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东边的屋就是所谓东二,在癸巳以前是祖母蒋老太太住的,我从小跟了她睡,大概在那里也住过六年以上,可是那房间里的情形一点都记不得了。曾祖母去世后,祖母搬移到东一,那里边摆饰完全照旧不动,这以后的事我就都记得,大致是如此。祖母的床靠西北角,迤南是马桶箱,八仙桌左右安放大安乐椅,都是什么紫檀之类的,壁上子母阁,放着好几个皮制和板制的帽盒。东北角房门内是一只米缸,高大的衣橱,再下去是一张中床,即宝姑睡处,后来归我使用,不过那已在戊戌之后了。东南角有小门,通往东二,南窗下并列着两个很大的被柜,上边靠窗排列着忌辰祭祀时所用的香炉烛台,以及别的什物,柜的西头是一个油墩甏,中盛菜油,够一年点灯之用,这里西南角开门出去,即是小堂前了。这样器具的排列,在那时代恐怕是一般如此,没有什么特性,这里只有屋角的米缸油甏,表示出是主妇的房间,与别处略有不同而已。
鲁迅的母亲鲁老太太与伯宜公住在西一,癸巳以后移居东二,至乙巳又移居第四进新修的屋里。那西一前房的情形也不清楚了,虽然大床坐北朝南,原是一定的摆法,靠着东壁放有画桌和四仙桌,上下两把藤心椅子,都是照例的东西。后房向东开门,共是四扇,中间两扇略窄,倒还整齐,左右各一较宽的门扇却并不一样,也是太平天国后随便配来应用的。北窗斜对往厨房及后园去的通路,冬天“弄堂风”大得很,因此在那里特别做有一副风窗,底下是一块横长的格子窗,五分之三糊纸,其二嵌有玻璃,上面格子窗三块,可以自由装卸。窗下有四仙桌,它的特色是抽斗拉手的铜环上结着长短不一的钱串绳,那种用什么草叶搓成,精致可喜的绳索现在早已不大有人知道了。靠窗东边有一张黄色漆柱的单人床,这床后来装在东二前房的西北隅,伯宜公在病革的前一天为止一直是睡在那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