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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准是指古代官方平抑物价、稳定经济的举措。《平准书》以时间为序，主要记载了从汉初至汉武帝元封元年（前110）一百多年间的经济、财政政策，以及对于政治、军事、法律、道德、民风等方面的影响。内容涉及货币制度变革、平准与均输政策、盐铁官营、卖爵与赎罪、告缗、兴修水利、攻伐匈奴、通西南夷等等。司马迁在《平准书》中对汉武帝时期劳民伤财的政治、经济政策持批评的态度。
司马迁重视经济的作用，第一次在史书中专论经济史，为后世史书的“食货志”开创了体例，这也是司马迁的一大贡献。
初，卜式者，河南人也 ① ，以田畜为事 ② 。亲死 ③ ，式有少弟，弟壮，式脱身出分 ④ ，独取畜羊百余，田宅财物尽予弟。式入山牧十余岁，羊致千余头，买田宅。而其弟尽破其业 ⑤ ，式辄复分予弟者数矣 ⑥ 。是时汉方数使将击匈奴，卜式上书，愿输家之半县官助边 ⑦ 。天子使使问式 ⑧ ：“欲官乎？”式曰：“臣少牧，不习仕宦，不愿也。”使问曰：“家岂有冤，欲言事乎 ⑨ ？”式曰：“臣生与人无分争 ⑩ 。式邑人贫者贷之，不善者教顺之，所居人皆从式，式何故见冤于人！无所欲言也。”使者曰：“苟如此，子何欲而然？”式曰：“天子诛匈奴，愚以为贤者宜死节于边，有财者宜输委，如此而匈奴可灭也。”使者具其言入以闻。天子以语丞相弘。弘曰：“此非人情。不轨之臣，不可以为化而乱法，愿陛下勿许。”于是上久不报式，数岁，乃罢式。式归，复田牧。岁余，会军数出，浑邪王等降，县官费众，仓府空。其明年，贫民大徙，皆仰给县官，无以尽赡。卜式持钱二十万予河南守，以给徙民。河南上富人助贫人者籍，天子见卜式名，识之，曰：“是固前而欲输其家半助边。”乃赐式外繇四百人。式又尽复予县官。是时富豪皆争匿财，唯式尤欲输之助费。天子于是以式终长者，故尊显以风百姓。
起初，卜式是河南人，以耕种放牧为业。卜式父母去世，有个年幼的弟弟，等到弟弟长大成人，卜式分家离去，仅拿走了一百多头自己放牧的羊，田地房产财物全给了弟弟。卜式进山放牧十多年，羊群达到一千多头，买了田地房屋。而他的弟弟却耗光了家产，卜式就又多次把自己的财产分给弟弟。这时汉朝正频繁地派遣将领出击匈奴，卜式上书说，愿意拿出家财的一半给政府资助边防军费。天子派使者去问卜式：“你想当官吗？”卜式说：“我自幼放牧，不懂怎样当官，不想。”使者又问：“你家里难道有什么冤情，想要申诉告状吗？”卜式说：“我生来与别人没有纷争。我的同乡中有贫穷的，我就施舍钱财给他们，有品行不好的，我就教育训导他们，周围的人都听从我，我怎么会被人冤枉呢？我没有什么要申诉的。”使者又说：“如果这样，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卜式说道：“天子讨伐匈奴，愚意认为贤能的人应当在边疆效死尽节，有钱的人应该捐献家财，这样就能消灭匈奴了。”使者记录下他的话，回去奏报天子知道。天子把这事告诉了丞相公孙弘。公孙弘说：“这不合人之常情。不法臣民，不能用来教化百姓，反而会扰乱法纪，请陛下不要批准。”因此皇帝过了很久都没有给卜式答复。过了几年，才放他回去。卜式回家以后，重又耕田放牧。过了一年多，正赶上军队屡次出击匈奴，浑邪王等人率众投降，朝廷耗费巨大，粮仓钱库都空了。第二年，大规模迁移贫民到边地，开支全部依靠政府资助，国家财力无法全部满足。卜式拿出二十万钱给河南太守，用来资助搬迁的百姓。河南上报富人资助贫民的名册，天子看到了卜式的名字，还记得他，说：“这人就是原先要捐献一半家财资助边防费用的那个。”于是赐给卜式可买四百人戍边徭役的钱财。卜式又将这笔钱悉数捐给朝廷。此时富家豪强都争相隐藏自己的钱财，唯独卜式特别愿意捐钱资助国家费用。天子因此认为卜式到底是位忠厚有德的人，所以通过推崇、宣扬卜式去感化教谕百姓。
〔注释〕 ①河南：汉郡名，当今河南中西部黄河以南、三门峡至开封一带，郡治洛阳，在今河南洛阳东北。②田畜（chù）：种田放牧。③亲：父母。④脱身出分：把自己从家里分出。⑤破：耗光。业：家产，产业。⑥辄（zhé）：总是。数（shuò）：多次。⑦输：捐献。家：家财私产。县官：朝廷。边：边防。⑧使使：派遣使者。⑨言事：告状。⑩分争：同“纷争”，纠纷。贷：施舍。教顺：教育训导。顺，同“训”。死节：为忠贞大义而死。输委：捐献家财给政府。委，积蓄。具：记录。闻：使皇帝听到。弘：公孙弘，汉武帝元朔年间为丞相。人情：人之常情。不轨：不法。化：教化。报：答复。罢：即报罢，吏民上书言事，不被采纳，其事作罢，遣回其人。会：适逢。浑邪王等降：武帝元狩二年（前121）汉将霍去病从陇西两次出击匈奴，大胜。同年，匈奴浑邪王杀了休屠王，领数万人降汉。仓：储粮之所。府：存钱之所。其明年：汉武帝元狩三年（前120）。徙（xǐ）：迁移。武帝在打击匈奴的同时，采取大规模移民的方法，来加强北部边防。仰给（jǐ）：仰仗，依赖。尽赡（shàn）：全部供给。籍：名册。识（zhì）：记得。赐式外繇（yáo）四百人：赐给卜式可买四百人戍边的钱，也即十二万钱。外繇，指戍边。汉代每人都要戍边三天，称为繇戍，也即外繇，不愿去的可出钱三百，由公家转交给代戍者。繇，通“徭”。匿（nì）财：瞒报财产。尤：特别。长者：忠厚有德之人。尊显：尊贵显赫，这里是使动用法。风：教育，感化。
初，式不愿为郎 ① 。上曰：“吾有羊上林中 ② ，欲令子牧之。”式乃拜为郎，布衣屩而牧羊 ③ 。岁余，羊肥息 ④ 。上过，见其羊，善之。式曰：“非独羊也，治民亦犹是也 ⑤ 。以时起居；恶者辄斥去 ⑥ ，毋令败群。”上以式为奇，拜为缑氏令试之 ⑦ ，缑氏便之 ⑧ 。迁为成皋令 ⑨ ，将漕最 ⑩ 。上以为式朴忠，拜为齐王太傅。
起初，卜式不肯出任郎官。皇帝说：“我有羊在上林苑里，想让你去放牧。”卜式这才受任为郎，穿着布衣草鞋去放羊。过了一年多，羊长得既肥壮而繁殖又多。皇帝经过，看到卜式放牧的羊，很是赞赏。卜式说：“不光放羊是这样，治理百姓的道理也是如此。让它们按时起居，恶劣的立即除掉，不要让它带坏了一群。”皇帝觉得卜式不同寻常，就任命他为缑氏县令来试用他，缑氏百姓都感到他的政令合宜。调任成皋令，所兼管的漕运成绩居各县之首。皇帝认为卜式朴实忠诚，任命他为齐王太傅。
〔注释〕 ①郎：皇帝侍从官侍郎、中郎、郎中等的统称。②上林：指上林苑，秦汉时皇帝射猎场所，在今陕西西安长安区、鄠邑区，周至界。③屩（juē）：草鞋。④息：繁衍增多。⑤犹是：也是如此。⑥辄：立即。斥：除去。⑦缑（gōu）氏：汉县名，治所在今河南偃师东南。令：县令。⑧便：便利。这里是意动用法，认为卜式治理的方法便利合适。⑨成皋：汉县名，治所在今河南荥阳西北。⑩将（jiàng）漕（cáo）：谓兼领漕运。漕，水路运输粮饷。最：上，这里指考核时成绩最好。朴忠：朴实忠诚。齐王：汉武帝子刘闳。太傅：诸侯王国高级官员，掌管教导、监督诸侯王。
天子既下缗钱令而尊卜式 ① ，百姓终莫分财佐县官 ② ，于是杨可告缗钱纵矣 ③ 。
皇帝已经下达了按财产多少收取赋税的缗钱令，并且尊显卜式，但百姓始终没有谁愿意拿出钱财资助朝廷，于是杨可检举瞒报家产的“告缗”做法就放任推行了。
〔注释〕 ①缗（mín）钱令：武帝时规定商贾、百工根据财产的多少按不同比例交纳赋税。如商贾有二千钱出一算，百工四千钱出一算。一算为一百二十钱。缗，串钱的绳。②莫：没有人。③杨可：人名，汉武帝时酷吏。告缗：对隐匿缗钱不报或少报的进行揭发。汉法规定，凡被告发者财产全部没收，而以其中的一半赏给告发者。汉武帝派杨可办理告缗事。纵：放任。
卜式相齐，而杨可告缗遍天下，中家以上大抵皆遇告 ① 。杜周治之 ② ，狱少反者 ③ 。乃分遣御史廷尉正监分曹往 ④ ，即治郡国缗钱，得民财物以亿计，奴婢以千万数，田大县数百顷，小县百余顷，宅亦如之。于是商贾中家以上大率破 ⑤ ，民偷甘食好衣 ⑥ ，不事畜藏之产业 ⑦ ，而县官有盐铁缗钱之故，用益饶矣 ⑧ 。
卜式担任齐相，而杨可主持告缗的事遍及全国，中产以上的人家大多都遭到告发。杜周审理这些检举案件，很少有能翻案的。于是分别派遣御史、廷尉正、廷尉监，分批前往地方，到郡国办理收缴缗钱的事，获得民间财物以亿计，奴婢以千计以万数，田地大县几百顷，小县百余顷，房屋也是这样。于是商人中等人家以上的大都破产，百姓得过且过，好吃好穿，不再从事能够积聚财物的产业，而朝廷因为有盐铁专卖和缗钱税收的原因，财用渐渐富足。
〔注释〕 ①中家：中产之家。大抵：大都。②杜周：人名，汉武帝时酷吏。③狱：案件。反：翻案。④御史：汉代官名，为御史大夫属官，负责监察百官。廷尉正监：廷尉正、廷尉监，均为廷尉属官，掌管司法。分曹：分批。⑤商贾（gǔ）：商人。大率：大都。⑥偷：苟且，得过且过。⑦畜（xù）：同“蓄”，积累。⑧用：财用。益：逐渐。饶：丰足。
乃分缗钱诸官，而水衡、少府、大农、太仆各置农官 ① ，往往即郡县比没入田田之 ② 。其没入奴婢，分诸苑养狗马禽兽，及与诸官。诸官益杂置多 ③ ，徒奴婢众，而下河漕度四百万石 ④ ，及官自籴乃足 ⑤ 。
于是把缗钱分给中央官府，而水衡都尉、少府、大农、太仆等部门也各自设置农官，到处就着郡县新近没收的田地派人耕种。那些没收入官的奴婢，分到各个宫苑饲养狗马禽兽，也分到各个官府部门。各部门下面杂设的机构越来越多，徒隶奴婢众多，而从黄河下游通过漕运送来四百万石粮食，还要官府自己另外再购买粮食才能满足。
〔注释〕 ①水衡：职官名，即水衡都尉，掌宫苑。少府：职官名，掌山海池泽及皇室手工制造。大农：职官名，掌租税钱谷盐铁和国家财政。太仆：职官名，掌皇家车马及官府畜牧业。②往往：到处。比：近来。田（tián）之：耕种田地。田，同“佃”，耕种。③杂置：设置各类下属机构。④下河：指黄河潼关以东的部分。度：运输。石（dàn）：重量单位，一百二十斤为一石。⑤籴（dí）：买入粮食。
其明年 ① ，南越反 ② ，西羌侵边为桀 ③ 。于是天子为山东不赡 ④ ，赦天下，因南方楼船卒二十余万人击南越 ⑤ ，数万人发三河以西骑击西羌 ⑥ ，又数万人度河筑令居 ⑦ 。初置张掖、酒泉郡 ⑧ ，而上郡、朔方、西河、河西开田官 ⑨ ，斥塞卒六十万人戍田之 ⑩ 。中国缮道馈粮，远者三千，近者千余里，皆仰给大农。边兵不足，乃发武库工官兵器以赡之。车骑马乏绝，县官钱少，买马难得，乃著令，令封君以下至三百石以上吏，以差出牝马天下亭，亭有畜牸马，岁课息。
第二年，南越造反，西部的羌人侵犯边境造成暴乱。于是天子认为山东地区遭灾无粮，大赦天下，利用南方楼船水军二十多万人攻打南越，从三河以西征调数万人，以骑兵攻打西羌，又数万人渡过黄河，建造令居县城。首次设立张掖郡、酒泉郡，而在上郡、朔方郡、西河郡和河西地区设置田官，开拓边塞的士卒六十万人一边驻防一边耕种。从中原地区修整道路运送粮食到边疆，远的三千里，近的一千多里，费用全依靠大农供应。边塞武器不够，便调拨各地武库和工官所造兵器以满足。车辆马匹非常匮乏，朝廷没钱，马也难以买到，于是制定法令，下令从有封地的王侯贵族以下到三百石以上的官员，都得按等级拿出母马给天下各亭，亭中畜养怀孕的母马，每年征收马驹作为利息。
〔注释〕 ①其明年：汉武帝元鼎五年（前112）。②南越：也作“南粤”，古代南方少数民族，在今广东、广西一带。③西羌（qiāng）：当时居住在今青海、甘肃一带的少数民族。桀：暴虐。④山东：秦汉时指崤山至太行山以东地区。⑤因：利用。楼船卒：水军士卒。楼船，有楼的大船，多用作战船，代指水军。⑥三河：河内、河南、河东三郡，约当今山西西南部、河南黄河以北地区、黄河以南三门峡至开封一带。⑦度：同“渡”。令（líng）居：汉县名，治所在今甘肃永登西北。⑧张掖：汉郡名，约当今甘肃中部，张掖至永登县一带，郡治张掖县，在今甘肃武威南。酒泉：汉郡名，约当今甘肃河西地区及内蒙古阿拉善盟西部一带，郡治酒泉，在今甘肃酒泉市肃州区。⑨上郡：汉郡名，约当今陕西北部一带，郡治肤施，在今陕西榆林东南。朔方：汉郡名，约当今内蒙古鄂尔多斯北部、巴彦淖尔南部一带。郡治朔方县，在今内蒙古杭锦旗东北。西河：汉郡名，约当今山西吕梁山以西、内蒙古鄂尔多斯中东部、陕西东北部一带，郡治平定县，在今内蒙古准格尔旗南。河西：地域名，当今甘肃河西走廊一带。开田官：设置垦田之官。⑩斥塞：开拓边塞。中国：中原。缮道：修整道路。馈粮：运送粮食。边兵：边防武器。武库：储藏武器的仓库。工官：掌管制造武器的职官。著令：制定律令。封君：领受封地的王侯贵族。以差（cī）：按照等级。牝（pìn）马：母马。亭：秦汉时期的基层单位，十里一亭，亭有长。牸（zì）马：怀孕的母马。课息：征收利息。这里以马驹为利息。
齐相卜式上书曰：“臣闻主忧臣辱。南越反，臣愿父子与齐习船者往死之 ① 。”天子下诏曰：“卜式虽躬耕牧，不以为利，有余辄助县官之用。今天下不幸有急，而式奋愿父子死之 ② ，虽未战，可谓义形于内 ③ 。赐爵关内侯 ④ ，金六十斤，田十顷。”布告天下，天下莫应。列侯以百数 ⑤ ，皆莫求从军击羌、越。至酎 ⑥ ，少府省金 ⑦ ，而列侯坐酎金失侯者百余人 ⑧ 。乃拜式为御史大夫 ⑨ 。
齐相卜式上书说：“我听说君主有忧虑是臣子的耻辱，南越反叛，我们父子愿意与齐地善于驾船的士兵一起前往死战。”天子下诏书说：“卜式虽然亲自耕作放牧，却并不以此为自己牟利，一有余财就资助朝廷的费用。如今天下不幸有了急难，卜式又自告奋勇，愿意父子同往死战，虽然没有真去打仗，可以说是忠义发自内心。赐给他关内侯爵位和六十斤金，十顷田地。”通告全国，但全国仍然没有人响应。列侯数以百计，都没有请求随军出击羌、越的。到祭祀宗庙的时候，少府检查诸侯献给天子助祭的酎金，因酎金不合规定而被废除的侯爵有一百多人。于是天子任命卜式为御史大夫。
〔注释〕 ①习船：善于行船。②奋愿：激愤发愿。③义形于内：忠义发自内心。形，表现。④关内侯：汉代二十等爵的第十九级，地位在列侯下，有侯号而无封邑。⑤列侯：汉代二十等爵的最高级，列侯有封邑。⑥酎（zhòu）：醇酒。汉律八月以新酿之酎酒祭祀宗庙，召令诸侯献金助祭，称酎金。⑦省（xǐng）金：检查酎金成色重量。省，察。⑧坐：因为。失侯：失去列侯爵位。⑨御史大夫：汉三公之一，掌纠察弹劾百官。
式既在位，见郡国多不便县官作盐铁 ① ，铁器苦恶 ② ，贾贵 ③ ，或强令民卖买之。而船有算 ④ ，商者少，物贵，乃因孔仅言船算事 ⑤ 。上由是不悦卜式。
卜式担任御史大夫后，看到郡国地方大多认为政府专营盐铁不便利，铁器质量低劣，价格又贵，有时还强迫百姓买。有船的人要纳税，经商的人太少，物价昂贵，就通过孔仅上奏有关船只纳税的事。天子由此不喜欢卜式。
〔注释〕 ①县官作盐铁：谓政府专营盐铁。②苦（gǔ）恶：粗劣。苦，通“盬”，不坚实。③贾（jià）：同“价”。④船有算：武帝时规定有船五丈以上者出一算。算，即算缗，武帝时赋制之一，按商贾及手工业者财产的多少收取赋税。一算为一百二十钱。⑤因：通过。孔仅：时为大司农。
汉连兵三岁，诛羌，灭南越，番禺以西至蜀南者置初郡十七 ① ，且以其故俗治 ② ，毋赋税。南阳、汉中以往郡 ③ ，各以地比给初郡吏卒奉食币物 ④ ，传车马被具 ⑤ 。而初郡时时小反，杀吏，汉发南方吏卒往诛之，间岁万余人 ⑥ ，费皆仰给大农。大农以均输调盐铁助赋 ⑦ ，故能赡之。然兵所过县，为以訾给毋乏而已 ⑧ ，不敢言擅赋法矣 ⑨ 。
汉朝接连三年用兵，讨伐羌人，灭掉南越国，番禺以西直到蜀郡以南，设置新郡十七个，暂且按其原来的习俗治理，不用缴纳赋税。南阳、汉中两郡以南各郡，分别按其土地相邻供给新郡官兵俸禄粮食财物，以及驿站车马用具。然而新郡常常发生小规模的叛乱，杀掉官吏，汉朝征调南方的官兵前去镇压，隔年征调了一万多人，费用都由大农供给。大农靠统一购销调配盐铁支撑赋税，因此得以满足军需。然而军队所经过的地方各县，则只能保证供应不缺而已，没人敢提禁止擅自征税的法令。
〔注释〕 ①番禺（pānyú）：汉县名，治所在今广东广州市越秀区，为南海郡郡治。初郡：新设的郡。②且：姑且。③南阳：汉郡名，约当今河南西南部、湖北北部一带，郡治宛县，在今河南南阳市宛城区。汉中：汉郡名，约当今陕西秦岭以南及湖北北部，郡治西城县，在今陕西安康西。以往：以南。④比：邻近。奉食：俸禄粮食。币物：财物。⑤传（zhuàn）车马被具：驿站所用车马及配套用具。⑥间岁：相隔一年。⑦均输：统一征收、买卖、运输货物。调：调剂。⑧訾给：供给。訾，通“赀”。为以：则。⑨擅赋法：疑其时有法令禁止在官方赋税之外擅自征税（李庆善说）。
其明年，元封元年 ① ，卜式贬秩为太子太傅 ② 。而桑弘羊为治粟都尉 ③ ，领大农 ④ ，尽代仅筦天下盐铁 ⑤ 。
第二年，亦即元封元年，卜式被贬官为太子太傅。而桑弘羊担任治粟都尉，主管大农，全权代替孔仅掌管天下盐铁。
〔注释〕 ①元封元年：前110年。②贬秩：降职。太子太傅：职官名，掌辅导太子，秩二千石，地位在御史大夫之下。③治粟都尉：又名搜粟都尉，掌管全国租税及盐铁事务。④领：主管。⑤仅：孔仅。筦（ɡuǎn）：同“管”，掌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