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杆儿

明冯梦龙 “三言”中《金玉奴棒打薄情郎》篇记乞丐头目有其集团之标志,号曰“杆儿”。当有徒众加入其集团时,必先拜此杆,始为众丐所承认。其头目,人称之曰“杆儿上的”。

金玉奴故事又演为戏剧,脍炙人口,市人习知乞丐集团号曰“杆儿上”。何以谓之“杆儿”,形状如何,乃至其物之果有与否,俱无从究诘。余幼年观此剧即曾以“杆儿”事询诸长辈,莫能得其要领。

及年长,知在当日社会中秘密集团甚多,非其集团中人,罕有能知底蕴者。况乞丐日日挣扎于生死线上,其自存之道,何等艰难?苟有结集,则其标志之物,又安能轻襮(bó)于人!无论仕宦子弟如吾辈不可得知、得见,恐即一般市人亦必莫之能详焉。

廿年前傅晋生 丈以拓片一纸见示,曰:“此杆儿也,紫檀木质,径约寸余,长约七寸,首端向下约寸余处有横穿一孔,盖为击绳之用者。曾为尊古斋黄百川 所得,今已归文物局。黄氏摹拓数本,此其一也。”

[明]佚名《明太祖异形像》 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

[明]佚名《明太祖坐像》(局部) 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

拓本乃圆棍围纸所拓,平铺而观之,其状如下:

上端正中为篆文方形玉玺,文曰“洪武 元年受命之宝御笔亲临”。

其下为小楷书直行题字十二行,每行十三字,有抬头之行十四字。文曰:“明太祖元年夏四月丁卯为/君之期,闲时思已往,扶持患难间。/幸亏张与李,恩情重如山。龙楼传/圣旨,宣进二老年。当初曾患难,今朝/要封官。二老忙摆手,贤弟慢降宣。/我无安邦策,无有定国贤。朝/臣寒代(待)漏,将军夜渡关。日高曾未起,/名利不如闲。封官不爱坐(做),绫罗懒代(怠)/穿。无功若受禄,我等不安然。二老/不受赠,/天子到为难。恩赐紫金梁,辈辈往/下传。行梁皆拜参。/”(标点为余所加,下端斜线处表示行末。“圣旨”“天子”皆抬头起)

下有二小方印,左右并列。其右者文曰“含经味道”,唯“经”字合于篆法,其他三字无一合;其左一印第一字为“右”,第三字为“肎”(kěn),余二字乖谬不可识。

伴随此杆有一传说,谓明太祖微时,与同为乞丐之二人结为兄弟,明祖其季也。及为天子,二丐来谒,问其所需,对以但望行乞之处,无不施予者。明祖即以此杖赐之,命天下凡见持此杖者,必加施予,不得拒绝。其后二人各分一半。更后,其徒众繁衍,各成宗派,每一宗门,各取一截。今此戋戋七寸短杆,已莫知其属于何宗何派矣。此黄百川得杆时所闻,以语傅晋生丈者。

民间传说,固不可加之考证;可考证者,即不成其为民间传说。如此杖,明祖赐予时,何能在木棍上钤玺印?如另纸作诏谕,钤玺印,何以此段韵语全出第三者口气,绝非敕令之语?如本出丐者所述,其玺印又自何来?且苟出当时承赐之后所刻,又何以首书“明太祖元年”?明代宝玺,钤本流传尚多,既无杆首一玺之文,“亲临”二字更属不辞。至其篆文讹谬,更不足论矣。此其所以不可究诘,亦不必究诘者也。唯民间传说,常限于口头,而此竟以实物之面目出现,但视为“伍髭须”“杜十姨”之塑像,又何不可?

伍髭须是伍子胥的谐音,杜十姨是杜拾遗的谐音。杜拾遗即唐代诗人杜甫,官左拾遗。《唐语林》载:“一乡一里,必有祀庙,号为伍员庙,必五分其髯,谓‘五髭须’。”《陕西通志》载:“西安府白水县拾遗庙因兵毁,乡人建祠,塑十妇像,呼为十姨。”《蓼花洲闲录》载:“温州有土地杜十姨,无夫,五髭须相公无妇。州人迎杜十姨以配五髭须,合为一庙。”

其理既无,其事其时则未可轻易抹杀:此段五言韵语,与《凤阳皇陵碑》之四言夹杂七言韵语大有异曲同工之妙。至少造此五言韵语者,曾得知见凤阳碑之文辞。又黄氏得诸京师乞丐头目,且获亲闻其口耳相传之事。无论此杆造于何朝何人,其曾为乞丐集团秘密组织中之信物,则确凿无疑也。今观此杆韵语末句曰“行梁皆拜参”,“拜参”当即“拜杆儿”之事。顾全篇韵语,悉属偶句为韵,独此句畸零,且词义不显。或疑原杖早失,或截而分者屡加传刻,末句之上,时久残失。吾却疑“行梁”为其行邦语,或即“加入集团”之特定术语,亦未可知也。又闻之傅丈云:黄氏得此杖,曾仿制数品,以为友好传玩之资,然其拓本,则拓自原件者,今予所录者是。 l9NB8+Yuyv96gBIsK12eesAs19ysA+xKBRxw6xuTMzZe61i3ndDLEpf1X3n9ul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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