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中的患者是患有智力发育障碍的弟弟亚力,从吉伯特介绍说医生判断弟弟可能活不过10岁来看,可能是在发育中有严重的躯体疾病而影响了智力的发育。其智力障碍的程度,从概念领域来看可能是重度或极重度;从社交领域来看是重度,用词虽然简单但勉强能交流;从实用领域来看已经达到极重度,因为他连最简单的家务都不能做、不能自己从浴池中走出并擦干身体。弟弟亚力的扮演者演技不错,因为这很考验演技,考验演员“作践自己”的程度,还要求表现自然。不过因为电影关注的是弟弟的智力障碍在主人公吉伯特身上造成的后果,所以给亚力身上安放的精神行为表现都是一些比较有噱头的症状,比如生活不能自理、胡闹、不听从指示、对他人言语情感理解不能等,这不仅不全面,而且客观上也加重了公众对于智力障碍患者的刻板印象。
此处仅对一些表现得比较传神的细节做分析,并讨论这些症状对剧情的推动作用:①在生日的前一夜,弟弟不顾告诫仍去偷吃了蛋糕、一身脏兮兮仍不肯配合洗澡,使得吉伯特的忍耐超出极限。这种心力交瘁的感觉在现实的照料者中是很能引起共鸣的。这段情节也把“外在困境”的作用发挥到最大,引出了片中最大的冲突。②亚力不能理解爸爸自杀的事实,也不能理解这一事实对亲人的影响,因此在某次吃饭时当大家因为拌嘴而提到“爸爸死了”,亚力还傻呵呵地反复提起这句话,引起了全家人的愤怒。这个冲突场景其实颇有深意,微妙地揭开家人的不同心态,比如吉伯特对于担当一家之主的厌烦、母亲为丈夫自杀而大受打击、家人极力避免提及此事等。③一般来说,智力障碍患者因为能力低下,在与陌生人交往时比较畏缩,更愿意和家人待在一起。片中的亚力这么活泼好动、可以与陌生人快速亲近,并不是常见的情况。不过在片中发挥的有些作用也还比较自然,比如吉伯特不知道如何与陌生的贝琪接近,显得笨拙尴尬,倒是愚蠢可爱的亚力帮他俩拉近了距离。
该电影是“为推动剧情而借用精神障碍”的一个典型例子。亚力作为主人公吉伯特的患病亲人,发挥了“作为外在困境”的作用,这个作用和他的因肥胖而受嘲笑的母亲、只知道打扮而不懂事的妹妹、控制欲过强而不知检点的情妇所发挥的作用是一样的,一起严丝合缝地构成一个将吉伯特慢慢吞噬的、难以逃脱的生活。智力障碍的弟弟亚力在电影中,相对于其他方面的困境,戏份算是多的,也贯穿了全剧,并且对于其他方面的困境具有代表性:照顾弟弟这个家庭责任是沉重、令人心力交瘁、代价巨大的,但弟弟作为亲人和弱者,吉伯特不能抛弃他,还承接着母亲对于照顾好弟弟的期待,他甚至也享受其中的亲情怡怡,甘愿陷在困境中。
甚至可以说,智力障碍的弟弟这个困境不仅代表了吉伯特的其他困境,许多观众还很容易发现这代表了自己的困境:身处落伍、单调的小镇,被家庭责任牵绊住,从事低级而繁重的工作,不敢、也不能够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一直为家人考虑而从未为自己生活,最终在遗憾中消磨掉生命。相比于英文原名《谁在吞噬吉伯特》,中文名《不一样的天空》更加强调吉伯特的启悟,这些启悟的契机包括情妇离开时指出他僵化封闭的生活、好友在汉堡餐车中找到新工作、新的超市整齐宏大,最重要的是开着房车而来的女友贝琪的自由自在和寻找新生活的态度和勇气,还有在贝琪的鼓励下怕水的弟弟开始尝试游泳,这些都极大地启发了吉伯特,让他知道还存在着过另一种人生的可能性。不过,在“启悟”这部分中,弟弟这个精神病学元素发挥作用不大,所发挥的作用主要是作为“牵绊”,比如吉伯特在发怒打了弟弟之后已经决定离开,但亲情的力量仍使他返回。
处于吉伯特的位置上,可能的前景有两个:一直承担起这份照顾弟弟的责任,直到像父亲一样被压垮而自杀;像大哥一样逃避责任,远走他乡。电影的解决办法很粗暴,让妈妈死去,三个兄妹各奔前程,吉伯特带上弟弟和女友一起奔赴新生活。这里的剧情水平不高,弟弟既然是他的主要牵绊和麻烦来源,有弟弟参与的新生活必然也是困难重重,并不是对既往生活的超越。而且,这个欢乐结局的到来并不是主人公主动努力的结果。但电影没有让启悟发挥作用,而是空降一个外在事件让吉伯特释放出原有的困境。这样的安排显然在思想力度和励志效果上就弱得多。既然以智力障碍的弟弟作为困境的代表,那为何不用弟弟来代表解决困境的办法?比如吉伯特去大城市闯荡并狠下心送弟弟去城市中的残障学校,其中可能会经历割舍亲情的痛苦内心斗争,并发现在新的、富有可能性的大城市中为弟弟提供了更好的归宿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