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辰是杀害秦虹男友赵开福的凶手,在他的供述中,他说自己身患急性白血病,命不久矣,思想极端,因不满赵开福的城中村改建计划而刺杀对方。事后鉴定中心证实赵辰精神正常,在父母亲友的证言中,他品行端正。杀害赵开福的理由,法庭认为不足以采信。
赵开福迷信,曾找过一个算命师老朱在身边当顾问,刘望问过老朱,对方说他早警告过赵开福要远离秦虹。“那女人凶煞入命,谁跟她接近都会倒大霉。”老朱跟刘望说,“但赵开福把感情看太重,不把我话当回事,还把我辞退了。”刘望只当老朱是事后诸葛,但却从中获取一个事实:赵开福和秦虹感情很要好,后来与吕丹顺等人的交谈也证实了这一点。
刘望画人物关系线:赵辰刺杀赵开福,赵开福与秦虹是一对,秦虹在赵开福死后移情黄树权,接着黄树权被杀,秦虹成为最大嫌疑人潜逃。黄树权和赵开福是对头。四人关系可连成一个四边形,但其中存在两个可疑之处:一,赵辰的刺杀动机模糊;二,秦虹深爱男友,与男友的对头黄树权交往等同背叛,不太符合人之常情。要捋顺这两个问题,需要厘清患绝症的赵辰和黄树权之间是否暗中有过互动。刘望在他们之间画上一个问号。
他本来打算去监狱见赵辰一面,但6月14日上午,赵辰在晨苍市监狱参加劳动时,偷偷溜进厕所,脱下裤子,站上水槽,将两根裤管隔着铁架相绑,试图自缢,后因裤子撕裂摔落昏迷。被人送往监狱卫生所救治,如今正在疗养当中。
因为赵辰是死刑犯,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监狱长担心与警察见面会刺激犯人的情绪。事后再出差错,他要兜下全部责任,只好请刘望择日再来。
见不了本人,刘望准备去村里问问他家人,隐约觉得“东岗村”这个名字熟悉,似在哪里听过,琢磨大半天,脑中映出身份证的画面,他想起那位曾在派出所里帮过自己忙的长发女孩,赵珍星。
刘望去东岗村打听到了赵珍星的住址,又从她家人口中得到了对方的电话。给赵珍星打过去,自报姓名,问对方还记不记得他。电话那边有一瞬停顿,之后爽快答道,“当然记得!但我们当时好像没有互留电话啊。”
刘望在电话中跟赵珍星说明目的,“你认不认识你们村的赵辰?”
“认识啊,跟他爸妈还很熟。”赵珍星又问,“不过赵辰现在不是在监狱吗?”
“我有点事想问问他爸妈,”刘望说,“有熟人好办事,想麻烦你引见一下。”
赵珍星答应得爽快,“不过前几天赵辰自杀一事,对叔叔阿姨刺激很大,可以的话,请不要过多提及当时案子的细节,我怕他们伤心。”
“我尽量,”刘望又问,“你什么时候方便?”
“就现在。”赵珍星说,“我下午请假,你现在有空吗,来一中门口捎我。”
“现在?现在是饭点,去找人会不会不太合适?”
“刘警官,你托我帮两次忙啦,上次所里一次,这次一次,”赵珍星说,“不会连请我吃顿饭都不愿意吧?”
刘望笑,他毫无跟女孩子打交道的经验,完全不是对手。
刘望第二次见赵珍星,关系不再是陌生人,心态比上次在所里请她帮忙时要拘谨得多。在饭桌与赵珍星相对而坐,不好盯着对方,看着桌面说话,用词稍有混乱,想问“你在一中当老师啊”,结果说成“你当老师在一中啊”。说完耳朵通红。赵珍星看他紧张,也没有纠正,顺着他的话意自然聊下去,“对,教高二化学。”
一顿饭吃下来,刘望通过赵珍星,基本把赵辰家境了解得七七八八。赵珍星和赵辰小学和初中都是同学,本来赵辰个性开朗,但大学还没毕业就确诊了白血病,辍学治病,花光父母积蓄,家里因此欠下外债。就是那段时间起,赵辰不跟过去朋友来往,闭门不出。过年赵珍星去他家拜年,他的房门都紧闭。父母对此只有流泪和摇头。
过了午休时段,两人来到东岗村,根据八年前人口普查的数据,东岗村村民将近1000人,由于村子位于山脚,近几年村民外流谋生,如今人数只会更少。
路越走越颠簸,车子深入树林中,来到一间自建的土屋前,屋子周围绿树成荫,后车胎陷入湿软的泥地中,前进不得,刘望索性下车。他听到蝉鸣和蛙声,闻到一股浓郁的青草气息,知道这附近一定有河流。
土屋外边围出一大块院子,搭了木栏,养鸡和羊。门外辟了两块地,种一些瓜果蔬菜。刘望注意到蔬菜田的边缘汪着一洼水,泥坑边印有清晰的轮胎纹路。在平时的侦查工作中,刘望系统学过辨识轮胎的知识,根据这枚轮胎的宽度和粗犷的花纹,他笃定有一辆越野车不久前曾在这里停过。他用手机将轮胎印拍摄下来,之后随赵珍星进入院子。
门边一只黑狗见陌生人走近,随即蹿动吠叫。羊圈里面是白花花的小羊羔,本来躺卧在栏边休息,听到动静,仓促站起,呈弧状散开。一名老汉站在门边等候。赵珍星喊他“叔”,他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刘望,又上下看了刘望身穿的制服,说你姨在屋里。
屋子呈两厢结构,进门正中间是厨房,出事前,赵辰住在左厢房间。刘望进入右厢房,一位妇人盘腿坐在炕上,对赵珍星微笑。妇人听力不好,赵珍星在她耳边说话,指了指门边的刘望,说这位警察有事想打听。刘望把手中的果篮放在桌上,老汉给他拉了一把椅子。
“这批羊羔还没通过检疫呢?”刘望指着房间中的羊圈监控画面,里面的羊羔洁白,“我看都还没有打耳标。”
“不急,等养大了再打不迟。”老汉接话。
“我这次来,是想问你们一点问题。”刘望顿了顿,靠近妇人耳侧,提高声量说道。
“是关于赵辰的事吗?”老汉低头,“前几天他寻死又给你们添麻烦了,请警官帮我们再开导开导他,我们现在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没问题,”刘望点开手机中秦虹的照片,分别给两位老人看,“你们认识她吗?”
老汉辨认了一会儿,点头,“这是受害人的媳妇。”
“她事后有来过这里吗?”刘望问。
老汉摇头。
刘望右划,屏幕出现黄泓军的照片,“他呢?”
“没来过。”老汉迟疑了一会儿。
“你认识他?”刘望问。
“不认识。”老汉摇头,问,“他是谁?”
刘望没回答,再右划,出现黄树权的照片,“他呢?”
“没来过,也不认识。”老汉答。
“赵辰认识他们吗?”刘望把黄家两兄弟的照片出示给老妇看,提高声量问。
“他平时就待在房间,没交什么朋友,应该是不认识。”老汉答。
“这个监控录像能不能让我带回去查查,我想看看去年赵辰出事之前,有没有人来找过他。”刘望知道监控数据的保存时间很短,不可能留有去年的录像,这么说只是想试试老汉的反应。
“不行,”老汉摇头,“羊羔还小,我需要时刻看着。”
“我给你先安个备用的。”
“不行,”老汉仍拒绝,“这是赵辰入狱之后,最近养羊才装上的,你带回去也查不了之前的事,白费劲。”
“好,那今天就先这样,有事我再过来打扰。”
刘望走到门边,转身问,“对了,刚才车子轮胎陷在外面的泥地里,有没有木板借我垫一垫?”
老汉从厨房找来一块木板,刘望道谢接过,顺势问,“最近有人来过这里吗?”他看老汉的脸强调道,“开车来的。”
老汉木然摇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