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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埃及玻璃及其制造法传入中国

中国也是世界上较早制造玻璃的国家。1972年河南洛阳庄淳沟西周早期墓中发现一枚穿孔白色料珠,接着在1975年陕西宝鸡茹家庄 伯墓中出土了上千件西周早中期的玻璃管、玻璃珠。经过科学鉴定,这批玻璃管珠含硅量有高达40%的,成分中并有中国玻璃传统制造常有的铅和钡,属于铅钡玻璃 ,与埃及古玻璃的钠钙系统完全不同。

最早的玻璃,大约被称为“夜光”。自公元前5世纪出现夜光璧起,夜光璧便是楚国的国宝,这种夜光璧多半是玻璃璧。“夜光”一名也兼有音义,一则以指玻璃光泽,一则以译梵语Jargon,此词原称“有色宝石”,后来则专指黄色宝石锆(zircon),俗名风信子石。“夜光璧”的名称始用于战国晚期,而实物的出现至少要早两个世纪。湖南韶山东周中期墓、长沙楚墓、广州西汉初期和中期墓中都见有玻璃璧,这就是古代的夜光璧。玻璃璧在长沙、衡阳、常德和浏阳楚墓中,是常见之物。长沙和广州出土的玻璃器更有碗、环、印章和串珠,上起战国,下迄汉代。韶山灌区则有玻璃剑首、剑珥、珠饰。这些出土物表明南方沿海地区自公元前5世纪以来,在上千年中一直是中国玻璃工业的重要基地。汉代始用琉璃一名,琉璃初作流离,具有夜光,“方椎夜光之流离”(扬雄:《羽猎赋》),这是个土生土长的名词,以此替代原先借自印度的夜光。

古代输入中国的外国玻璃制品来自伊朗、叙利亚、印度、埃及,埃及玻璃运往中国,不论陆路或海路,都必经印度,因此中国最初知道外国玻璃,都说成是印度的。《西京杂记》卷二追记汉武帝时身毒国进赠白光玻璃鞍,在暗室中能光照十多丈。《三辅黄图》记述的一则故事说,汉武帝将千涂国(犍陀罗)的礼品玉晶盘赐给董偃,这种玉晶“与冰相洁”,结果“拂玉盘坠,冰玉俱碎”。玉晶盘因为洁白透明被称为冰,而且易碎,确是只有埃及才能制造的珍品白玻璃盘。罗马时期,亚历山大里亚成为玻璃制造中心,那里制造的玻璃,有半透明红、白色,类似萤石、蓝宝石或风信子石的,有似黑曜石的黑玻璃杯、碗。透明玻璃有蓝、绿、黄、紫、棕红等色,而以像石英般纯白的玻璃最为尊贵 。被称为玉晶盘的,便是亚历山大里亚玻璃工匠的杰作。

印度洋季风贸易盛行的三个世纪中,运入中国的埃及玻璃制品也不断增多。20世纪初,河南出土的古玻璃,经过光谱分析,其中确有2世纪到4世纪的埃及制品 。洛阳也曾发现亚历山大里亚制造的玻璃珠 ,并且有一件埃及的玻璃瓶,上面刻有代表雅典娜头像的奖牌形装饰图样,制作十分精巧,原件已归加拿大多伦多的安大略博物馆 。塔克西拉和帕格曼遗址曾出土大批罗马玻璃珠和玻璃器,这为埃及玻璃由五河流域进入中国北方列出了路标。帕格曼出土的罗马玻璃品,分属公元1世纪末到3世纪初的150年,显示了在相当长的时期中,这里是向中国运进埃及玻璃的贸易前哨。辽宁北票北燕权贵冯素弗(383—415)墓在1965年曾出土五件罕见的透明玻璃器,各器呈淡绿色或深绿色,有侈口凹底杯、圜底小钵、残高足器,造型都与我国传统产品不同,尤其是一件长20.5厘米,腹径5.2厘米的鸭形水注,更和帕格曼出土由埃及制造的海豚形玻璃水注(长20.2厘米)相像 。河北定县塔基北魏太和五年(481)石函中也发现西方玻璃器,这些都是由柔然传入北燕的罗马玻璃器。埃及玻璃向北最远到了辽东的大凌河流域。

中国南方也很早便输入埃及玻璃了。目前已经光谱分析的埃及玻璃残片,是1980年江苏邗江甘泉二号东汉墓出土的三件平底钵、盆之类的残片。玻璃片系紫黑色和乳白色相间的透明体,有线形和波纹交织花纹,似用两种不同颜色的玻璃溶液搅拌。残片外壁有模印的辐射形凸棱,采用模铸法制作。玻璃片经定性分析,紫色部分含有大量硅、钙、钠和相当数量的铝、铁、镁、锰,白色部分含量和紫色相仿,两种颜色都无铅、钡 。这一数据和罗马时代亚历山大里亚各色玻璃含硅量在60%以上,并有大量的钠、钙相仿 [2] 。甘泉二号墓的墓主,据发掘者推断,可能是死于公元67年的广陵王刘荆。墓中玻璃为证明东汉时代埃及玻璃成批流入中国,提供了实物。广西汉墓出土钾玻璃,经化验,具有氧化镁含量低的特点。1987年广西合浦县文昌塔西汉墓出土玻璃杯,经EDAX分析,含氧化硅79.69%,氧化钾16.22%,属于K 2 O-SiO 2 玻璃系统。1955年广西贵县东汉墓出土玻璃盘,经化验,含氧化硅77.7%,氧化钾16.8%,属于K 2 O-SiO 2 玻璃。不论K 2 O-SiO 2 系统或K 2 O-CaO-SiO 2 系统玻璃,氧化镁只占0.01%,与西方钾玻璃含氧化镁3%—9%不同。意味着汉墓出土钾玻璃采用与西方不同的原料,而与泰国、印度出土钾玻璃相近

两晋南北朝埃及玻璃仍不断从陆上运入西北,由海上输往交广沿海。3世纪末的《广志》列举的琉璃产地有“黄支、斯调、大秦、日(扶)南诸国”(《艺文类聚》卷八四),其实只是埃及玻璃从印度洋东运,沿途销售的国家。考古发掘者已经沿着这条由西而东的玻璃路,在南阿拉伯的凯尼(皮尔·阿里村西南3.5千米)、南印度东岸的阿里卡曼陀(本地治里以南3千米)、马来半岛的柔佛河、柬埔寨龙川的奥-埃育村,见到不少久已埋在地下的罗马玻璃。南京象山东晋豪门王氏七号墓在1970年也发现两件直桶形白色透明玻璃杯,一整一残,完整的一件,杯壁厚0.5—0.7厘米,白中呈黄绿色,口外刻有一周线纹和花瓣,腹部更有七个椭圆纹饰,底部也有长形花瓣。这件玻璃杯白色中隐现的黄绿色,是由于烧制时杂有黄砂所致,或者是铁质被氧化锰所中和而起,这是古代埃尔·阿玛那制造玻璃时大量使用石英砾的结果 [3] 。这件圆圈纹玻璃杯应该是直接从拜占庭运来的。

埃及玻璃制品流入中国,大致从公元前2世纪便已开始,一直继续到公元5、6世纪,仍未中断。个别地,可能早在公元前6世纪,已有精制的埃及玻璃珠流入长沙了。长沙烈士公园在1958年发现的三号木椁楚墓,出土了通体深蓝饰有白色圆圈纹和深黄十字形纹的玻璃珠,和长沙楚墓中常见的玻璃珠不同,具有西方玻璃珠的特征。在各种进口的玻璃器和玻璃珠中,特别受到推崇的是埃及的白色透明玻璃,自汉以来,便有玉晶、水精的雅称。这些享有世界声誉的埃及玻璃,以其装饰和日用的性能,激励了中国玻璃的生产,成为中国自制玻璃的楷模。

在埃及玻璃品成批输入的同时,还有它先进的制造工艺,也为中国南方沿海的玻璃工业所吸收。著名炼丹家葛洪(290—370)在《抱朴子·内篇》卷二论仙中首先提到仿造埃及玻璃碗,“外国作水晶椀,实是合五种灰以作之,今交广多有得其法以作之者”。水晶椀就是透明玻璃碗。从225年交州始分为交、广二州开始,便有仿制外国水晶碗的工场了。交、广和埃及往来频繁,因此很快便知道埃及玻璃之所以精巧,首先取决于五种成分的配制。派霍德的《埃及玻璃工业》对十二朝以来埃及玻璃的化学分析,纽曼和柯蒂伽在《古代玻璃》中对埃及玻璃选样的鉴定结果,表明硅土、苏打、石灰、镁和氧化铝是埃及玻璃的主要原料。埃及玻璃碗由于它的耐高温性能,比中国玻璃碗更能适应骤冷骤热的要求,因而具有更多的实用价值。广州的玻璃工业吸取了先进的埃及工艺,按照埃及玻璃的配方,制造出本国生产的单色或多色透明玻璃碗,以及其他日用器皿。这种仿制的成功,看来并非限于在工艺上摆脱铅钡玻璃的传统,趋向于钠钙玻璃和含硅量的增大,而是在器物的形制、种类、装饰图样上,也都开始了具有创新意义的改革,从而使南方的玻璃制造业超过了黄河流域的传统琉璃制造业。可惜水晶玻璃的制造技术在4世纪以后因销路不广而失传,直到18世纪乾隆年间再由欧洲传教士传入宫廷。

公元3、4世纪时按照埃及配方制造透明玻璃的成功,使得仅从化学成分和器物风格,仍难以断定国内与国外产品的绝对界限。而埃及为了扩大对华销售,可能也曾根据中国人的需要,制作中国玻璃饰物的仿制品,《魏略》和《后汉书》都说罗马物产中有中国特有的佩饰夜光璧,便是一个例证。

两晋南北朝时期,在玻璃制造技术方面,中国和埃及实有不解之缘。《魏书·大月氏传》(《北史》卷九七同)说:“世祖(424—452)时,其国人商贩至京师,自云能铸石为五色琉璃。于是采矿山中,于京师铸之。既成,光泽乃美于西方来者。诏为行殿,容百余人,光色映彻,观者莫不惊骇,以为神明所作。自此,中国琉璃遂贱,人不复珍之。”这里的“中国”犹称“中原”,仅指黄河流域的中下游。这段材料,在国外一直被当作玻璃由亚历山大里亚传入中国的证明 [4] 。其实是由于北方直到5世纪尚未有过五色玻璃的制作,这种五色玻璃至少是半透明的,多种色彩的,一旦试制成功,投入生产,于是原来在北方所能见到的单色或间色玻璃,便不稀奇了。但北方的这些生产工艺不久便告中断,制造技术随之失传,到6世纪下半叶,何稠模仿古法制作绿瓷,已被叹为观止。到了唐朝,正如颜师古所说,中国自制琉璃一变而为“皆硝冶石汁,加以众药,灌而为之,尤虚脆不贞”,因而怀疑“实非真物”了。 ChfSz5BGA4SWOGpCbjIfXEJF6j7YZQsuW5XMkL1VMTVvn4xLhtcsVGZd4brrWgF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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