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家婆的故事真多,又极有趣,约略计算一下,就有“蛋家婆摆蚬”,“蛋家婆打醮”,和“蛋家婆打仔”这三个。
现在我们所要图解的,是“蛋家婆打仔”这一个。
在平常的谈话里,有时候运用到这一句。其注解是“惊你飞上滩”?“惊”字叫俗音,像“东莞婆叫惊”的“惊”音;“滩”字读作广东音的去声,或国语的上声。意思是“怕你逃到岸上去吗?”
考蛋家婆之为人,颇有来历。原来“蛋”本是“但”,又写作“蜒”,二而一,一而二,什么“蜒人”,“蛋户”,都是现在所称的“蛋家”而已。蛋本是南蛮之一种,以舟楫为家,以打鱼为业,从唐朝到现在,广东福建近海一带地方,都住着他(她)们,明朝曾在广东设立过一个“河泊司”的职官来管理他(她)们。
“仔”是广东人“儿子”的叫法,“打仔”,是治家的一种规矩,俗语有“宁教人打仔,莫教人分妻”这一句,可见“打仔”是严正而必须的“家法”毫无疑义。
蛋家虽是水上生活者,跟陆上有点不同,但小孩子们之有一个“严父慈母”当不会两样,“打仔”应该是父亲的天职,做母亲的而打其“仔”,未免越俎代庖,有点不对。但广东人有句俗语,凡是坏孩子,就称是“有爷生,没母教”的,又可见爷(父)只负责“生”,母才负责“教”,所以“蛋家婆”是“打仔”那种家法的当然执行人,也毫无疑义。
在陆上居住的人而“打仔”,如果其“仔”是十分“韧皮”的,难保不挣脱一切缚束,一溜烟逃出门去;蛋家则不然,当其“婆”之打其“仔”时,其“仔”虽顽,至多由艇头走到艇尾,复由艇尾走回艇头,在势不能逃到岸上;而其“仔”于此时,亦有插翼难飞之慨,而不能不任由其“婆”之“打”焉。
其“仔”之不能“飞上滩”固势所必至,且在昔日,蛋家给人们视为“贱族”,不能跟普通人一样待遇,律例订定,蛋家不许到陆上居住,故“蛋家仔”即使会飞,飞到滩上,法律也无法饶恕他。故虽有翼可飞,亦无地立足,故被打之时,只有“亚六着裤”之势,“局住”要挨打一餐矣。
假如有一个女人,上了男人的当,跟他看电影,跟他吃大菜,又领受了他送给你的许多礼物,又陪他到别墅玩,他乘机要你答应他的要求,你答应了他便罢,否则房门已经关好,钥匙在他手里,你能够“飞上滩”吗?
(载《大众日报》,一九四三年十二月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