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时关中竹林之繁茂,与现今自然景观形成强烈的对照。《汉书》卷二八下《地理志下》说:秦地“有鄠、杜竹林,南山檀柘,号称陆海,为九州膏腴”,“竹林”成为资源富足的首要条件。东方朔也曾以关中有“竹箭之饶”,称之为“天下陆海之地”(《汉书》卷六五《东方朔传》)。司马迁《史记》卷一二九《货殖列传》也曾经写道,若拥有“渭川千亩竹”,则与“安邑千树枣;燕、秦千树栗;蜀、汉、江陵千树橘;淮北、常山已南,河济之间千树萩;陈、夏千亩漆;齐、鲁千亩桑麻”的主人同样,其经济地位可以与“千户侯”相当。而以“竹竿万个”为经营之本者,“此亦比千乘之家”。《汉书·景武昭宣元成功臣表》记述,杨仆“坐为将军击朝鲜畏懦,入竹二万个,赎完为城旦”,也说明当时关中曾生长经济价值较高的竹种。
爰叔建议董偃请窦太主献长门园取悦汉武帝,说到顾城庙“有萩竹籍田”(《汉书》卷六五《东方朔传》)。司马相如奏赋描述宜春宫风景,也有“览竹林之榛榛”的辞句(《史记》卷一一七《司马相如列传》)。西汉长安地区民间重视竹林经济效益的情形,又见于班固《西都赋》:“源泉灌注,陂池交属,竹林果园,芳草甘木,郊野之富,号为近蜀。”看来,竹林当时确实已经成为关中人“坐以待收”的“富给之资”(《史记》卷一二九《货殖列传》)。
张衡《西京赋》也写道:“筱簜敷衍,编町成篁,山谷原隰,泱漭无疆。”薛综注:“筱,竹箭也。簜,大竹也。敷,布也。衍,蔓也。编,连也。町谓畎亩。篁,竹墟名也。”李善注:“《尚书》曰:‘瑶琨筱簜既敷。’”汉代有以“骀荡”为宫名者。《三辅黄图》卷三《建章宫》:“骀荡宫,春时景物骀荡满宫中也。”《后汉书》卷四〇上《班固传》:“经骀荡而出馺娑,洞枍诣以与天梁。”李贤注:“《关中记》:‘建章宫有骀荡、馺娑、枍诣殿。’天梁亦宫名也。”《文选》卷班固《西都赋》李善注:“《关中记》曰:建章宫有馺娑、骀荡、枍诣、承光四殿。”“骀荡”的“荡”与“簜”是否有一定的关联,是值得思考的。
而所谓“泱漭无疆”,可以与汉代瓦当文字“泱茫无垠”对照理解。
《汉书》卷二二《礼乐志》及《汉旧仪》都说到甘泉宫竹宫,《太平御览》卷一七三引《汉宫阙名》也说到“竹宫”。《三辅黄图》卷三:“竹宫,甘泉竹宫也,以竹为宫,天子居中。”陈直研究汉“狼千万延”及“王干”反当,以为“狼干为琅玕之假借字”“王干疑琅玕之最省文”“皆疑为甘泉宫竹宫之物。”
考古资料中也多见竹结构建筑以及采用竹材作为辅助建材的文化遗存。秦都咸阳1号宫殿遗址发现屋顶棚敷竹席,其中6室和7室的隔墙为“夹竹抹泥墙” 。3号宫殿遗址作为檐墙的1室北墙,“从倒塌建筑堆积发现墙体为夹竹草泥墙” 。秦始皇陵兵马俑坑过洞隔梁的棚木上也铺有席子 。这种“席子”很可能是竹席。考古工作者以为“似为仿照当时贵族第宅而筑”的咸阳杨家湾汉墓墓室护壁结构下部有竹席印迹,作为骨干的圆木之间又用竹竿作衬筋 。
西汉薄太后南陵20号从葬坑中发现大熊猫头骨 ,或许也可以看作当时关中地区竹林繁茂的佐证。
《史记》卷一二九《货殖列传》说,“夫山西饶材、竹、谷、纑、旄、玉石”“江南出枏、梓、姜、桂、金、锡、连、丹沙、犀、玳瑁、珠玑、齿革”。“竹”居于山西物产前列却不名于江南物产中,可见当时黄河流域饶产之竹,对于社会经济的意义甚至远远超过江南。而关中竹林,是具有典型性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