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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始皇为微行咸阳”“夜出逢盗兰池”

出行,是秦始皇重要行政方式之一。统一战争中,秦始皇曾3次出行 。统一之后,又曾5次出行。由于是秦始皇重要行政方式,《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对于秦始皇行迹的记录比较详尽,而其中博浪沙“为盗所惊”情形及“微行”“逢盗兰池”事颇值得重视。

秦始皇以“临察四方”,“存定四极”(《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为政治志向,实现统一之后,次年,即秦始皇二十七年(前220)就有“巡陇西、北地,出鸡头山,过回中”的巡行。二十八年(前219),“始皇东行郡县”,“上泰山”,“禅梁父”,“南登琅邪”,“还,过彭城,……乃西南渡淮水,之衡山、南郡。浮江,至湘山祠。上自南郡由武关归。”(《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二十九年(前218),再一次“东游”,发生出行遇险事,即博浪沙遇刺事件。《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记载:“二十九年,始皇东游。至阳武博狼沙中,为盗所惊。求弗得,乃令天下大索十日。”

《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又记载秦始皇三十一年(前216)年“微行咸阳”“夜出逢盗兰池”的经历:

始皇为微行咸阳,与武士四人俱,夜出逢盗兰池,见窘,武士击杀盗,关中大索二十日。

所谓“为微行”,裴骃《集解》:“张晏曰:‘若微贱之所为,故曰微行也。’”关于“兰池”,裴骃《集解》:“《地理志》渭城县有兰池宫。”张守节《正义》引《括地志》云:“兰池陂即古之兰池,在咸阳县界。《秦记》云:‘始皇都长安,引渭水为池,筑为蓬、瀛,刻石为鲸,长二百丈。’逢盗之处也。”

所谓《秦记》“始皇都长安,引渭水为池,筑为蓬、瀛,刻石为鲸,长二百丈”之说,《历代宅京记》卷三《关中一·周秦汉》也引作“《秦记》” 。今按:《续汉书·郡国志一》刘昭注补:“《三秦记》曰:‘始皇引渭水为长池,东西二百里,南北三十里,刻石为鲸鱼二百丈。’” 此《秦记》可能为《三秦记》,而非战国秦史书。《史记》张守节《正义》七见《括地志》转引《三秦记》,即《史记》卷二《夏本纪》张守节《正义》引《括地志》引《三秦记》言“龙门水”;《史记》卷五《秦本纪》张守节《正义》引《括地志》引《三秦记》言“芷阳”;《史记》卷八《高祖本纪》张守节《正义》引《括地志》引《三秦记》言“霸城”、“紫泥水”;《史记》卷二八《封禅书》张守节《正义》引《括地志》引《三秦记》言“陈仓山”。《说郛》卷六一上《辛氏三秦记》“兰池”条:“秦始皇作兰池,引渭水,东西二百里,南北二十里,筑土为蓬莱山。刻石为鲸鱼,长二百丈。”清钱坫《新斠注地理志》卷二:“《三秦记》:‘始皇都长安,引渭水为池,筑为蓬、瀛,刻石为鲸,长二百丈。逢盗之处也。’”(清同治十三年刻本)与张守节《正义》据《括地志》引文同。清张澍辑《辛氏三秦记》:“始皇都长安,引渭水为长池,筑为蓬、瀛,刻石为鲸鱼,长二百丈。逢盗之处也。《括地志》,《史记正义》。”(清《二酉堂丛书》本)关于秦始皇“微行”“逢盗”地点“兰池”是否存在模拟海洋的人工湖,可以通过秦封泥“晦池”“每池”即“海池”的文物发现以及“兰池”位置得以推定

秦始皇在统一战争中每征服一个国家,都要把该国宫殿的建筑图样采集回来,在咸阳以北的塬上予以复制。这就是《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记载的“秦每破诸侯,写放其宫室,作之咸阳北阪上”。而翻版燕国宫殿的位置,正在咸阳宫的东北方向,与燕国和秦国的方位关系是一致的。兰池宫曾经出土“兰池宫当”文字瓦当,其位置大体明确。秦的兰池宫也在咸阳宫的东北方向,正在“出土燕国形制瓦当”的秦人复制燕国宫殿建筑以南 。如果说这一湖泊象征渤海水面,从地理位置上考虑,也是妥当的。

渤海当时称“勃海”,又称“勃澥”。这是秦始皇相当熟悉的海域。他的东巡,曾经沿渤海西岸和南岸行进,又曾经在海上浮行,甚至有使用连弩亲自“射杀”海上“巨鱼”的行为。燕、齐海上方士们关于海上神山的宣传,其最初的底本很可能是对于渤海海面海市蜃楼的认识。在渤海湾西岸发掘的秦汉建筑遗存,许多学者认为与秦始皇巡行至于碣石的行迹有关,被称作“秦行宫遗址” 。所出土大型蘷纹建筑材料,仅在秦始皇陵园有同类发现。秦始皇巡行渤海的感觉,很可能会对秦都咸阳宫殿区建设规划的构想产生一定的影响。从姜女石石碑地秦宫遗址的位置看,这里完全被蓝色的水世界紧密拥抱。这位帝王应当也希望居住在咸阳的宫室的时候,同样开窗就能够看到海景。

汉武帝是秦始皇之后又一位对海洋有着特殊热情的帝王 。他在宫苑营造规划中,专门设计了有明确的仿象海洋性质的人工湖泊。

《史记》卷二八《封禅书》记载,汉武帝在汉长安城以西,萧何为刘邦修建的未央宫的旁侧建造了宏大的建章宫:“作建章宫,度为千门万户。前殿度高未央。”宫殿区的北面,有一个规模可观的湖泊,其中有象征海中神山的岛屿:“其北治大池,渐台高二十余丈,命曰太液池,中有蓬莱、方丈、瀛洲、壶梁,象海中神山龟鱼之属。”所谓“有蓬莱、方丈、瀛洲、壶梁,象海中神山龟鱼之属”,出自司马迁笔下,是明确的以宫廷中人工湖泊“象海”的历史记录。《史记》卷一二《孝武本纪》有同样的内容,司马贞《索隐》引《三辅故事》说:“殿北海池北岸有石鱼,长二丈,宽五尺,西岸有石龟二枚,各长六尺。”所谓“殿北海池”特别值得注意,这一湖泊名叫“海池”,其位置在建章宫前殿正北。这是我们在历史文献记录中看到的名义确定的“海池”。以汉时尺度计 ,“石龟”长1.386米,应是仿象海龟。“石鱼”长4.62米,宽1.155米,也应当是仿象海鱼。

与《三秦记》“兰池”“刻石为鲸”的情形类似,《西京杂记》记载,在汉武帝为操演水军经营的昆明池中放置有“石鲸”:“昆明池刻玉石为鲸,每至雷雨,鲸常鸣吼,鬓尾皆动。汉世祭之以祈雨,往往有验。”《三辅黄图》卷四《池沼》:“《三辅故事》又曰:‘(昆明)池中有豫章台及石鲸。刻石为鲸鱼,长三丈,每至雷雨,常鸣吼,鬛尾皆动。’”昆明池“石鲸”在唐代受到诗人们的关注。宋之问、苏颋、储光羲、苏庆余、温庭筠等均有咏唱。杜甫《秋兴八首》其七写道:“昆明池水汉时功,武帝旌旗在眼中。织女机丝虚月夜,石鲸鳞甲动秋风。”清初学者陈廷敬以为“笔端高绝,出寻常蹊径之外。”

传说“每至雷雨”,“石鲸”都有异常的表现,“常鸣吼,鬓尾皆动”。杜诗所谓“石鲸鳞甲动秋风”,也说在古人对于海洋的神秘主义意识中,“刻石”或“刻玉石”为之的“石鲸”,似乎是有生命,又有特别的神异功能的。

“海池”的规划和营造,是考察中国古代宫苑史和中国古代园林史必须注意的现象。秦汉时期咸阳—长安地方这一新的地貌特点,也体现了执政者海洋意识的作用。秦始皇三十一年(前216)“为微行咸阳”“夜出逢盗兰池”,事在两次东巡临海之后,是否与海上见闻和心理感觉有关,也值得研究者思考。

“二十九年”博浪沙“为盗所惊”,“乃令天下大索十日”。“三十一年”兰池“逢盗”“见窘”,“关中大索二十日”。前者发生于“始皇东游”途中,是以“刺秦王,为韩报仇”(《史记》卷五五《留侯世家》)为明确目的的政治事件。后者发生于“始皇为微行咸阳”,即“若微贱之所为”情形之下。我们曾经指出,“始皇为微行咸阳,与武士四人俱,夜出逢盗兰池,见窘”,因秦始皇特意“微行”,“若微贱之所为”,可以看作并非针对政治权势者的体现为一般治安问题的事件 。然而事在“咸阳”统治中枢地方,因而情节严重,以致于“大索”的空间范围虽然只限于“关中”而非“天下”,但是其时间限定竟然倍增。 UcMx61/O8HW6zQmHS4xOOg3RZ9snzu21nDJXbKavv51kMOtRCAysHQDhWwarEuj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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