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渊的定位不难,在掌后第一横纹摸到桡动脉跳动处,桡侧凹陷取穴。一般来说针刺方法是推开桡动脉直刺0.2~0.5寸或者0.3~0.5寸,患者局部会有麻胀感。但是太渊穴这么刺,实际上会错过很多东西。
太,是大的意思;渊,是深的意思。这个穴要和肺的功能相联系。阳经有原穴,阴经没有原穴,而是以输为原。临床中阴经的原穴和阳经的原穴用法是有区别的,以后内难针法课再给大家解释。在理解太渊的功能和临床应用时,要与肺经和肺脏挂钩,也就是要知道肺的功能是什么,肺朝百脉,主气、司呼吸等,肺有宣降、治节的功能,记住这些内容,然后再去理解太渊。
太渊在操作上可补可泻,治疗肺脏病或者肺经病以及与肺相关的疾病,如感冒、咳嗽气喘、胸背痛、上肢疼痛等。心、肺同属上焦,气和血关系密切,所以太渊还可以治疗心悸、心痛、无脉症等一系列的疾病。
在临床中,用太渊调气机,大家可能用得不多。这里有一个非常好用的方子,就是太渊加人迎,可配气海和膻中,治疗气机方面的疾病。大家考虑一下,有气机方面的疾病,在什么情况下用这个方子,这个方子和开四关的区别是什么?在临床中治疗心悸、心痛、无脉症,就是用太渊、人迎作为主穴。至于治疗局部的手腕疼痛、肘臂疼痛、上肢的问题,基本上我不会用太渊这个穴,因为有其他更好的选择,这个时候不要强行要求用太渊。如果想搞明白为什么要这样配伍,可以再去查查古籍文献,深入学习研究一下。
在临床中,以太渊为主穴治疗临床常见疾病时,一定要记住与肺的功能联系,也就是调整呼吸、气机的方面,临证中配穴就迎刃而解。举例来说,治疗外感病,可以太渊配列缺,加合谷或曲池、大椎、肺俞等;肺气虚,可以太渊加肺俞,再加足三里;脾肺两虚,再加上脾俞;假如需要通利鼻窍,可以太渊加局部穴位,上星、通天、迎香、风池、合谷等;肺阴亏虚,可以用太渊加肺俞、鱼际、复溜;心肾不交,大家可能用得比较多的是复溜配阴郄,实际上因为心肺同属上焦,气血关系密切,还可以用太渊、神门和太溪,以及肺俞、心俞、肾俞治疗。
太渊这个穴是可补可泻的,不要只是把它理解成肺经的输穴、原穴,五行属土,土生金,是原穴又是母穴,所以只能用补法,其实不是这样的。一般的治疗方法就是补法、泻法以及平补平泻。大家要记住一个概念,所谓的平补平泻不是把针扎上,什么都不做,而是补和泻的结合,只不过补法和泻法相对平衡,这才是真正的平补平泻。
下面着重说说个人理解的太渊穴的临床特殊刺法。一般来说太渊是推开桡动脉直刺0.3~0.5寸。这太笼统太简单,对临床帮助不大,因为刺法占临床的比重是非常大的。现在院校、中医培训的教学,大多着重如何选穴配穴,在刺法方面没有下足功夫。当然刺法也不能简单按照书上描写的传统的补泻手法去做,因为也不是非常准确实用。有些技法非常好,但是很多人不够理解,应用时想起来就用,想不起来就什么都不用,自己也不是太明白。
太渊穴要结合我以前讲过的“针下辨气”和“揣穴触诊”两课的内容使用,内容比较多,大家可以反复听,进一步学习研究。
太渊穴的刺法,“打穴”是第一步。打穴就是为了感觉太渊穴局部气血的盛衰。怎么打呢?就是轻轻地打,可以用食指在太渊这个部位轻轻地敲击。打穴时可以触摸吗?当然可以!打穴的力度是很轻的,打下去后,会有一个反弹力,根据这个反弹力判断局部这个穴本身气血的盛衰,也就是进一步了解这个穴的穴性。这个穴性和书本上讲的穴性是不一样的概念,这里的穴性是要判断此时此刻气血的盛衰。
《素问·五脏生成》言,“诸血者皆属于心,诸气者皆属于肺”。我们可以通过手下的感觉判断太渊的穴性,判断局部气血的盛衰。太渊穴往大讲,就是脉诊里的左寸和右寸。太渊这个穴紧挨着桡动脉,它和寸关尺的寸部极其接近,接近到触手可及,就是紧挨着,太渊就在寸部,那它多多少少就会有寸脉的性,就是说左边太渊的性质更接近心血,右边太渊的性质更接近肺气,但不要认为很明显,只是有偏重。也就是说,在治疗时,左边的太渊倾向于“阴”的性质,右边的太渊倾向于“阳”的性质。
“渊”有“深水”“潭”的意思,太渊,非常深的水潭。“肺朝百脉”,寸口脉就是十二经经气聚集的地方,太渊是脉会,在脉诊里已经学习很多了,想深入学习可以再去查查古籍文献等。渊,深水潭,深水潭里有什么呢?古人有非常美丽的词汇,“潜龙在渊”“或跃在渊”“无咎”等,意思是太渊这个穴可以会聚气血,可以隐藏很多很深的东西在里面,但是同时它也时刻准备着可以跃出水面。说到这里,可能有人就迷惑了,这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说要根据患者的全身情况及病情去判断,判断什么呢?往小处说,是太渊穴,往大处说,就是寸口脉,分别对应不同的脏腑气血。现在只是说太渊穴,通过太渊穴,再和全身的状态做联系和比较,就是分析局部的“象”和整体的“相”是相合的还是相悖的。这样说,太渊就有了诊断意义了,就是说太渊是具有诊断和治疗双重意义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大穴。一旦判断清楚后,就可以做具体针刺了。
第一步判断清楚后,就可以进行第二步。第二步是把太渊分成两层去做针刺。不用管我之前讲的形、气、脏、精、空五个层次,在这里就只是分成两层,当然分成三层也可以,但我个人认为太渊针刺时,分成两层足够了。经络之气就是真气,营卫气的组成,源于中气与元气。营卫为精化气而成,水谷精微化生为营气,元精化生为卫气。营卫之气时时刻刻在身体各部位,可能层次不同,各有特点,互相纠缠、伴行,同时在伴行过程中进行着能量和信息的交换。营卫气都是正气,又和肺关系极其密切,两层就是指浅层卫气层和深层营气层。层次出来了,应该如何针刺呢?
《难经·七十一难》言:“针阳者,卧针而刺之。”就是说如果想在卫气层针刺时,卫分在浅层,就应该沿皮横刺,这样就不会损伤稍微深一点的营气层。但仅仅是沿皮横刺够吗?不够。在这里应该怎么针呢?应该正常入针,可快可慢。但又有一个问题,什么时候快什么时候慢?这个问题你们自己思考一下。入针以后,说是横刺,但实际属于斜刺,入针非常表浅,进针0.1寸,把针轻轻向上挑起来,造空间。“造空间”是我原创的针法概念,很多人都在提空间,但造空间是另外一个概念,欢迎大家引用和使用,注明出处就好。回到太渊,把针轻轻向上挑起来后,针下就形成了一个很小的空间,也就是空隙,这时意守针下,感觉卫气。怎样去调动它?这里可以参考我之前讲的“针下辨气”,一会再往细里讲,这就是卫气层的刺法。
针营气层,刺营分,刺多深呢?突破了卫气层的1分,进到0.2~0.3寸的位置,一般不超过这个深度。《难经·七十一难》载:“刺阴者,先以左手摄按所针荥俞之处,气散乃内针。”这段强调了押手和刺手要配合针刺。假定左手为押手,右手为刺手,左手手指尖轻轻推按穴位,不要使劲,在指甲旁沿指甲刺入即可,就是古人所说“刺荣无伤卫”。在针刺时,这里不应该直刺,而是大约45°角的斜刺,教科书上刺的层次实际上少了一层,没有涉及卫气层。
针刺卫气层和营气层有多重要?在别的地方可能没这么重要,在太渊穴太重要了!尤其是针对上焦疾病、心肺疾病。这里还有其他的知识点,比如针之“阳下之曰补,阴上之曰泻”,阴阳的层次、补泻的转换等。随机转换是重点,如果转换成功,可以使内外之气条达通畅。
太渊穴的刺法有更深层次的意义,要在太渊穴扎出感觉,扎出情怀,扎出中医所说的真正的“意”,要扎出六经十二脉的感觉,要扎出整个的“意、气、精、神”的内涵。这是什么意思呢?刚才讲过,在穴上扎针时要“造空间”,还要在脑中构建一个立体的图画,包含着“意、气、精、神”的图画。要想扎出这种感觉,只是想,只是有情怀是不行的,只是脑中有一个构象也是不够的,必须先要通过理解必要的知识点才能让我们有相关的构想,而不是白日梦想。那需要对什么有理解呢?就是“肺朝百脉”。
张志聪说:“百脉之经气,总归于大经,经气归于肺,是以百脉之气,皆朝会于肺也。”其中“朝会”是关键。“脉气流经,经气归于肺,肺朝百脉,输精于皮毛”(《素问·经脉别论》),肺朝百脉就是肺朝百脉之气,经过后天脾胃的运化,把肺、脾胃、皮毛、经脉的关系联系在一起了。肺朝百脉之气的重点就是肺主一身之气,可以调节全身气机。太渊是脉会、肺经的原穴,又是母穴,是肺经非常重要的枢纽,或者说是肺脏的一个小的投影,称之为“象”。这个投影或者说是缩影非常重要,和气机、肺主一身之气密切相关。《素问·五脏生成》载:“诸气者皆属于肺,此四支八溪之朝夕也。”朝夕就是潮汐,即呼吸。“观想”非常重要,“观想”的概念在中医、针灸的治疗里本身就是特别重要的,尤其是涉及气机、经络时极其重要。
刚才说到要有一个构想,要理解肺朝百脉之气,所有这些都是做铺垫,要表达的就是,针刺太渊时,要立意,要观想。一定要记住,为了调气机,要加上患者的呼吸,这个呼吸就像大海的潮汐一样。大海的潮汐这句话的源头来自《素问》,我在这里只是引用。也就是说“肺朝百脉”的真实含义是指针刺太渊时一定要加上呼吸,因为肺主治节,呼吸影响治节,气的升降出入都是通过呼吸来完成的。
呼吸是最基本的调节气机的方式,临床最简单有效调节气机的方法就是调整呼吸。潮汐受到日月、温度、地形、天气等的影响,针刺的时候也要考虑哪些因素会影响呼吸,如频率、节奏、长短、深浅等都会影响呼吸,所以刺法一定要结合呼吸。关于结合呼吸,我们首先要有一个概念,这个概念还是从经典里来的,《难经·一难》言:“人一呼脉行三寸,一吸脉行三寸,呼吸定息,脉行六寸……”所以针刺太渊穴(这里说的是太渊,实际上不只是太渊穴,有很多地方都可以用)时,要有定息的概念,针到某一层次后,需要三息、六息、七息、九息、十二息、十四息、二十八息、三十六息等,里面都有一定的讲究。
到这太渊穴的刺法还没有结束,只是有立意,还不能说有情怀。针灸人做到一定程度,境界达到一定程度,一定是有情怀的。这个情怀就是针灸的针对气血神机的掌控,是通过神和意去解决的,通过神和意调节气机,就是“气道针意”。要想掌控气血神机,要和潮汐相合,要有定息,针刺一个穴,要做到入静、忘我、凝神。手下或心里,对针意凝聚,可以细微感知,这与“寂然不动,感而遂通”的意思是一样的。“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易·系辞上》)
也许有人问,你扎一个穴,有这么费劲吗?这要看你怎样去治病,治什么样的病,想要做一个什么样的医生。在临床里,可以给患者快餐,我讲过很多快餐针法,想偷懒或者自己觉得累了,可以用刘氏头针,刘氏头针Ⅰ的内容就是快餐型,刘氏头针Ⅱ的内容就与气道针意、神机化生、凝神聚意有关了。头针Ⅰ当然肯定也有关,但没有这么大的关系。
所谓情怀,我觉得大家都是有追求的文化人,就是要有一种情怀。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种体会,应该很多人和我有共鸣。在针刺时,或者在为患者治疗时,或者在做一件自己特别喜欢的事情时,这种情怀应该是油然而生,我们心里可以有很多观想或者说很多观相,可以有“海上生明月”“大雪压青松”的不同境界不同画面的转换,也可以有“春风拂人面”“花开千万家”的兴致。拥有这种情怀、意象,针灸在我们手中就能如行云流水,酣畅淋漓,也可以如老僧入定,庄严肃穆。这个时候,再去抓气机神机,既可以快,又可以慢,可以动静交替转换;心意的转换,也可以在一瞬间,一瞬间就可以春雷万里。抓住了神机,就是掌控住了气机升降出入的开关——太渊穴就是开关穴,是枢纽。这样针刺,就可以沟通患者的内外两座洞天,包括患者(内界),也包括医生(外界)。这种体会可以由外向内,也可以由内及外,层层递进转换,可以内连黄庭魂魄,外接日月星辰,就可以天人合一、内外合一、阴阳平衡。如果针刺能到这个境界,你就算是一个真正有中医情怀的人,当然这是我个人的理解,以后大家再往深处讨论。
今天讲了很多内容,我个人觉得很重要,我们不是只做个针灸匠,而要把针灸当作艺术来做,怀着一种独特的情怀去做,这样再去做临床时,手中的针会有不一样的感觉,希望大家多多体会。
1.太渊穴命名的含义是什么?何言太渊穴是个不易理解且不易用的大穴?
2.你是如何理解太渊穴的“潜藏”和“腾跃”的特征的?此特征对临床有何诊疗的意义?
3.在临床上阴经和阳经的原穴(阴经以输代原)的功能有何异同?
4.理解和记忆太渊穴的功能及临床意义的捷径是什么?
5.太渊穴为什么既可补又可泻?其他阴经的原穴在补泻方法上也与太渊穴相同吗?
6.简述临床中谈及的“平补平泻”的概念是什么?
7.太渊穴的主治功效是什么?如何配穴?
8.太渊穴基于何机理可变通治疗与“心肾不交”病机相关的病证?如何配穴?
9.太渊穴通常配哪些穴治疗胸闷、心悸及无脉症?此法的调畅气机与“开四关”的调畅气机有何区别?
10.用何特殊方法探查太渊穴的气血盛衰?左右太渊穴所主有何侧重?如何结合临床应用此理念?
11.临床中太渊穴针刺的层次通常应掌握几层?为什么?具体如何操作?
12.如何理解《难经·七十一难》所云“针阳者,卧针而刺之;刺阴者,先以左手摄按所针荥俞之处,气散乃内针。是谓刺荣无伤卫,刺卫无伤荣也”?
13.在太渊穴针刺卫气层和营气层的意义何在?对治疗何种疾病是非常重要的?
14.如何理解“阳下之曰补,阴上之曰泻”的阴阳转换?目的是什么?
15.为什么说针刺太渊穴是以内外之气调和、阴阳之平衡为重点的?
16.如何理解在太渊穴要针出“意”的感觉?要针出“六经十二脉”的感觉?要针出整个的“意、气、精、神”的境界?
17.何言太渊穴是肺经上的重要枢纽?是通过什么来体现的?是如何来调节全身气机的?
18.针刺太渊穴时为什么配合呼吸是必不可少的?背后的机理是什么?
19.针刺太渊穴时如何达到内外合一、阴阳平衡、天人合一的至高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