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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山姆》
——以患者生活为主轴

1.对精神症状的解释

电影讲的是一个智能低下的中年男子山姆,有了一个聪明的女儿,在被剥夺监护权后历尽艰辛,终于骨肉团圆的故事。他的智力障碍(也被称为“精神发育迟滞”)并没有交代病因,仅知道他的智力低下没有遗传给孩子,他小时候被双亲抛弃而被送入收养院。他的智力低下表现不难识别,需要稍作解释的是智力障碍患者的一些有特点的表现如何被融入剧情中。

多数智力障碍患者是轻度,在面对简单任务时并不至于被人发现,要在一些稍微复杂的场景中才能显示出其能力的不足。片中表现了山姆理解力的低下。法官问他为什么可以抚养女儿,他却引用披头士乐队的一则故事说:“……他那首歌前面还写了‘I love you I love you I love you I love you I love you’……如果没有这些话,那首歌就不会那样好听……”这是用山姆低下的理解力所能把握的简单道理,揭示了一些被人长久遗忘或忽视的重要智慧。电影中出现的智力发育障碍的角色,常常发挥着将看待世界的视角退回到原始纯真状态的作用。这些情节对于成熟老到但是忘却初心、在现代生活中感到不堪重负的观众来说是一种心灵喘息,并带来了感悟的可能性。另外一条线是,山姆常常引用披头士的歌曲和故事来作为自己智慧的源泉,比如用歌词来给女儿取名字、引用“约翰想要尝试不同的人生,不是洋子的错”来为自己辩护、引用“安妮认为哈里逊的歌是最好的歌”来鼓励他人,有些理解和引用显得幼稚可笑,但在电影中产生了巧妙的效果。这相当于把披头士和山姆两个生命的故事交缠在一起,普通人也会从偶像的人生故事中获得启发和领悟,但在山姆这里才对这种交缠有醒目的表现。

智力障碍患者因为能力的低下,在应对复杂局面时容易出现慌张、困窘,也容易出现焦虑、抑郁、愤怒等情绪。片中能注意到这一病情特点,并有效地利用这个症状来制造冲突,殊为不易。第一次是山姆想要给女儿在生日聚会上制造惊喜但搞砸了,并被其他孩子告知露西的谎言,手足无措又慌里慌张的山姆瘫在地上。第二次是在法庭上面对对方律师咄咄逼人的发问,山姆情绪激动,像孩子一样重复言语、拍打桌子。这是用外在的慌张来表现内在的复杂感情:他舍不得离开露西,又觉得自己来抚养并不一定好。当他感觉到律师觉得自己不是正常人时,突然情绪爆发。

有些智力障碍患者有刻板的、追求按照程序办事的倾向。比如影片开头按照同类聚合来放置糖包,和朋友们按固定时间聚会,在固定的餐厅就餐,换了餐厅就会感到困窘不安;他坚持要点一种他常吃的特殊的煎饼,以至于在被拒绝后情绪失控、大声嚷叫。

美中不足的是,影片在人物表情动作上有点过于夸张和用力过度,多处描绘了山姆张着嘴巴、走路笨拙滑稽,尤其是在法庭上很突出的愚蠢轻浮的捣乱言行。通过山姆成功将孩子带大、参加工作、有一定的自主社交来看,山姆的智力障碍大约是轻度,至多是中度,所以不太会出现以上这种很差劲的表现。多数表现智力障碍患者的电影有这样的通病,总是用力过度、夸张色彩过重。

2.精神症状在电影中的功能

山姆的智力障碍在电影中发挥的作用,既是外在困境,也是内在困境。山姆的智力低下使得和女儿的相处以及对女儿的养育有很大的困难,并给女律师的工作带去麻烦,这两个困难构成了情节发展的动力。相比之下,作为内在困难的分量要小得多,山姆对自己的智力低下也有部分认识,他也在努力学习育儿技能和咖啡店工作技能,但电影表现他的这些努力并不是为了突出他自我提升的精神品质,而是为了突出他对女儿的爱。

简单说来,该片有一条主线和一条副线,主线是山姆因为智能的低下而难以照顾好女儿,女儿被带离他的身边,而山姆通过自己的努力夺回了对女儿的监护权。而副线是,忙于工作而忽视亲情的女律师在误打误撞当中决定帮他,对山姆产生了认同,认识到了亲情的可贵。可以看到,电影利用山姆的愚笨产生了两个启示,在主线中是“愚笨,但没有丧失爱的本能,凸显了爱的伟大和深沉”,在副线中是“愚笨,反而比聪明人更懂得去爱”。副线中的这个启示发挥着“用看似病态实则值得推崇的东西,去反衬和批评看似正常实则不合理的东西”的功能。片中人们普遍的观念是注重给孩子提供的物质条件和照顾能力,但忽视了陪伴和真诚的关心,而愚笨的山姆反而对孩子有更纯粹、更本能的爱,有更长的时间和更用心的陪伴。所以露西说道:“我很幸运,你和别人的爸爸不一样,没有任何人的爸爸能够总是去公园。”普通人爱孩子常表现为提供物质条件的多寡,而一个在提供条件时捉襟见肘的人更能表现出其用心和爱意的强烈与纯粹。在这个“反衬作用”中还有两条小线,一个是用山姆的善良,比如拥抱哭泣的女士,来反衬聪明人的恶意,比如律师丽塔为了胜诉而攻击证人儿子吸毒过量。另一条是用山姆的诚实,来反衬出丽塔和露西的常常撒谎。

3.哲学意味

一个人智力低下,但是他有一个聪明的孩子,这本身就是一个富有内在张力的故事,这种张力来源于一种角色的错位:爸爸作为一个教育幼小孩子的人,相对来讲拥有更多的智慧和知识,但电影中的山姆一边担当着父亲的角色,一边却是一个智力低下的、让女儿感到尴尬的人。这种因为错位而带来的内在张力是一个故事的魅力源头。试想,当女儿读出了他不会读的单词,当女儿意识到他的愚笨并安慰他、给他打圆场时,他要怎么看待聪明的女儿呢?他要怎么看待女儿对他的看法呢?作为愚笨者,尤其是有着聪明孩子的愚笨者,这个角色所处的是一种独特的、缺乏日常生活经验支撑的、令人尴尬的境况,这种境况能将观众拽出日常生活、去感受特别的人生滋味。

山姆和女儿讨论“different”的这个场景,是一个富有哲学意味的生活小故事:在女儿露西眼中本应该作为自己效仿对象的山姆,其实是和自己及其他正常人“不一样的”,而且是先天的不一样。在年幼的孩子中,这种差异和不合理会促使他们去探索世界、寻找更高的智慧来理解这些现象。聪明的露西已经开始了这条路,观众在观看时也会若有所思。但对于父亲山姆,他能部分意识到自己和其他人的不一样,但被本应该崇拜自己的女儿认识到这一点是令人尴尬和羞耻的,这里就埋下了一条细细长长的冲突的引子,虽然一直没有爆发,但一直揪着观众的心。

怎么去表现真挚的父女之情?当然是需要丰富的细节和生活化的场景,但也因为过于司空见惯而不容易制造出戏剧性和故事的华彩。所以需要一个特殊的设置,使得每个亲情中的小细节都带有戏剧性。山姆的愚笨就是一个很好的设置,他的艰难学习、茫然无措、多次犯错或者闹笑话,包括他同样愚笨的朋友们为他出的各种馊主意,使得他对女儿的种种关爱细节具备了“被当作故事讲出来的价值”。在这种“有心无力”中,“无力”更强地衬托出了“有心”,使得这些细节具备了故事的华彩。 Av/wQ+TsmHcbueaY4lopJtlklf4+nCzWtcieBM80Yobk6RZ/oM0UdHagnmUwsD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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