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案是中医的临证实录,因作者的师承、学识、爱好、修养、习惯等方面的因素所影响,中医医案有不同的记录形式和书写风格。
医案的书写按其记录特点,一般可分为实录式、回顾式、病历式三种形式,现简介如下。
实录式医案,通称“脉案”,以清代较多见,一般直接书写在处方笺上,前半部分为脉案之按语,后半部分为治病之药物,形式比较固定。其特点是病情记录真实可靠,能真实表现医者诊治的原貌,包括理法方药、加工炮制等内容。《临证指南医案》《柳选四家医案》《丁甘仁医案》《清代名医医案精华》等医案著作中所录医案基本上都属于实录式医案。
如《丁甘仁医案》曰:“姜左。外寒束于表分,湿痰内蕴中焦,太阳阳明为病。寒热无汗,头疼,胸闷泛恶,纳谷减少,脉浮滑,苔白腻。拟汗解化滞,重用表药。《经》云:体若燔炭,汗出而散。淡豆豉三钱,赤茯苓三钱,炒枳壳一钱五分,净麻黄四分,生姜二片,姜半夏二钱,六神曲三钱,青防风一钱,广陈皮一钱,炒谷芽三钱,炒赤芍一钱五分。”
此类医案属医生诊治患者后为记录诊疗过程与疗效通过回忆所形成的文字材料。由于此类医案在回忆过程中加入了作者的辨证思路和论治经验,所以又称为医话性医案。其特点是诊疗过程完备、论理清楚、文字流畅,常常是医家为总结整理平时所遇印象比较深刻的案例,或有独到经验之处,或引为论据论点之佐证,如《岳美中医案集》《洄溪医案》《诊余集》《儒门事亲》等。
如《洄溪医案》曰:“洞庭卜夫人,患寒疾,有名医进以参附,日以为常,十年以来,服附子数十斤,而寒愈剧,初冬即四面环火,绵衣几重,寒栗如故。余曰:此热邪并于内,逼阴于外。《内经》云:热深厥亦深。又云:热极生寒。当散其热,使达于外。用芦根数两,煎清凉疏散之药饮之,三剂而去火,十剂而减衣,常服养阴之品而身温。逾年,附毒积中者尽发,周身如火烧,服寒凉得少减,既又遍体及头、面、口、鼻俱生热疮,下体俱腐烂,脓血淋漓。余以外科治热毒之法治之,一年乃复。以后年弥高而反恶热,与前相反。如不知其理,而更进以热药,则热并于内,寒并于外,阴阳离绝而死,死之后,人亦终以为阳虚而死也。”本案记述徐大椿接诊前十余年发病经过、接诊时的治疗经过,治疗后逾年又发,再一年的治疗经过,以及年高再发病等情况,多年治疗概况于一案之中,诊疗过程完备,夹叙夹议,有理有法,启人智慧,可读性强。
此类医案主要是西学东渐后,仿照西医病历格式而写就的医案。这类医案的特点是分项记述,归纳清楚,记载较为全面,多参录西医的理化检查、诊断,故称为病历式医案。现代杂志上刊载的不少医案,亦采用病历式医案形式。这种记录形式虽条目清楚,但形式机械反使中医特有的辨证论治体系被割裂,中医医案特色减弱,所以有的学者认为:“这类医案应归于‘短篇报道’或‘个案报道’为好。”
如张锡纯《医学衷中参西录》中的医案:
天津冯某,年三十二岁,得吐血证久不愈。
病因:因劳心劳力过度,遂得此证。
证候:吐血已逾二年,治愈,屡次反复。病将发时,觉胃中气化不通,满闷发热,大便滞塞,旋即吐血,兼咳嗽多吐痰涎。其脉左部弦长,右部长而兼硬,一息五至。
诊断:此证当系肝火夹冲胃之气上冲,血亦随之上逆,又兼失血久而阴分亏也。为其肝火炽盛,是以左脉弦长;为其肝火夹冲胃之气上冲,是以右脉长而兼硬;为其失血久而真阴亏损,是以其脉既弦硬(弦硬即有阴亏之象)而又兼数也。此宜治以泻肝降胃之剂,而以大滋真阴之药佐之。
处方:生赭石(一两,轧细),玄参(八钱),大生地(八钱),生怀山药(六钱),栝蒌仁(六钱,炒捣),生杭芍(四钱),龙胆草(三钱),川贝母(三钱),甘草(钱半),广三七(二钱,细末)。药共十味,先将前九味煎汤一大盅,送服三七细末一半,至煎渣重服时,再送服其余一半。
效果:每日煎服一剂,初服后血即不吐,服至三剂咳嗽亦愈,大便顺利。再诊其脉,左右皆有和柔之象,问其心中闷热全无。遂去蒌仁、龙胆草,生山药改用一两,俾多服数剂,吐血之病可从此永远除根矣。
从中医医案的书写风格来说,有几种颇具特色的行文手法:如按行文次第分,有直叙、倒叙、插叙、夹叙等;如按语言修辞分,亦有骈文、歌体等。具体而论,有的医家好文辞华丽,有的医家喜文字简练,亦有的医家不厌其详,记录详实,从而使中医医案书写各具特色、内容丰富多彩。
顺叙式亦称直叙式,也可称记述式。其特点是依据临证诊治过程,先写望闻问切四诊所收集到的病状、病因病机,再写辨证论治、处方遣药。条理清晰,层次分明,体现由浅入深、由此及彼的特色。由于这种医案的书写形式符合一般的诊治过程,或者说符合临证辨证论治的程序,因此,是医案书写中常用的一种体例,至今仍是临床医生记载医案的常用形式。
倒叙式指医案书写时,先写病因病机进行辨证,然后再叙述症状表现,即将症状放于病因病机之后,或夹杂于病机阐述之中。其特点是颠倒行文,思维跳跃度大,在患者讲述各种主观症状时,要求医者在头脑中迅速分析出病因病机,并作出判断,组合成文。这就要求医家对疾病的病因、病机有较成熟的认识,在医学理论方面亦较精通,故此类医案之作仅临床经验丰富者能为之。
例如,《临证指南医案·痹》曰:“鲍某,风湿客邪留于经络,上下四肢流走而痛。邪行触犯不拘一处,古称周痹。且数十年之久,岂区区汤散可效?凡新邪宜急散,宿邪宜缓。蜣螂虫、全蝎、地龙、穿山甲、蜂房、川乌、麝香、乳香,上药制末,以无灰酒煮黑大豆汁泛丸。”本案先论病因病机,再述症状、治法、方药、制法,与临床实际诊疗过程的顺序相颠倒。
夹叙夹议式指书写医案时,边记叙症状,边分析病因、病机、病性、病位、病势,将病证与病因病机有机结合在一起。其特点是病证与病机并重,丝丝入扣,理论与实践紧密联系,其分析透彻,说理详细。
如《续名医类案》曰:“陆令仪母,平日持斋,肠胃素槁,天癸已绝,复淋沥不止,治之不痊。值秋月燥金太过,湿虫不生,人多病咳,而血虚津槁之躯,受伤独猛攻,胸胁紧胀,上气喘急,卧寐不宁,咳动则大痛,痰中带血而腥,食不易入,声不易出,寒热交作。申酉二时,燥金用事,诸苦倍增,脉时大时小,时牢伏,时弦紧,服清肺药无进退,告以肺痈将成,高年难任,以葶苈大枣泻肺汤,先通肺气之壅,即觉气稍平,食少入,痰稍易出,身稍可侧,大有生机。喻曰:未也,因见来势太急,不得已取快一时,究竟暂开者,易至复闭,迨复闭,则前法不可再用矣。迄今乘其暂开,多方以图,必在六十日后,交立冬节,方是愈期。盖身中之燥,与时令之燥,胶结不解,必俟燥金退气,肺金乃宁。后六十日间,屡危屡安,大率皆用活法斡旋。缘病不可补,而脾虚又不能生肺,肺燥喜润,而脾滞又艰于运食,今日脾虚,不思食饮,则于清肺中少加参术以补脾。明日肺燥,热盛咳频,则于清肺中少加阿胶以润燥。日复一日,扶至立冬之午刻,病者忽自云,内中光景,大觉清爽,可得生矣。奇哉,天时之燥去,而肺金之燥遂下传大肠,五六日不一大便,略一润肠,旋即解散。正以客邪易去耳。至小雪节康健加餐,倍于曩昔。盖胃中空虚已久,势必加餐,复其容受之常,方为痊愈也。”
先案后论式指书写医案时,先记录患者的病情、诊断、治疗方法等内容,然后再加评论或分析,提出作者对该案的心得、体会等。其特点是重点多在案后的评论或分析,既可从中医学理论方面加以阐发,也可从诊断、方药去发挥,其论可长可短,对读案者分析、研究医案是有很大帮助的。这种书写体例尤为适合初学医者,如许叔微《伤寒九十论》中记录的医案就是在医案后附仲景原文并加以评论或分析的。
如《伤寒九十论·太阳桂枝证(三十)》曰:“吴德甫得伤寒,身热自汗,恶风,鼻出涕,关以上浮,关以下弱。予曰:此桂枝证也,仲景法中第一方,而世人不究耳。使公服之,一啜而微汗解,翌日诸苦顿除。公曰:仲景法如此径捷,世人何以不用?予应之曰:仲景论表证,一则桂枝,二则麻黄,三则青龙。桂枝则治中风,麻黄治伤寒,青龙治中风见寒脉,伤寒见风脉。此三者人皆能言之,而不知用药对证之妙处。故今之医者多不喜用,无足怪也。且脉浮而缓,中风也,故啬啬恶寒,淅淅恶风,翕翕发热,仲景以桂枝对之。脉浮紧而涩,伤寒也,故头痛发热,身疼腰痛,骨节皆疼,恶风,无汗而喘,仲景以麻黄对之。至于中风脉紧,伤寒脉浮缓,仲景皆以青龙对之,何也?予尝深究三者,审于证候、脉息,相对用之,无不应手而愈。何以言之?风伤卫,卫,气也;寒伤营,营,血也。营行脉中,卫行脉外。风伤卫,则风邪中于阳气,阳气不固,发越而为汗,是以汗出而表虚,故仲景用桂枝以发汗,芍药以利其血。盖中风病在脉之外,其病稍轻,虽同曰发汗,特解肌之药耳。故桂枝证云,令遍身 ,微似有汗者,益佳,不可如水淋漓,病必不除。是知中风不可大发其汗,发其汗,反动营血,邪乘虚而居中,故病不除也。寒伤营,则寒邪干于阴血,而营行脉中者也。寒邪客于脉中,非特营受病也,邪自内作,则并于卫气犯之,久则浸淫及骨,是以汗不出而热烦冤,仲景以麻黄大发其汗,又以桂枝辛甘助其发散,欲捐其内外之邪,营卫之病耳。大抵二药皆发汗,而桂枝则发卫之邪,麻黄并卫与营而治之。仲景桂枝第十九证云:病常自汗出者,此为营气和,营气和者外不谐,以卫气不共营气和谐故耳。营行脉中,卫行脉外,复发其汗,营卫和,则愈,宜桂枝汤。又第四十七证云:发热汗出者,此谓营弱卫强,故使汗出,欲救风邪,宜桂枝汤。是知中风汗出者,营和而卫不和也。又第一卷云:寸口脉浮而紧,浮则为风,紧则为寒,风则伤卫,寒则伤营,营卫俱病也。麻黄汤中,并桂枝而用,此仲景之意欤。至于青龙,虽治伤寒见风脉,伤风见寒脉,然仲景云汗出恶风,不可服之,服之则厥逆,筋惕肉 ,故青龙一证尤难用,须是形证的当,然后可行。王寔大夫证治中,止用桂枝麻黄各半汤代之,盖慎之也夫。”
方论附案式指古人在论述某一方剂或某一理论后,为了说明方药效果或理论的正确性,有附医案来印证之。方论医案的书写体例,不见于医案专著之中,常在医家的著论之中出现。如张锡纯的《医学衷中参西录》就其创立一百余首新方后,大部分都附有医案以证明其方之效。通过对医案的研究,能加深对该方的理解而更好地运用于临床。
如《医学衷中参西录》中的“升陷汤”后录有一案:“一人,年四十八。素有喘病,薄受外感即发,每岁反复两三次,医者投以小青龙加石膏汤辄效。一日反复甚剧,大喘昼夜不止。医者投以从前方两剂,分毫无效。延愚诊视,其脉数至六至,兼有沉濡之象。疑其阴虚不能纳气,故气上逆而作喘也。因其脉兼沉濡,不敢用降气之品。遂用熟地黄、生山药、枸杞、玄参大滋真阴之品,大剂煎汤,送服人参小块二钱。连服三剂,喘虽见轻,仍不能止。复诊视时,见令人为其捶背,言背常发紧,捶之则稍轻,呼吸亦稍舒畅。此时,其脉已不数,仍然沉濡。因细询,此次反复之由,言曾努力搬运重物,当时即觉气分不舒,迟二三日遂发喘。乃恍悟,此证因阴虚不能纳气,故难于吸;因用力太过,大气下陷,故难于呼。其呼吸皆须努力,故呼吸倍形迫促。但用纳气法治之,止治其病因之半,是以其喘亦止愈其半也。遂改用升陷汤,方中升麻、柴胡、桔梗皆不敢用,以桂枝尖三钱代之。又将知母加倍,再加玄参四钱,连服数剂痊愈。”
其特点是言简意赅,省略者较多,往往仅记寥寥数语,然却是辨证之关键,用药之根柢。这类医案往往使学识浅薄初学者读之茫然,如《临证指南医案》中此类医案尚多,在脾胃门中就有:“胃虚少纳,土不生金,音低气馁,当与清补。胃阴虚不饥不纳,麦冬、生扁豆、玉竹、生甘草、桑叶、大沙参。”案中用去繁就简的写法,抓住少纳、声低、气馁为主症,其病机为胃虚,其虚则有阴阳之别,胃阳虚则“食谷不化”,胃阴虚则“知饥少纳”,甚至“不饥不纳”。案中未有胀满、泄泻之症,是病胃未病脾也,故当以养胃阴之法。这类医案记述简洁,有的医案中脉、舌记录不全,或者病机分析简洁而不细致;或者仅有方药而无治法;或者有方而无药。虽给学习者造成一定的困难,但所述皆为临证精华、要点,反复研习,必有收获。
其特点是既保留中医传统的辨证论治特色,又采用西医病名、理化检查。这类医案的书写体例在近、现代医案中较多见,如《蒲辅周医案》:
傅某,男,年龄10个月。因十多天来咳嗽痰多、发热,于1961年5月8日住某医院。住院检查摘要:体温40.3℃,发育营养尚佳,精神差,呼吸急促,咽红肿,扁桃腺略大,肺部叩诊有浊音,两肺呼吸音粗糙,右肺有中小水泡音。血化验:白细胞4900/mm 3 ,中性54%,淋巴43%,嗜酸性2%,单核1%,大便黏液(+)。咽拭子培养:有金黄色葡萄球菌,凝固酶试验(+)。药物敏感试验:金霉素(+),其他抗生素皆为(-),咽拭子病毒分离为Ⅲ型腺病毒。胸透:两侧肺纹理增多,粗厚模糊,于其间可见少量片状阴影,肺门阴影著明。
临床诊断:腺病毒肺炎。
病程与治疗:患儿于4月27日突然高烧,连续抽风两次,由急诊住入附近医院,1天后热退,第3天出院,回家后又即发热,体温在38.5~40.3℃之间,服退热剂后,体温暂降至正常,不久又上升较高,服土霉素、磺胺等药物4天无效,咳嗽渐增,喉间有痰声,逐渐呼吸加快,喘促,鼻煽膈动,持续40~40.3℃,高热而无汗,烦躁,唇干,食欲不振,口渴能进热饮,恶心吐涎。大便日5~8次、色微青、夹水而溏,小便少。入院第2天起即用大剂麻杏石甘汤及银翘散加减送服紫雪丹4分,继用青蒿鳖甲汤加减送服犀角(水牛角代)、羚羊角粉,每天4分。
5月13日请蒲老会诊:咳嗽气促,喉间痰声漉漉,面及四肢浮肿,胸腹濡满,面浮色黄,眼白珠色青,额热有微汗,手足冷,指纹隐伏,脉沉濡,舌淡,苔腻色灰黑。此证由本体湿甚,因感风邪,风湿搏结,加之寒凉过剂,以致中阳失运,肺卫不宣,属正虚邪实之候。治宜温通两太阴为主,兼开太阳,主以桂枝人参汤与二陈汤合剂。
处方:桂枝一钱,西洋参一钱,炒白术一钱,干姜八分,炙甘草一钱,法半夏一钱五分,茯苓二钱,橘红八分。一剂。
14日二诊:服药后周身微汗出,矢气常转,体温已降至正常,腹胀减,喘平而烦躁,下利大减(每日3次,色正常,微黄),喉间尚有痰声,睡眠安定,唇润,四末少和,脉象沉微滑,舌质淡,灰黑苔见退。仍属阳虚夹痰之证,继宜温化为治。
处方:西洋参一钱,炒白术一钱,干姜五分,炙甘草五分,法半夏一钱五分,橘红五分,桂枝五分,细辛三分,五味子十粒。一剂。
15日三诊:腹满全消,四肢温和,面部微浮肿,大便日2~3次,不溏,微咳有痰,饮食转佳,脉沉缓,舌质正常,苔再减。仍以原方去桂枝,加大枣3枚,健脾益肺,以善其后。服2剂症状消失,停药以饮食调养,观察4天,胸透复查肺炎的吸收,尚有部分间质性改变,临床恢复正常而出院。
本案既有西医诊断“腺病毒肺炎”,又有中医辨证“由本体湿甚,因感风邪,风湿搏结,加之寒凉过剂,以致中阳失运,肺卫不宣,属正虚邪实之候”,即为“病证相合式”。
其特点是先误后正,以启后人。多读误治、失治、救误之案,既能吸取教训,又益提高医术。近有专录误案之专著如《古今救误》《中医失误百例分析》《中医误诊误治析微》等书。
如《古今医案按》记述滑伯仁治“伤暑”案:“临安沈君彰,自汗如雨不止,面赤身热,口躁心烦,居楼中,当盛暑帷幕周密,自云:至虚亡阳。服术附药已数剂。伯仁诊其脉虚而洪数,视其舌上苔黄,曰:前药误矣,轻病重治,医者死之!《素问》曰:‘必先岁气,毋伐天和。’术附之热,其可轻用以犯时令耶?又曰:‘脉虚身热,得之伤暑。’暑家本多汗,加以刚剂,脉洪数则病益甚,悉令撤幔开窗。初亦难之,少顷渐觉清爽。为制黄连、人参白虎等汤,三进而汗止大半,诸证稍解,又兼以既济汤(即竹叶石膏汤加附子,编者注)。渴,用冰水调天水散。服七日而病悉去。后遍发疡疹,更服防风通圣散,乃已。”
本案暑病本多汗,医者不辨,妄投温药,加以刚剂,以致暑热内伏,汗出如雨。救误之急,当以清解内伏郁热为要。故滑氏从天令而投白虎,三剂而汗止大半,更以既济汤(竹叶石膏汤加附子)等,七日而愈。盖病后疡疹者,此叶氏“炉烟虽息,灰中有火”。将有复燃之象也,岂可孟浪为之?故滑氏不拘病后正虚,用表里双解之防风通圣散,除未尽之邪,而反掌收功。此等治法,竟无波折,非审证明析,用药精当,难达此境地。
在我国古代,医儒相通是普遍现象。儒者往往兼通医道,而名医大多亦具有很高的文学修养。历代名医在撰写医案时,除了重视医理的阐发外,也很讲究文采,注重修辞。在前人留的医案中,就有以骈文或歌体写成的医案,称之为骈文歌体式医案。这种医案,除了医学价值之外,还有一定的文学鉴赏价值。
如《金子久专辑·热毒发斑》曰:“无形之酒毒流及营卫,有形之食滞阻遏肠胃。营卫阻则气血失于宣通,肠胃滞则升降失其和畅。血滞化热,发现斑块;气滞化热,遂成肿痛。腑气不运,更衣艰难;胃气不降,呃忒连声。前经吐红吐黑,不外嗜酒致伤;现见脐痛腹疼,定是宿垢积聚。红非阳络之血,黑是胃底之浊;斑非外感之风,肿是酒热之毒。无形之热毒逐渐由肝传胃,唇为焦燥,眶为红肿;有形之食滞毕竟由胃入肠,腹为鸣响,腰为痛楚。左脉窒郁不畅,右脉滑涩不匀。病状已有十日,增剧仅有半旬。实症何疑,舍攻奚就?制大黄、枳实、厚朴、豆豉、大青叶、连翘、山栀、丹皮、桃仁、白茅根、忍冬藤、酒药二粒。原注:服后下黑粪二次,呃忒即止,肿痛亦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