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出版界的气象似乎比以前好一些了,名作是渐渐地被翻译出来,而且受较不浅薄一些的读者所欢迎着了。
然而仅仅翻译的小说是如此,诗歌与戏曲呢,注意的人还是很少。在这个时候,春潮书局打起了亏本的决意把方于女士译的曷士当的《西哈诺》送出来的勇气是可以佩眼的。
在对于我们这里还很生疏的名字,往往在世界上已是不朽的了。Moinar 是被流为奥国人了,Jude the Obscure 是被译为“判隐”了,有什么办法呢?我们的Edmond Rostand,当人们一提起,就立刻会说“《西哈诺》的作者”,正如人们说“西特的作者”或是“爱尔那尼的作者”一样而叹赏着的,但是在我们的国度里,这部惊人的杰作出世了五个月光景还是初版。这也可算是一个不足为怪的奇迹吧。
对于曷士当和《西哈诺》,夏康农先生已在序文上约略地说起一些了。我这里要说的是方于女士的译文。这在我是格外有兴致的,因为我在试译了一些过。
我所看见的方于女士的译文这《西哈诺》是第一次,听说方女士译书也开始于这《西哈诺》,对于她的比老译书者更流利的译文是可以使我们叹赏的,她很巧妙地把曷士当的风格传达出来,正如曷士当之于《西哈诺》一样。
这是昨晚拿方译的《西哈诺》和原文对读了一幕的感想,同时,有几个译文上的疑问是须得提出来商酌一下:
(一)译文第二十页第八行“我可以把一只我店内的鸡来和你赌东道”。
原文……Je parie un poulet à la Ragueneau 鄙意当译为“我可以把一只哈格诺式鸡来和你赌东道。”(à la……)是“什么式”的意思,此处方女士大意了。
(二)译文第二十六页第八行“我知道得很清楚”。原文——Je suis .此处译者弄错了,那扒儿手说“有一百个人在候着,我也是其中之一。”Je suis 和Jy suis 是容易看错的。
(三)译文第二十八页第八行“好像?”此处意思是“他出来了吗”?译“好像”是错了,观全文自明。
(四)译文第三十页第一行“帽子上簪满了蔷薇花,有些花朵垂到耳边……”
原文……un chapeau garni de roses penché surloreìlle……鄙意垂到耳边的是帽子不是花朵,因为penché一字是形容chapeau(帽子)的。
(五)译文第三十五页第一行“那么你的嘴巴肯不肯借给我试一下呢?”
原文Voulez - vous me prêter,Monsieur,votre ma -choire?
这句的意思是双关的,前面一个绅士说:“你又不是萨姆松”,按萨姆松是圣经上的英雄,希伯来人的士师,曾用一块驴腮骨杀一千个非利士人(见《旧约·士师记》),西哈诺回答说:“那么你的腮骨(不是嘴巴)肯不肯借我试一下?”
意思是骂他是驴子,不是要打他的嘴巴,不知方于女士以为然否?
(六)译文第四十页第一行“只有你一个人说得中肯!”原文……Vous avez dit la seule intelligentechose!鄙意当译为“你只有这句话说得聪明!”
(七)译文第四十七页第八行“先生啊!只有畜生里的象……原文……Lanimal seul,mon sieur ,quAristophaneappelle Hippocam pelephantocamélos……这句方女士省略了一些,而且这个Hippocampelephantocamélos 译作单单一个‘象’字也觉得不很妥当,按此字系由希腊文Hippos(马)Campos(鱼)Elephantos(象)Camelos(骆驼)四字拼成,方女士译为‘象’想必有根据,我未读Aristophane 之书,不敢妄论,愿方女士有以教我。”
(八)译文第四十八页第十行“末了还可以用悲苦的口气去讥诮比哈姆,‘啊!有了这东西,把主人的五官都弄到不相称了,它这叛逆!也会羞得泛红呢!’”原文……Enfin,pa rodiant Pyr ame en un sanglot:
“Le voila donc ce nez qui des traits de son maitreadétruit lharmoniel Il en rougie,le traitre!”此句典出Théophile de Viau 的悲剧《Pyrame etThisbé》。剧中比哈姆说:“你看这把匕首,它懦怯地玷污着它主人的血!它羞红着,这个叛贼!”方女士译文中“讥诮”二字弄错了,应当译为“末了还可以模拟那呜咽着的比哈姆说……”
这是第一幕译文的商酌。我希望《西哈诺》成为一个很好的译本,所以特地写下来。此外第十一页第四行后缺一段,希望再版时加入;又第五十二页至第五十五页的诗的行数,希望和原文相等,因为前面说“长短句共分三节,每节八句……煞尾是四句而……”而译文前三节都只有七句,煞尾也只有三句,觉得很不妥当。末了,我希望人们了解我这是一个诚意的商酌,没有什么误会生出来。
(载《文学周报》第八卷第二十二期,一九二九年五月二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