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恋人

那晚，是西尔维娅带着福斯托上楼的，如果福斯托能更主动点，两人之间的进展也许会更快一些。在西尔维娅的小房间里，唯一的热量来自楼下的厨房。寒冷使得两人的脱衣仪式略显仓促。福斯托光着身子上床，身旁是一个同样赤身裸体、微微颤抖的女孩。在女孩的身上，福斯托感受到一些动人和美妙的东西。他与同一个女人度过了十年，又孤身一人经历了毫无乐趣的六个月。现在就好像突然来了一位访客，终于开始探索他的那具身体：下面是强壮结实的身躯，有力的大腿，光滑紧致的皮肤。上面是棱角分明的骨头，小小的乳房，肋骨、锁骨、肘部，然后是颧骨和牙齿。当西尔维娅的性爱变得有些暴力时，她的牙齿同福斯托的发生剧烈的碰撞。她已经忘了，了解对方的喜好和让对方熟悉自己的喜好是需要耐心的。福斯托的手上布满烧伤、割伤、使用洗洁精后的擦伤、该死的切片机留下的伤口，但在这次爱的抚摸中，这些伤痕出乎意料地成为了感情交流的媒介。

“你闻起来真香，”西尔维娅说道，“像火炉的味道。”

“你闻起来像格拉巴酒。”

“你不喜欢吗？”

“不，我很喜欢。格拉巴酒和树脂。那是什么？”

“是我们放入格拉巴酒的松果。”

“你们把松果放进格拉巴酒里？”

“是的，瑞士五针松的松果。我们在七月采摘它们。”

“那么，你就是七月的味道。”

对于西尔维娅的这个比喻，福斯托感到十分开心。他最喜欢七月：树林茂密成荫，田野里散发出干草的清香，溪流汩汩，石头堆上还残留着最后的积雪。福斯托在西尔维娅美丽的锁骨上留下一个吻，因为七月。

“我喜欢你的骨头。”

“我很高兴你能这么说。它们伴随了我二十七年。”

“二十七年？那它们应该去过不少地方。”

“是的，我们去过不少地方。”

“让我来听听，你的骨头曾经去过哪些地方。我们先看看十九岁吧。”

“十九岁的时候，我在博洛尼亚学艺术。”

“你是艺术家？”

“不，至少我明白这一点。我的意思是，我成为不了艺术家。我更擅长参加派对。”

“在博洛尼亚，我深信不疑。对了，你饿了吗？”

“有一点。”

“我去拿点吃的？”

“好的，但你一定要快，因为我真的好冷。”

“立刻。”

福斯托下楼来到厨房，在冰箱中搜索吃的。经过窗户后面时，他看到大炮正沿着轨道发射雪。每门大炮配有一个负责照亮它的灯塔。那些喷出的水纷纷落在丰塔纳弗雷达上方的斜坡上，雾化了的水柱一触碰到空气就凝结成了冰。福斯托想到，此刻的桑托索正在漆黑的夜里把人造雪堆弄平。他带着面包、奶酪、橄榄酱回到房间，钻进被子，西尔维娅立刻抱住了他，她的双脚已经冻僵了。

福斯托说：“那我们继续。二十二岁的西尔维娅。”

“二十二岁时，我在一家书店工作。”

“在博洛尼亚？”

“不，在特伦托。我有一个朋友，叫莉莉。博洛尼亚之后，她回到了老家，想开自己的书店。我一直很喜欢看书，而且当时已经完成了大学学业，所以当她邀请我去书店工作时，我立马就同意了。”

“所以你还在书店工作过。”

“是的，现在书店还开着。那真是一段美好的时光，你知道吗？就是在特伦托，我发现了山脉。布伦塔山脉。”

福斯托切下一片面包，在上面涂上橄榄酱，加了一片托马奶酪。他想知道西尔维娅口中的“发现”山脉是什么感觉。他本想把美味的面包片放进她的嘴里，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那么你告诉我，你来罗莎峰山下做什么？”

“我在寻找山中旅舍。”

“你也在寻找？”

“我喜欢在冰川上的山中旅舍工作，当然是在夏天。你知道这样的旅舍吗？”

“是的，我知道一些。”

福斯托递上面包和奶酪，西尔维娅张开嘴巴咬了下去。他贪婪地闻着她的秀发。

“冰川上的山中旅舍。”福斯托说。

“你觉得我能找到吗？”

“为什么不呢？能够找到的。”

“你能不能别再闻我了？”

“你身上是一月的味道。”

西尔维娅笑了：“一月是什么味道？”

一月是什么味道呢？冒着烟气的火炉。等待下雪的结冰干草地。在长时间的寂寞后女孩赤裸的身体。奇迹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