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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们必须小心谨慎,不要把加—全球化与减—全球化混为一谈

从根本上讲,我们所谓的全球化的灾难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似乎全球化才是万恶之源。正是为了反对全球化,“人民”才突然“起义”(révoltés),并且付出巨大努力达成了“意识觉醒”(prise de conscience)。据说这让他们“擦亮双眼”(ouvert les yeux),看清了“精英”的过分行为。

现在我们要小心自己所使用的术语。在全球化的过程中存在着许多“全球化的废话”(globalivernes) ,但是,其中也的确有“球体”(globe)这个词,我们或许仍想保留。在“世界化”一词中,则有像“世界”(monde)这么美丽的词汇,如果没有它,真的非常可悲。

五十年来,所谓的“全球化”或“世界化”实际上包含两种对立的现象,但它们被人们系统性地混淆了。

从本土视角转向全球或者世界视角,这意味着我们增加了看待问题的角度,观察记录了更多元的事物,考虑到了更多的存在、文化、现象、有机体和人。

然而,我们今天所理解的全球化似乎是与这种增加完全相反的情况。我们要说的是一种单一的、完全地方的且由少数人所提出的构想,这种构想代表的是少数人的利益,并且衡量它的工具、标准、章程受到限制。但它被施加于所有人,无远弗届。如此一来,难怪我们不知道究竟是该拥抱全球化,还是抵制全球化了。

如果全球化是一个增加不同的观点,引入新变体,从而使得“局部”或“封闭”的观点复杂化的事情,那么值得为此而斗争。如果全球化要减少关于世界的存在和进程、商品价值和“全球”定义等的选项,显然我们必须竭尽全力抵制这种简化。

总而言之,似乎一个人越是全球化,那么他(她)就越容易拥有一个受限的视野!我们每个人都准备好离开自己的小块土地,但肯定不是为了受限于另一个更远的小块土地的狭隘视野。

所以在这里,我们开始区分加—全球化(mondialisation-plus)和减—全球化(mondialisation-moins)。

任何着陆的计划之所以变得复杂,是因为把全球化说成是不可避免的这种定义将在强烈的反应中孕育出“反动派”(réactionnaire)。

长期以来,减—全球化的倡导者指责那些抵制全球化的人是过时的、落后的,只想着自己的一小块土地,并试图把自己关在小房子里,以此保护自己免受一切风险!(啊!这种鼓吹追求广阔的人不管飞行里数是多少,去往何处,都能得到庇护……)

正是为了驱动停滞不前的人们,全球化者才将他们置于现代化的巨大杠杆之下。两个世纪以来,时间的箭头使我们一方面定义了那些正在前进的人,即那些现代化者、进步者,另一方面定义了那些仍然落后的人。

人们叫嚷着战斗口号:“让我们现代化!”这个口号想表达的内容只有一个:所有对全球化的抵抗都会立即被视为非法。我们没有必要与那些落后的人进行谈判。那些躲避全球化不可逆潮流的人将被提前取消资格。 [1] 他们不仅被征服了,而且还(被认定)是非理性的。败者有难(Vae victis)!

对这种现代化的倡导定义了它的对立面:对本土的偏好、对土壤的依恋、对传统的维护以及对土地的关注。这些立场不再被视为一套正当的情感,被指责为怀乡症候,只是表达了“陈旧”和“蒙昧主义”的立场。

对现代化的呼唤是如此模棱两可,受其影响,人们不知道能够从“本土”中期待什么。这就是为什么自现代化开始以来,任何对土地的依恋都会被当成反动的征兆。

正如有两种完全不同的方式来看待全球化、记录“全球”的变迁一样,至少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来定义对本土的依恋。

在这里,那些从全球化中获益匪浅(加—全球化和减—全球化程度相同)的精英们很难理解,那些靠着区域、传统、土地和身份稳固自身、保护自身、安抚自身和保障自身的人们在担心什么。于是,精英们指责他们听任于“民粹主义”的危言。

拒绝现代化可能是一种源于恐惧、缺乏进取心、天生懒惰的条件反射。但是正如卡尔·波兰尼清楚观察到的,社会总有各种理由来进行防御。 [2]

拒绝现代化也是勇敢的抵抗,拒绝将自己的省份换成华尔街、北京或布鲁塞尔。后者视野更加狭隘,尤其是位置无限遥远,因此对本土利益更加漠不关心。

是否有可能让那些仍然热衷于减—全球化的人明白,想要保证、维持和确保自己归属于一块土地、一个地方、一片土壤、一个社区、一个空间、一种环境、一种生活方式、一份职业、一种技能,这是正常的、公正的以及必不可少的?准确地说,正是为了能够记录更多的差异和更多的观点,不要一开始就减少它们的数量。

是的,这些“反动派”对全球化的看法是错误的,但“进步派”也是错误的,他们不知道“反动派”保存风俗是在牵挂什么。

因此,我们要区分减—本土化(local-moins)和加—本土化(local-plus),就像我们必须区分加—全球化和减—全球化一样。唯一重要的事情在于,不管你是支持还是反对全球化,支持还是反对本土化,重要的是了解你是否能最大程度地记录、维护和珍视世界的各种选项。

有人认为,引入这种过分精确和谨慎的人为(概念)区分,仅仅是为了更好地掩饰“血与土”(Blut und Boden) 的古老意识形态。

他们提出这样的反对意见,就是忘却了那些使现代化陷入绝境的大事件。无论如何,现代化项目已经不可能了,因为没有能够容纳其进步、解放和发展理想的地球(Terre) 。因此,所有形式的归属——属于地球、属于世界、属于区域、属于田地、属于世界市场、属于土地或传统——都在发生蜕变。

我们必须正视真正的尺度、规模和住所的问题:对于全球化的“全球”来说,我们的星球已经变得过分狭窄和有限;同时,它太大、太广袤无限、太活跃、太复杂,无法装进任何地方的狭窄和有限的边界内。我们人类被击溃两次:一次是因其广阔,一次是因其过小。

因此,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如何才能找到宜居土地?”全球化的倡导者(无论是加还是减)不行,本土化的支持者也不行(无论是加还是减)。我们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该如何生活,与谁一起生活。为了找寻栖身之地,我们应该做些什么?我们该去往哪个方向?

[1] 现代化战线的理念及其传播政治情绪的方式,参见《我们从未现代过》。Bruno LATOUR, Nous n'avons jamais été modernes. Essai d'anthropologie symétrique , La Découverte, Paris, 1991.

[2] Karl POLANYI, La Grande Transformation. Aux origines politiques et économiques de notre temps , Gallimard, Paris, 1983[1945]. FR7TOdMQeK58yK4wJiqzq/Y0Nkq5LBLPtuMKtpGb2Vry6jGgkq3B105OqMGmCAJ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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