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矛盾性的逆转也出现了。弱影像的流通形成了一个回路,实现了激进电影和(某些)散文电影以及实验电影的初衷——创造另一种影像经济,一种存在于商业媒体之内、之外和之下的不完美电影。在文件共享的时代,即使是被边缘化的内容也能再次流通,将分散在世界各地的观众重新联系起来。
因此,弱影像在创造人类共同历史的同时,也搭建了匿名的全球网络。它在传播过程中建立同盟,促进交流或者引起误解,创造新的大众和争议话题。在失去视觉内容的同时,弱影像也恢复了部分政治影响力,并在其周围创造了新的灵晕。这种灵晕不再以“原作”的永久性为基础,而是依托于复制品的暂时性。它不再立足于以民族国家或企业为中介和支撑的传统公共领域,而是漂浮于短暂且可疑的数据池表面。 [1] 弱影像游离在电影院的庇护之外,被推上无数不断出现又快速消失的屏幕,而这些屏幕则被分散各处的观者的欲望缝合在一起。
弱影像的流通由此产生了“视觉纽带”(visual bonds),吉加·维尔托夫(Dziga Vertov)曾做出这样的描述。 [2] 他认为,视觉纽带应该让世界上的工人联结起来。 [3] 他想象了一种共产主义的、视觉的、亚当式的语言,这种语言不仅可以提供信息或娱乐,还可以将观者组织起来。从某种意义上说,维尔托夫的梦想成真了,虽然主要是在全球信息资本主义的统治之下。受众几乎在物理意义上被共同的兴奋感、情感的一致性还有焦虑联系在一起。
弱影像的流通和生产也可以靠手机摄像头、家用电脑,以及非传统的传播形式。弱影像的光学连接——集体编辑、文件共享、基层传播线路——揭示了各地生产者之间不稳定的、偶然的联系,正是这些联系同时创造了分散的受众。
弱影像的流通既为资本主义媒体流水线提供了原料,也滋养了另类的视听经济。除了造成大量的混乱和麻木感外,弱影像还可能创造出破坏性的思想和情感运动。弱影像的流通开启了新的历史篇章,书写着与众不同的信息线路的谱系:维尔托夫的视觉纽带,彼得·魏斯(Peter Weiss)在《抵抗的美学》( The Aesthetics of Resistance )一书中描述的国际工人教学法,串联“第三电影”和“三大洲主义”(Tricontinentalism)、不结盟的电影制作与构思的线路。尽管地位模棱两可,弱影像的确在碳纸复印的小册子、苏联电影列车项目和煽动性宣传片、地下视频杂志和其他非传统材料的谱系中占有一席之地,因为这些创作在美学层面经常使用劣质素材。此外,弱影像还重新让与此线路相关的许多历史观念成为现实,其中就包括维尔托夫的“视觉纽带”。
想象一下,一个来自过去、戴着贝雷帽的人问你:“同志,你今天的视觉纽带是什么?”
或许你会回答:是与当下的连接。
[1] 海盗湾(The Pirate Bay)网站甚至试图收购西兰德岛的域外石油平台,以便在那里安装服务器。参见简·利宾加(Jan Libbenga)的文章《海盗湾网站计划买下西兰德岛》[“The Pirate Bay plans to buy Sealand,” The Register ,January 12,2007,http://www.theregister.co.uk/2007/01/12/pirate_bay_buys_island]。
[2] 吉加·维尔托夫,《电影真实与广播真实》[“Kinopravda and Radiopravda,”in Kino-Eye : The Writings of Dziga Vertov ,ed.Annette Michelson,trans.Kevin O’Brien(Berkeley: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95),52]。
[3] 吉加·维尔托夫,《电影真实与广播真实》[“Kinopravda and Radiopravda,”in Kino-Eye : The Writings of Dziga Vertov ,ed.Annette Michelson,trans.Kevin O’Brien(Berkeley: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95),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