的叫骂声把隔壁办公室的同僚都引来了,大家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对这件事褒贬不一,不过大多数人仍然持赞赏的态度,只有少数人表示不赞同,觉得洋人会不赞同更改。对这些表示反对的人,辜鸿铭立即骂得他们狗血淋头,并表示,就算抚台不要他改,他也照样要改;非不要他改,他就不干了!

后来公文呈递到张之洞手中,张之洞没说什么,批阅通过了。这其中的曲折,别人早就报告给张之洞了,辜鸿铭骂他,他也知道,不过他淡淡一笑,就过去了。经过这件事,同僚们对辜鸿铭的傲骨和气节有了一个很深的认识。一直到老,辜鸿铭都没有改变这种傲骨和气节,只要觉得别人的做法有错,立即开骂。他骂过张之洞,骂过袁世凯,骂过李鸿章,甚至还公然骂过慈禧太后。

刚进入张之洞幕府,辜鸿铭就曾向张之洞提议,订一些国外的报纸杂志,摘要一些精华内容,这样可以随时了解世界最前沿的动态,也可以知道西方社会对中国的态度。张之洞觉得这个建议很好,让辜鸿铭着手去办。得到了张之洞的同意,辜鸿铭放开手去办了,一口气就订了三十多种报纸、五百多种杂志,数量极其庞大,但当他把书单交给张之洞过目时,张之洞并没反对。

辜鸿铭离开后,张之洞的心腹幕僚梁鼎芬前来商谈公务,张之洞把辜鸿铭拟定的书单给梁鼎芬看。梁鼎芬一看吓了一跳,对张之洞说,辜鸿铭订这么多报纸杂志,就连看完都困难,要看完之后再选取精华,更是费时费力的事情。说实话,他有点担心辜鸿铭的能力。张之洞却哈哈一笑,认为梁鼎芬不必担心,辜鸿铭既然拟定这些报纸杂志,必然有他的道理,他相信他能应付得来。

梁鼎芬心里还是不免有些嘀咕,但过了几天,他算是真正见识到辜鸿铭的能力了。那天他去找张之洞,等他好久却不见他出来,于是他索性到张之洞的书房去找他。走到门前,听到辜鸿铭的声音,他正向张之洞高谈阔论西方局势。梁鼎芬伸头往窗户中看去,只见张之洞正襟危坐地听着辜鸿铭分析,辜鸿铭则滔滔不绝,口若悬河,足足讲了三个多小时,才算停止。这下梁鼎芬对辜鸿铭不得不佩服了,连张之洞也很欣赏辜鸿铭,认为他确实是个才子。

得到张之洞器重和赏识的同时,辜鸿铭也受到了同僚的一些排挤。此时的辜鸿铭还是个西化论赞成者,与受传统中国文化所影响的那些同僚不同,他们彼此之间观念不一样,当然会有一些对立和不信任。辜鸿铭因为不懂中国文化,去向同僚请教时,没有一个人愿意教他,甚至还出口不逊,把辜鸿铭给气坏了。当然,辜鸿铭求教的态度也有点儿粗野,这也是别人不愿意教他的原因。后来张之洞知道了这件事,居然主动提出,由他亲自来教他。

辜鸿铭虽然学了一点儿中国文化,毕竟限于接触时间尚短,还没能了解其中的精髓,他更为熟悉的仍是西方文化。张之洞生日那天,高朋满座,著名大儒沈曾植也在。席间辜鸿铭畅谈西方文化,几杯酒下去,他更是停不下来。他分析得确实有点儿道理,大家都聚精会神地听着,不时点头赞同,唯有沈曾植埋头吃东西,这让辜鸿铭十分不满,转头有点儿挑衅地问沈曾植,怎么一句话都不讲?

沈曾植对辜鸿铭的卖弄与狂妄有点儿不满,冷冷答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但你要懂我说的话,至少得再看二十年的中国书!”辜鸿铭一听这话愣了愣。通常来讲,都是他挖苦别人,还没有别人挖苦过他呢,沈曾植居然如此挖苦他,让他大受刺激。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出什么来反驳沈曾植,不过这件事他记下来了。辜鸿铭是一个挺记仇的人,当众让他丢脸,这件事他肯定忘不掉。

二十年后,又是张之洞的生日,沈曾植又来庆贺。辜鸿铭还记得他,他来之后,辜鸿铭就把他拉过去,指着一堆藏书诘问他:“这些书,哪些是你懂,我不懂的?哪些是你能背,我不能背的?”沈曾植陡然想起二十年前的那件事,心里感慨辜鸿铭真是太会记仇了,嘴上说,自己老了,要退出舞台了,而他正在走上舞台,未来是他的。同时沈曾植还夸赞辜鸿铭贯通中西文化,前程似锦。辜鸿铭听了这话算是满意了,不再记恨当年的仇恨,与沈曾植握手言和。 E88NPWNKc1ruKVONb1nFNqw2yXL7MnK40kPpDdSHNdBgZSyRcHxIFfzTS1YOyvPl



四、不怕老婆,还有王法吗

在辜鸿铭30岁那年,他娶了湖南籍女子淑姑为妻。淑姑是典型的中国妇女,持家、守妇道,而且是个小脚,特别是这后一点,为辜鸿铭所钟爱。在辜鸿铭刚刚结束欧洲留学那会儿,他回到槟榔屿,给他说亲的人几乎踏破了门槛,但是他连考虑都不考虑,他被中国文化所吸引,一心想要娶个中国女人。

直到进入张之洞的幕府,辜鸿铭也没有急着娶亲,大家都不知道他为什么拖这么久都没有找对象,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是在寻觅真正的中国女人。一天,他和梁鼎芬等同僚在饭馆吃饭,媒婆找来了,告诉辜鸿铭说,她已经按照他所提的要求,找到了合适的姑娘,特别是,那姑娘的脚非常之小!

听着媒婆的形容,辜鸿铭兴奋了,他要找的就是这样的女子,但不见一面,他的心里总是放心不下。至于要如何见面,这可把他难坏了,中国的女子是多么贞烈,如果直言相亲,最后辜鸿铭没看上她,那她不上吊自杀才怪呢。显然,冒冒失失地约她见面不太妥当,最好能够不让她知道,偷偷看她几眼。

梁鼎芬对辜鸿铭的考虑大为折服,觉得他已经了解到中国文化的精髓了,就连这种事他都顾虑到了,可见对中国文化真是熟悉到了骨子里,不过说到要如何偷看,他也没辙。媒婆提议说,正好过几天是那姑娘的老祖母的寿辰,到时姑娘肯定会出来祝寿,趁着这个机会可以看她一眼,神不知鬼不觉。

辜鸿铭听了媒婆的提议,大声称赞,过了几天,他假装成宾客去了淑姑的家,总算是见到了人,更准确地说,是见到了淑姑的脚。辜鸿铭看淑姑,只在她脸上略扫了几眼,重要的是看她的脚。只见她裙摆下的那双金莲又小又瘦,当真好看。辜鸿铭见此非常满意,立即要媒婆提亲,把淑姑娶回家。

在辜鸿铭的想象中,中国的妇女是非常温顺的,对丈夫百依百顺,但是把淑姑娶回来之后,他发现事情有点儿不太一样。在以后的相处中,辜鸿铭对淑姑甚至有点儿惧怕,他曾自嘲说:“不怕老婆,还有王法吗?”可见他对老婆确实很惧怕,似乎他还认为,怕老婆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样才合乎王法。

这不得不让我们想起20世纪初那个最著名的知识分子胡遍,他也怕老婆,还加入了美国和法国的怕太太协会,甚至认为,怕老婆是很有好处的,一个国家如果流行怕太太风气,便自然是一个民主国家,是爱好幽默的民族,像美国、英国、法国、意大利、爱尔兰、菲律宾以及我们中国等,就是如此。

终其一生,辜鸿铭对淑姑的评价都很高,特别是对淑姑的持家能力,赞赏有加。在长达十几年的时间里,辜鸿铭的收入都不高,只有每月两百美元。这点儿钱要维持一个九口之家的生活,很不容易,但淑姑却打理得非常好,这让辜鸿铭非常敬佩,甚至认为淑姑的理财能力已经不输那些经济学家了。

娶淑姑3年后,辜鸿铭又纳了一个日本大阪的姑娘吉田贞子为妾。辜鸿铭非常宠爱吉田贞子,也非常感激她,把她称为“来自大阪的仙女”。后来的自述中,辜鸿铭提到吉田贞子时说,在当时他只是一个薪水微薄的小职员,正苦心学习中国文化,非常需要有一个人来照顾他的生活,帮他处理日常家务。这时吉田贞子来了,为他解除了后顾之忧,整整照顾了他18年。

如果说,对于自己的妻子淑姑,辜鸿铭更多的是敬,那么对于自己的妾吉田贞子,无疑辜鸿铭更多的是爱。吉田贞子在辜鸿铭眼中几乎十全十美,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在于,吉田贞子的脚没有缠过,这一直让辜鸿铭引以为憾,但这并不妨碍辜鸿铭爱她。两人相处的那些年,可以说相当恩爱。吉田贞子也衷心爱恋辜鸿铭,因此甘愿做他的妾,服侍他一辈子。

我们知道,妾是没有地位的,丈夫不打她骂她,已经算是对她的恩慈了,但是在辜鸿铭家里,吉田贞子虽然作为妾,却并没有遭受这种不人道的待遇。辜鸿铭还是相当尊重她的,有一回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吉田贞子生气了,足足三天没有搭理辜鸿铭。倘使别的男人,或许两记耳光早就扇上去了,辜鸿铭则没有用男性的权威来命令她,而是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地祈求吉田贞子原谅。

因为宠爱吉田贞子,辜鸿铭连带着对日本也充满了好感,说了日本不少好话,特别是对日本的妇女,辜鸿铭更是赞不绝口。在日本演讲时,辜鸿铭还曾劝诫那些日本的财主,别迷恋到中国去收集一些什么骨制的古董,或者一些周代遗留下来的破败不堪的桌椅雕刻。与其把钱花在这些地方,不如把钱花在日本妇女身上,这才是把钱得其所用,并且,这更体现了日本传统的美德。

吉田贞子早于辜鸿铭去世,她去世时,辜鸿铭非常难过,还写下了一首诗,说道:“此恨人人有,百年能有几?痛哉长江水,同渡不同归。”他曾解释这首诗说,和钟爱的人的别离之苦,是每个人都会有的,可是又有几人可以得到夫妻一同共度百年的幸福呢?让人悲痛的是,只要一看到扬子江的江水,我的胸中就充满了伤感。我们是一同渡江而来的,而现在你却已经不在了。

通过这首诗,可以看出辜鸿铭对吉田贞子确实饱含着真情。吉田贞子也非常眷恋辜鸿铭,她临终之前,还拉着辜鸿铭的手说:“我不怕死,只是怕死了以后,没有人照顾你。”吉田贞子真的不放心就此撇下辜鸿铭而去,还把他托付给了一个和她非常熟悉的中国姑娘,让她照顾他。 E88NPWNKc1ruKVONb1nFNqw2yXL7MnK40kPpDdSHNdBgZSyRcHxIFfzTS1YOyvP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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