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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疑惑与艰难

将我放逐在光秃秃的海岸,

在那里我只能找到

遇难船只的哀伤残迹。

只要你在,即使大海翻腾,

我也不再乞求更平静的风浪。

——哈宾顿 [1]

他走了。入夜后牧师公馆大门紧闭,不再有湛蓝天空或鲜红琥珀色彩。玛格丽特上楼更衣,准备提早吃晚餐,发现狄克逊气呼呼的。这也难免,忙碌的日子偏巧客人上门,当然会打乱一天的作息。狄克逊将怒气发泄在玛格丽特的头发上,她借口要赶着去服侍赫尔太太,粗鲁地草草梳理几下了事。然而,玛格丽特在客厅等了好长时间,母亲才下楼来。她自己坐在炉火旁,背后桌上的蜡烛还没点燃。她在回想这一天的种种,愉快地散步、开心地作画、气氛融洽的午餐,最后是花园里那段别扭、悲惨的路程。

男人跟女人真是天差地别!这会儿她心乱如麻又闷闷不乐,只因她的直觉告诉她必须拒绝。而他,他这一生最深刻、最神圣的求婚行动遭拒,几分钟后又滔滔不绝地聊起诉讼、成功,以及伴随成功而来的肤浅结果,比如华屋美宅、结交社会贤达——他矢志追求的唯一人生目标。唉!如果他不是这样的人,她一定会爱他的。仔细一想,他那种性格似乎有欠高尚,几乎是低俗的。接着她又想,他那些轻浮的表现也许是装出来的,只为了掩饰失望的难堪。如果是她被自己爱的人拒绝,那种失望一定也会重重践踏她的心。

妈妈走进客厅时,她还陷在混乱的思潮里,没能理出头绪。她只好努力将这一天所做过的事、说过的话抛之脑后,体贴地听母亲诉说狄克逊如何埋怨烫衣毯又烧焦了,苏珊·莱弗特又如何把假花别在帽子上,流露出她虚荣轻浮的本性。赫尔先生出神地啜着茶,不发一语。玛格丽特只好一肩担起回应母亲的责任。她想不通父母怎么会这么健忘,完全没把他们这天的访客放在心上,连他的名字都没提起。她忽略了一件事:亨利并没有向她父母求爱。

晚餐后赫尔先生站起来,手肘搁在壁炉架上,手托着下巴,想着某件心事,不时长吁短叹。赫尔太太去找狄克逊讨论可以将哪些冬衣送给穷人。玛格丽特帮妈妈准备织毛衣的物品,烦恼着该怎么熬过这段夜晚时光,只希望就寝时间已经到了,她可以回房再把这天的事从头到尾回想一遍。

“玛格丽特!”赫尔先生唤了一声,口气显得突然又急迫,吓了玛格丽特一跳,“那些东西急着要用吗?我是说,你能不能暂时放下,跟我到书房去?我要跟你谈一件与我们大家切身相关的大事。”

“跟我们大家切身相关的大事。”

亨利被她拒绝后并没有机会跟她父亲私下交谈,否则那的确会是一件大事。首先,玛格丽特内疚又难为情,因为自己已经长大变成女人,谈起婚姻大事了;再者,她自作主张拒绝亨利的求婚,不知道爸爸会不会不高兴。她转念又想,父亲要跟她谈的,应该不是任何近期突然发生、必须深思熟虑的事件。父亲要她坐他旁边那把椅子,他拨弄着炉火,剪了烛花,说话前又叹息一两回,最后脱口而出:“玛格丽特!我要离开赫尔斯通。”

“离开赫尔斯通!为什么?”

赫尔先生沉默不答,他的双手紧张、无所适从地拨弄桌上的纸张,想说点什么,却又没有勇气说出口,嘴巴几度张开又闭上。玛格丽特受不了这种悬疑气氛,因为她父亲明显比她更受折磨。

“亲爱的爸爸,究竟为什么?请告诉我!”

他突然抬头看她,以一种镇定、徐缓的语气说道:“因为我不能再担任英国国教 的牧师了。”

玛格丽特原本以为,事情不过是爸爸终于得到妈妈非常期待的升迁,迫使他不得不离开他最喜欢的如诗如画的赫尔斯通,也许被迫搬到某个她在大教堂所在城镇里见到过的豪华而僻静的小院落。那些都是庄严肃穆、气势雄伟的地方。只是,要去那种地方,势必要永远离开赫尔斯通这样的美丽家园,那会是令人惆怅的恒久伤痛。可是,比起爸爸刚刚那句话带给她的震撼,那些伤感根本不值一提。

爸爸的话是什么意思?这种百思不得其解的感觉更叫人憋得发慌。爸爸脸上那种叫人心疼的哀伤神情,几乎是在向自己的女儿请求慈悲宽容的评断,玛格丽特突然觉得五脏六腑一阵翻搅。他会不会是受到弗雷德里克的牵连?弗雷德里克是个罪犯,爸爸会不会基于天生的父爱,纵容任何……

“到底什么事?爸,说吧!全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能再当牧师?当然,如果主教知道了弗雷德里克那些事,而那些冷酷、不公平……”

“跟弗雷德里克没有关系,主教也不会拿那些事做文章,都是因为我自己。玛格丽特,我会告诉你,我会回答你所有问题,但只有这一次,今晚以后我们就别再提起这件事。我可以接受我自己痛苦、不幸的疑惑衍生的后果,却没办法讨论那些为我带来这么多痛苦的原因。”

“疑惑,爸!对宗教的疑惑吗?”玛格丽特更震惊了。

“不,不是对宗教的疑惑,这个疑惑丝毫没有危及我的信仰。”

他停下来。玛格丽特叹了一口气,仿佛即将面对全新的惊恐。赫尔先生又说话了,这回说得又快又急,像是急着交差了事。

“就算我告诉你,你也没办法理解,多年来我始终焦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资格担任神职。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努力借助教会的威权平息持续发酵的疑惑。唉!玛格丽特,我多么热爱这个我即将被排除在外的神圣教会呀!”他突然语塞,停顿片刻。玛格丽特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整件事实在太令人费解,仿佛爸爸决定改信伊斯兰教似的。

“今天我读了那两千个被迫脱离教会的牧师 的史料,”赫尔先生露出淡淡苦笑,“想向他们偷点勇气。可惜没用,没有效果,我只是更强烈地感受到自己未来的处境。”

“可是爸,你考虑清楚了吗?哦,这件事简直太严重、太震撼了。”玛格丽特突然哭了起来。她的家与她对心爱父亲的观感,向来是她心中最稳固的基石,如今似乎在旋转动摇。她能说什么?又该做些什么?赫尔先生看见女儿心烦意乱,决定打起精神安抚女儿。他硬生生吞下持续在心底翻搅、蓄势待发、叫人喘不过气来的哽咽,走向书架取下一本书。他近来经常阅读这本书,也从中得到力量走上目前选择的这条路。

“亲爱的玛格丽特,你听听这个。”说着,他伸手搂住她的腰。她拉起爸爸的手,紧紧握住,可惜她心情太激动,没办法抬起头,也没办法专心听他朗读。

“写这段独白的人跟我一样是个乡村牧师,他姓欧菲尔德,是一百六十年前——或者更早——德比郡卡辛顿镇的牧师。他的苦难结束了,他打了一场漂亮的仗。”他说最后这两句话时压低了嗓门儿,仿佛在自言自语,接着他大声念道,“如果你继续留任现职会让上帝蒙羞、会败坏你所属教会的名声、会损及你的正直、违背你的良心、破坏你的平静甚至可能妨碍你的救赎……总而言之,如果你继续从事这份工作(假设你要继续)的前提是建立在罪恶之上,而且不能获得上帝的认可,那么你可以,是的,你必须相信上帝会将你的缄默、中止、免职与放弃,变成他的荣耀,变成增进福音的助力。当上帝停止以某种形式利用你,他会改采另一种形式。一个渴望服侍神、使神荣耀的灵魂绝不会欠缺机会。你也不可以小看基督这位以色列圣人,以为他只有一种方法可以通过你使他荣耀。无论你选择缄默或宣说,选择放弃或持续,他都可以利用你使他荣耀。假装为上帝做最伟大的服务,或担负起最繁重的责任,也不能使最小的罪得到赦免。即使那份微罪让你有能力或有机会去完成那项责任,也没有差别。唉,我的灵魂啊,如果你被控礼拜不够虔敬、誓言虚伪不实,却为了保有圣职,假装礼拜与誓言不可或缺,你并不会得到感谢。”

赫尔先生读了这些文字,又瞄了几眼那些他没有读到的段落,找到了更大的决心,觉得自己似乎也能够勇敢而坚决地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可是,等他停下来,听见玛格丽特的低声啜泣,他强烈感受到一阵苦楚,原本鼓起的勇气也消失了。

“玛格丽特,乖女儿!”他把她拉过来,“想想过去那些殉道的人,想想那几千个曾经受过苦的人。”

“可是爸爸,”她突然抬起她泪痕斑斑的红通通的脸庞,“过去那些殉道的人为真理受苦。可是你,哦!最最亲爱的爸爸!”

“孩子,我是为良心受苦。”他说得正气凛然,之所以有点颤抖,只是因为他天生极端敏感,“我必须凭着良心做事。长久以来我一直背负着自我谴责,就算比我迟钝、比我懦弱的心灵也觉醒了。”他摇摇头,接着又说:“你可怜的母亲期待已久的愿望终于实现了。那些过度期待的愿望通常会以这种嘲弄的方式达成,因为它们是所多玛的苹果 。正是她的愿望引发了这场危机,为此我应该心怀感激,也希望我心怀感激。不到一个月前,主教指派我另一个职位,如果我接受了,我就必须在那个单位的礼拜仪式上重新宣誓信奉国教。玛格丽特,我努力过了,我曾经以为只要我拒绝升迁,就可以压制我的良心,继续安安稳稳留在这里,就像我过去也曾这样泯灭自己的良心一样。上帝宽恕我!”

他站起来,在书房来回踱步,低声说着自责与自贬的话语,玛格丽特很庆幸自己只听见一点点。最后,他说:

“玛格丽特,回到那个悲伤的老话题,我们必须离开赫尔斯通。”

“是,我明白。什么时候?”

“我写信给主教了。我刚才可能跟你说了,但我最近很健忘。”谈到艰难的现实议题时,赫尔先生又显得消沉沮丧,“我告诉他我要辞职,他很仁慈,讲了很多道理劝我。可惜没用,没有用。我也用那些道理劝过自己,没有一点作用。我必须去递送辞职书,亲自谒见主教,向他道别。那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是更困难的,远比那艰难许多的,是离开亲爱的教区民众。有个助理牧师奉派来这里主持祈祷仪式,他姓布朗,明天会来我们家。下星期天是我最后一次讲道。”

事情当真这么突然吗?玛格丽特心想,不过,或许这样比较好。拖拖拉拉只会增加痛苦,像这样一口气听完这些看来已经全都安排妥当的事,让自己震惊得完全麻木,反而比较好。“妈妈怎么说?”她深深叹了一口气。

令她惊讶的是爸爸并不回答,又开始踱方步。最后他停下来,说:“玛格丽特,我终究是个可悲的懦夫,狠不下心带给别人痛苦。我非常清楚你母亲对她的婚姻生活有点失望,她有权觉得失望。这件事对她会是重大打击,所以我不忍心,也没勇气告诉她。但她一定得知道,不能再拖了。”说着,他忧愁地看着女儿。玛格丽特发现母亲对这件已经进展到这个地步的事竟然一无所知,几乎崩溃!

“对,确实不能再拖了。”她说,“毕竟,也许她不会……哦,会的,她会的,她一定会很震惊。”想象母亲会受到多大打击时,她再次体验到这个消息的冲击力。“我们要搬到哪里去?”她问,忽然纳闷一家人的未来怎么安排——如果父亲确实做了安排。

“去米尔顿。”他的语气呆滞而淡漠。因为他已经发现,尽管女儿基于对他的爱,愿意支持他,并且一度努力以这份爱来安慰他,可是,她内心的强烈痛楚始终不曾淡化。

“米尔顿!达克郡那个工业城镇?”

“对。”他答,口气依然沮丧哀戚。

“为什么选那里?”她问。

“因为在那里我可以赚钱养家,因为那里没有我认识的人,也没有人知道赫尔斯通这个地方,没人能跟我聊起这里。”

“赚钱养家!我以为你跟妈妈有……”她突然打住,因为她看见忧郁神色渐渐笼罩父亲额头,只好压抑住对一家人未来生活的关切。赫尔先生凭着他的同理心,像照镜子似的在女儿脸上看见自己的郁郁寡欢,努力收起低落的心情。

“玛格丽特,我会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只是,你要帮我告诉你妈妈。除了这件事,我什么都能做。一想到她会有多么苦恼,我就害怕得心慌。如果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也许明天你可以跟她说。明天我要出门一整天,去向农夫多布森和布雷西公共用地上的那些穷人道别。玛格丽特,你会不会很不愿意告诉你母亲这个消息?”

玛格丽特的确不愿意,她这辈子做过许多不得不做的事,就数这次最为难,一时之间她无法言语。赫尔先生说:“玛格丽特,你真的很不喜欢做这件事,对吧?”

这时,她克服自己的怯懦,坚强地说:“这件事是很痛苦,却一定得做,我会尽我的能力处理好。你一定也有很多困扰的事要做。”

赫尔先生丧气地摇摇头,感激地捏捏女儿的手。玛格丽特难过得差点又痛哭失声,为了转移注意力,她说:“爸,跟我说说,接下来我们怎么做。除了牧师薪俸之外,你跟妈妈还有钱,对吧?我知道姨妈有。”

“对,我们自己每年应该有一百七十英镑的收入。其中七十英镑直接汇给弗雷德里克,因为他人在国外。我不知道他需不需要这笔钱,”他语带迟疑地说,“他在西班牙军队里,应该也有薪饷。”

“不能让流落陌生国度的弗雷德里克缺钱用,”玛格丽特断然说道,“毕竟他的祖国待他不公。我们还有一百英镑,你、我和妈妈不能在英格兰找个生活费非常低廉、非常清幽的地方,靠这一百英镑过日子吗?我觉得没问题!”

“不行!”赫尔先生说,“这样行不通。我一定得找点事做,让自己忙一点,免得胡思乱想。只要待在乡村教区,我一定会痛苦地回想起赫尔斯通,回想起我在这里的职责,玛格丽特,那样我无法承受。一年一百英镑,扣掉基本生活开销,就不够让你妈妈过上她习惯且应该享有的舒适生活。不行,我们一定得去米尔顿,这件事已经定了。如果不受我爱的人的影响,我自己通常可以做出比较明智的决定。”他说,算是为他先斩后奏做出这些决定聊表歉意,“别人一反对,我就不知如何是好,变得犹豫不决。”

玛格丽特决定保持沉默。毕竟,相较于这个骇人听闻的巨变,他们搬去哪里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赫尔先生接着说:“几个月前,我的疑惑已经到了再不说出来就无法承受的地步,我写信给贝尔先生。玛格丽特,你记得贝尔先生吧?”

“不记得,我应该没见过他。我知道他是弗雷德里克和我的教父,你在牛津大学时的导师,是吗?”

“嗯。他是普利茅斯学院评议员。他好像是米尔顿人,总之,他在那里有不动产。自从米尔顿变成大型工业城镇以后,他的房产大幅增值。我有理由这样相信或想象——不过,我最好别谈那件事。我相信他一定能理解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给了我很大力量,毕竟他这辈子都在学校里过着轻松悠闲的生活。他很仁慈,多亏他,我们才能去米尔顿。”

“怎么说?”玛格丽特问。

“他在那里有租户、房子、厂房。即使他不喜欢那个地方——太忙乱嘈杂,不适合他那样清闲度日的人,他仍然跟那个地方的人有密切联系。他告诉我那里正好有户人家要招一个私人家教,待遇不错。”

“私人家教!”玛格丽特惊呼,一脸的鄙夷,“办厂的人怎么会需要经典、文学,或绅士的教养?”

“嗯,”赫尔先生说,“那里有些人好像还不错,了解自己的不足,这已经比牛津大学很多人好得多。有些人尽管已经成年,还是坚持要学习,有些则是想让孩子受更好的教育。总之,我说过了,那里刚好缺个私人家教。贝尔先生把我推荐给他的一个租户桑顿先生。从那人的来信中,我看得出来他非常聪明。玛格丽特,我在米尔顿即使过得不开心,至少会很充实。另外,那里的人和环境截然不同,我永远不会想起赫尔斯通。”

玛格丽特知道这就是背后的动机,因为她自己也有同感,那里的生活会很不一样。有关英格兰北部,玛格丽特过去也略有所闻,那地方几乎令她憎恶。只是,那里的厂商、那里的人、那里杂乱无章的荒凉乡间尽管不尽如人意,至少有个好处:它跟赫尔斯通判若天渊,永远不会让他们想起这个心爱的地方。

“我们什么时候走?”沉默半晌后,玛格丽特问。

“我不确定,我想先跟你商量商量,毕竟你妈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我猜两个星期吧,等我把辞职信递出去,就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了。”

玛格丽特几乎惊呆了,说:“两个星期!”

“不,不,日子还不确定。现在什么都还没敲定。”赫尔先生焦虑中带点迟疑,因为他看见女儿脸色大变,眼神里出现淡淡的哀伤。玛格丽特很快恢复镇定。

“不,爸爸,这件事越快越好,而且像你说的,要坚定。但妈妈还蒙在鼓里!这是最大的难题。”

“可怜的玛丽亚!”赫尔先生温柔地说,“可怜、可怜的玛丽亚!唉,如果我没结婚,如果我是孤家寡人,事情肯定简单得多!总而言之,玛格丽特,我不敢告诉她!”

“我明白。”玛格丽特伤心地说,“我来告诉她。明天晚上以前,我会找合适时机告诉她。哦,爸爸,”她突然激动起来,语带恳求地说,“告诉我这只是一场噩梦、一场可怕的梦,不是清醒时的真相!你的意思不是真的要离开教会,放弃赫尔斯通,永远脱离我和妈妈的信仰,被某种错觉或某种诱惑误导!你不是真的要这么做!”

赫尔先生一动不动地呆坐原处,静静听她说,然后他注视她的脸,用缓慢、沙哑、慎重的语气说:“玛格丽特,我确实要这么做。你不可以自欺欺人,怀疑我的话的真实性,怀疑我不容改变的意图和决心。”他说完之后,以同样刚毅、冷静的表情看着她。她也以哀求的眼神回望,这才相信一切已经无法挽回。她起身走向书房门口,手指碰触门把时,听见爸爸唤她。他站在壁炉旁,佝偻着腰背,等她走近,才挺直身子,双手放在她头上,肃穆地说:

“孩子,愿上帝赐福你!”

“也愿他让您重返他的教会。”她脱口而出,说出心里的期盼。她又担心这个回应对父亲不敬,也不恰当,因为听到女儿说这样的话,父亲可能会伤心。她连忙伸手搂住父亲脖子,父亲也拥住她,她听见父亲喃喃念道:“殉道者和受难者承受更大的痛苦,我不会退缩。”

他们听见赫尔太太在找女儿,吓了一跳,连忙放开对方,各自想到即将面临的困境。赫尔先生匆匆说道:“去吧,玛格丽特,去吧!明天一整天我都不在家。你得在太阳下山以前告诉你妈妈。”

“好。”她答道,怀着震惊又紊乱的心绪回到客厅。

[1] 此诗选自十七世纪英国诗人威廉·哈宾顿(William Habington,1605—1654)的长诗《卡斯塔拉》( Castara )。 k/+/c9wiHh3zo/SztyJwAz4bNNwM6hxfoVtIXgRzRiOoc1300Qqse7ZscHjvWmx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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