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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自恋型人格分析的结案

在各种情况下,有一个问题一直考验着分析师,那就是每当要结束一个分析的时候,分析的任务是否已经完成,或是这样的结案是否过早。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特定的问题环绕着自恋型人格分析的结案。下面的事实增加了结案的复杂性:分析师所持的观点不但关系到理论与实务的很多领域,也会影响分析师自己的判断,对于应该如何定义理想地结束分析以及期待的现实结果应该离理想多近的判断。所以,结案是个很大的议题。在本书的研究里,我将会忽略这个问题的很多面向,而只局限于尝试澄清若干理论问题。我之所以执行这个任务,是因为我相信我们传统理论的立足点的改变,将使我们能够认知某些结案的真实性(genuineness),使我们能够认知更进一步的分析是不必要的,以及因为我相信病人并非隐匿病情,伴作健康以逃避分析(flight into health)——然而基于传统理论所做的病人人格的评估,可能会引导我们有相反的看法。

关键的问题牵涉其精神病理的核心区域。就结构官能症(structural neuroses)的范围而言,我们已经知道,要综合论述分析结果的期望,需要根据病人的俄狄浦斯情结(Oedipus complex)的分析任务的完成;也就是说,我们期望病人应该可以认知其对儿童期的巨大影像(images),具有持续而无望的(且困扰的)性欲爱(sexual love),以及持续而无望的(且困扰的)敌对恨(rivalrous hate),而且基于这个认知的力量,病人应该能够从儿童期的情绪纠结中脱离出来,并可以用情感或愤怒来面对眼前现实中的客体。当然我们知道,以弗洛伊德的隐喻来说(1917b,p.456),俄狄浦斯期精神病理的分析的决定性战役,并不必然在俄狄浦斯情结本身的最中心进行;而是不管可能发生战略交战(tactical engagements)的内容与精神位置为何,对分析最后成败的评估,在于从俄狄浦斯期的客体—本能纠结中脱离的相对程度。

然而,当我们转而面对自恋型人格障碍,我们要处理的不再是基本上完整的结构,不是处理它们之间的冲突的未满意解决的病理结果,而是因为人格的中心结构——自体的结构——有缺陷而产生不良的心理功能形式。所以,就自恋型人格障碍而言,我们如果要描述其精神分析的过程与目标,以及标志其真正结案(在这种情形下,我们可以说分析的任务已经被完成)的情况,必须基于根本的心理缺陷的本质、位置,及它们的治愈的定义。

自恋型人格障碍的核心精神病理(对应于结构官能症的俄狄浦斯情结的压抑而未解决的冲突),由位于自体的心理结构的(1)缺陷(defect),在儿童期获得,与(2)建立于儿童期早期次发的结构形成(secondary structure-formations)所组成。后者以两种类似的方式关联于原发缺陷,但这两种方式在关键面向又有些差异。我将会把这两类型的次发结构,称为防御结构(defensive structures)与代偿结构(compensatory structures);这样的区别是根据它们与自体的原发结构缺陷的关系。

防御结构与代偿结构的定义,不仅是用来描述和隐喻,要等到读者熟悉了自体的双极性的概念,与孩童有双重的机会建立有功能的自体之后,才能对其定义充分了解。稍后将广泛地讨论这些主题,但我此刻还是先提出一个定义。我称一个结构是防御的,是因为其唯一或主要的功能在于掩盖自体的原发缺陷。而我称一个结构是代偿的,是因为其不仅掩盖了自体的缺陷,还代偿其缺陷。经过其自身的发展,代偿结构促成了自体的功能性复健,借着加强自体的一极来弥补另一极的脆弱。最常见的情形是表现癖与企图心区域的脆弱,借着理想的追求所提供的自尊来代偿;但相反的情形也可能发生。

防御结构与代偿结构,这两个术语指的是光谱的两端,它有一段广阔的中央区域,包含着各种不同的中间形式。但或多或少的纯粹形式也看得到,而过渡的形式通常可被认定为这两类型的其中一种。

基于这样的分类,我认为自恋型人格障碍分析的结案阶段的达成,在于当我们完成两项特定任务的其中一项。(a)当防御结构被分析穿透,自体的原发缺陷被暴露出来,且透过修通与转变内化作用(transmuting internalization)被充分地填补,以致先前缺陷的自体结构如今在功能上变得可靠。(b)当病人对环绕于原发自体缺陷的有关防御、代偿结构,与对它们之间的关系,达到认知与情绪上的了解掌握;不论是哪个区域的成功,代偿结构如今在功能上变得可靠。这种功能的复健的达成,可以主要透过原发缺陷区域的进步,或是透过代偿结构的变化分析(包括通过转变内化作用,结构缺失得到治疗);或是透过个案对其原发缺陷与代偿结构间的相互关系的了解,增加其掌握或是透过部分或全部区域的成功。

防御结构这个术语,应该不需多加说明;因为它提及的概念不只被每一个分析师所熟知,而且当分析师要依据动力的观点,把他的临床印象理出头绪时,这样的概念是不可或缺的。每一个分析师都知道这样的病人,例如,他们常令身边的人困窘,倾向于过度热情、戏剧化,且对日常事件的反应过于强烈,而且他们把与分析师的关系浪漫化与性欲化,有时会给人一种俄狄浦斯期的感情清楚地重现的印象(参考Kohut,1972,pp.369~372) [1] 。就自恋型人格障碍而言,区分其明显过度兴奋的防御本质——假活力(pseudovitality)——并不困难。在假活力之下潜藏着低自尊与抑郁——对不被照顾的无价值感与被拒绝的深刻感觉、对回应的无休止渴求、对安抚的渴望。所有的一切,与病人兴奋的过度活力,必须被理解为透过自体刺激(self-stimulation)来反制内在的死亡感与抑郁的一种手段。当他们还是孩子,这些病人曾经感到情绪上未被回应,而尝试透过性欲的与夸大的幻想来克服他们的孤独与抑郁。这些病人长大以后的行为与幻想,通常不是原初的儿童期防御的精确复制品;因为在兴奋的、过度热情的、过度理想化的青少年期,缺乏有意义的人际依恋关系,儿童期的幻想通常会转变为对浪漫的文化活动——美学的、宗教的、政治的等等——目标的狂热献身。无论如何,当这些人进入成年期,这些浪漫的理想不会如同正常的、可预期的过程退回背景;它们与成人人格的目标无法进行安稳的整合:人格中戏剧化且强烈的表现癖面向不能与成熟的生产力稳固地结合;而成年期性欲化且兴奋地追求的活动,仍然是暂时摆脱潜藏抑郁的唯一方法。

对于自恋型人格障碍中的防御结构,我已经简短地说明了其所扮演的常见而单纯的部分角色;现在我将要对这些疾患的代偿精神结构所扮演的较不熟悉且较复杂的角色,用临床资料来加以阐明。 D+lPqh710YEj1zOll6oSNORhwOLozQwkecCf3kNH93xQc0PfHN3XIVPhHFCjr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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