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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园的风,故乡的云:
柴雨青音乐教育的视点与情怀

(代序二)

柴雨青要出版她的学术专著了,作为教师,我历来赞成既要研究教学,又要研究教学对象,还特别要注意研究自己所耕耘的学术领域里的前沿地带,追踪发展动态,保持一种“与时俱进”的前进的姿态,不迟疑,不落伍,不怠慢,不封闭,这对于每一个敬畏自己教书生涯的教师来说至关重要,绝对是很硬核的教学准备与必要的学术建设。学术永远是教学质量的引领力量和水准刻度,学术开阔眼界,学术拓展胸襟,学术活跃思维,学术让每每感到疲惫不堪、感到缺少动力刺激的教书人,满血复活,充满了新鲜感、前瞻性和创造力。

很高兴为她写序。其中原因,不仅仅因为她的本科毕业证、学位证上有我的签名;还因为,她是我眼见着从孩子长到少年,从少年长成青年的人。她从大理到昆明,从昆明到北京,再回到昆明,考进云南大学成为专职音乐教师……我见证了她的成长,她的变化,见证了她从一个羞羞怯怯、慢慢吞吞的女孩子变成一个开开朗朗、风风火火的职场人的每一个转折点。我很惊讶,她从一个怯生生的小丫头变成一个落落大方的女教师,有点像“人生魔法”。我所说的,还不是一般意义上外貌的“女大十八变”,而是性格上的巨变,心性上的豹变,换了个人似的。

雨青自小学毕业后就离开家了,她考上了云南艺术学院附中,主修钢琴,兼修琵琶,在苦练童子功中消耗掉了金色童年,附中毕业后她考入云南艺术学院本部的音乐学院音乐学系音乐教育方向,研修钢琴与作曲,兼修琵琶,师从范琴雯、马烁、张艺昆教授。她在云南艺术学院新老校区埋头苦修,前后整整十年。她懵懵懂懂地上路,但清清楚楚地选择,本科毕业时,她考上了中国音乐学院,师从音乐教育专家谢嘉幸教授,耕耘在中华民族音乐传承发展的研究领域,也是一埋头,一回首,又过去了整整十年!

本科期间,除了在文化课和专业基础课、专业核心课程的不敢松懈之外,她还接受了校外的语文作文与英语听力、口语的训练,她默默承受的这种“向上提升、努力奋进”的压力,变成了日后深造的潜在能力。果然,考研的环节上,显现出了效果。果然,在中国音乐学院研修的岁月,能够跟随导师谢嘉幸参加各种国际高规格的学术会议,并直接用英语演讲或者宣读论文,例如她在 2013年的新加坡“第九届亚太音乐教育会议”上宣读论文《当代中国社区的音乐教育实践》;在 2014年巴西“世界音乐教育大会”她不但以《遗产的模型(典型):少数民族传统文化中的乐舞》作独立演讲,还在“来自中国社区音乐活动的报告”的主题下作《乐歌让乐龄人生活精彩:以北京卡林卡老年合唱团活动为例》的演讲……英文写作、口语表达派上了用场。正如老一辈革命家陈毅在赣南游击的艰苦生活中写下的词句那样:“此时预备好身手,他年战场获锦归,前进心不灰。”雨青埋头苦读、咬牙坚持的那些年就是她的“此时”,流利的英语演讲获得一片赞誉的时候,便是她的“他日”了。

她的研究生岁月是更加努力的三年,是从快走到小跑、最后狂奔的三年。一方面要完成学业、研究课题、锻造自己的学术素养;另一方面还积极参加学校学生会工作、科研处工作、社会实践工作,提高自己的工作能力。在这过程中,她获得各种称号和奖励。她先后获得 2012年北京市第四届传统音乐节“志愿者之星”,中国音乐学院的奖学金,各种“工作积极分子”“先进个人”,中国音乐学院优秀毕业生,北京市优秀毕业生,研究生“国家级奖学金”,2013、2014、2015年连续三年获得过中国音乐学院年度好新闻一、二、三等奖,高校“新闻与传播研究会”三等奖……真是全面开花。她越发相信,付出的每一次艰辛都不会白费;洒落的每一滴汗水都会有土地的回应。于是,性格里的坚强与韧性,就渐次养成。

我知道,她在中国音乐学院热心学校公益工作,乐于为同学们付出,不仅仅包括学生会、研究生院的工作,而且,学校与北京市、社区的相关社会工作她也积极参加,学校的研究生院也大胆地放手让她开展学术研究活动。在研究生院的领导和导师谢嘉幸的指导下,不短的时间里,中国音乐学院类似电视节目《锵锵三人行》形式新颖的学术讲座——主题性的“音乐纵横三人谈”,中国音乐学院音乐研究所的“北京传统音乐节”系列活动的策划,与讲座的专家、活动的相关人员的联系、接送、会场等工作,就在她的日常筹划里生动起来,对她来说,锻炼极大。眼界的开阔,观测的前沿性,追踪的问题深度,价值的判断,学术的敏感性,等等,都获得全面提升。这些都成为了她的人生财富。

她还有与生俱来的财富,那就是“田野的风”和“故乡的云”。雨青在研究生期间频繁地参加北京、上海、江苏、山东举办的国际音乐学会年会、中国艺术教育高峰论坛、中国音乐教育大会等,这时,她的论文宣讲包括了《历史文化场域中的本土音乐传承——以云南巍山县为例》《从“请上来”与“送下去”谈起:浅议云南少数民族音乐传承的方式》《传统文化与当代音乐教育——从全国艺术院校院(校)长高峰论坛所想到的》这样的篇什。看来,真是“人走千里不忘家”!首先是云南,然后是大理。研究音乐文化,本能地会想到歌舞海洋的家乡云南,想到大理这个南诏故地丰富多彩的民族音乐文化,这些作为研究资源和音乐育人的资源,都是格外值得珍视的。厘清本土音乐文化、乡土音乐文化与现代艺术教育的关系,也是格外值得赞许的文化研究观测点与学术价值立足点。这么说,是基于早年我在调研云南中小学艺术教育情况时所了解到的情况,我有同理心和共情感。我早年调研到的情况和雨青论述的情形,是那种在过去的 20多年时间里虽有变化,但是没有根本变化的乡村文化现象。即:乡土文化在渐次流逝中趋于消失。流行文化、外来文化置换和取代了乡土文化的位置,成为影响乡土精神的重要力量和文化消费的构成内容,这就令人忧心忡忡了,这使我产生了一种文化焦虑。焦虑什么?多年以后,可能山河依旧,但是山河中人,面对故乡的情感内容、表达方式、文化记忆可能都变了。人们将想不起与故乡的文化联系,找不到恰当的词汇去描绘故乡的风物,建立不起故乡的文化记忆。因为,他们从孩提时代,整个文化氛围就被蚕食、被置换掉了。这种置换,来自几方面的力量:一是花花绿绿的小商品潮对乡村消费的淹没性冲击,廉价的小商品遮蔽了孩子们的童年想象力;二是外出打工的长辈,长年不在家,在外“挣钱”、回家带回的仍然是那些孩子们没有见过、没有吃过、没有用过的产品。这些都没有错,他们应该享用,而且应该有更好的产品享用和更好的生活品质享受。但无奈的现实是,在城乡二元结构下的经济文化发达程度带来的差异性,使得孩子们在蓬勃向上的成长选择与发展想象当中,自然而然地疏离甚至抛弃了看起来不发达的本土生活方式里的一切内容。与商品经济伴随而来的流行文化、城市文化是强势文化,其冲击力不是乡村文化所能抵御的。在上述两重冲击之外,第三重冲击也来了,那就是伴随性的文化冲击。打工回乡的时髦青年带会的城市文化信息,极强地刺激着乡村本土文化的状态,他们模仿电视歌手,唱流行歌,甚至相约成立摇滚乐队,穿奇装异服,留怪诞发式,成为乡村生活中具有感召力和影响力的文化存在,这些与本土环境中的传统文化迥然有异的现象,悄悄改变着乡村年轻一代的文化观念,那些物质外形,是“外面的世界”的表征,是“生活水平”刻度、是“时尚”的标志……它们装饰着乡村青年的梦。

改变悄然发生,而且显得顺理成章,于是,一切都显得自然而然。我从多年前的中小学艺术教育的调研中发现,音乐美术课程没有足量开课是普遍现象;教师队伍的临时性、非专业性也是普遍现象。而临时代课的这些非专业出身的艺术教师,很多恰恰就是“考出去”又“分回来”的“前乡村儿童、前乡村少年”,他们的小学、中学时代就是在上述社会大潮的冲击中度过的,时代给他们留下的文化记忆中,乡土的声音形象都很模糊,甚至被选择性忽略掉了。他们回到故土或者与自己早年成长环境相似的中小学教书,仓促上阵教音乐课时,心底存留的、被外来冲击植入的商品经济下的流行文化记忆起了作用。这样,更熟悉的“教材”就是自己随口就来的流行歌,在课外活动中,更多的时候就潜移默化地让自己的文化消费选择和被植入的文化价值观念影响了学生。一代代的形成了“影响循环”,一种“恶性循环”。还有一种情况,县乡中小学里偶有专业毕业生任教,居然还有这样的尴尬:所学的专业在当地就完全用不上。譬如我们遇到这样一个学生,学的是钢琴,但是在当时她所任教的中学的那个县,也找不出一台钢琴,之后,先是有脚踏风琴,后来有了电子琴,但还是觉得专业所学用不上,在音乐课程教学里常有“英雄无用武之地”之恨。这种情形,其实对艺术教育提出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艺术院校培养的人才,应该特别对县、乡中小学甚至幼儿园培养一专多能的教师,培养懂得、重视、珍视自己的本土艺术资源的毕业生去从教,在根本上解决现实中乡土艺术流失、教学中乡土艺术缺失的问题。

贺知章流传后世的诗句:“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里面有“乡音”,有吸引宦游人“老大回”的“乡情”。回不了家的的人对家乡的思念叫“乡愁”。可是,我们今天的社会生活的巨变却让“乡愁”留不住了。一方面是因为社会发展、城乡建设带来的“山乡巨变”,另一方面是人们生活方式的变化,流动中的人生,彻底改变了人们的“故乡”观念,现代人的故乡观念已经变得越来越稀薄了。《红楼梦》中《好了歌》所言“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今天,“以他乡为故乡”似乎并不荒唐,反而成自然了。造成这种情况,一是离开土地谋生发展的农民越来越多,土地撂荒,生存方式改变了;另一方面是“城镇化”建设的大潮吸纳农村人口进入城镇,变成了“城里人”。农村人口的身份从职业农民,变成了为城镇“三产”服务大军。生活环境和生存方式都变了。这种时候,乡关何处?乡愁何在?

柴雨青的这部学术著作,是关于本土音乐教育研究的内容。书稿以云南大理州巍山彝族回族自治县为例,给读者提出了一种学术构想:一种将本土音乐存量、乡土教材积累、少数民族音乐资源融为一体的共生共荣的音乐教育设想,这是一种可持续发展的思路。其出发点,是为中国广袤的乡村“留住歌声、曲调、方言和曼妙舞姿中的美丽乡愁”。从娃娃抓起,从成规模、有制度的现代教育抓起,让乡土音乐文化进入民族大家庭中,并植入一代代孩子成长史中“培根铸魂”的关键时期。应该说,将乡音、乡情、乡声、乡韵在音乐教育课程中、校园文化活动中贯穿进去,成为孩子们的文化生活日常,或许,能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一点乡村文化的消失。歌声里、曲调中、乐舞时,故乡就与儿时、少年时熟悉的声音形象连在一起了,种植文化因子,培植家乡感情,不是采取耳提面命的方式,而是进行感性生活的沉淀。这种沉淀,多年后会发生作用。毕竟,乡村不会从根本上消失,许多人的故乡依旧存在,那么,为什么不可以从“文化乡村”的角度去想一想“新农村”的建设呢?为什么不从文化的多样性、丰富性去想一想中国文化的发展呢?说的是巍山彝族回族自治县,想的是中国广大的乡村,留住的是人们诗意的故乡情结和中华民族根性的文化。

雨青想要塑造乡土音乐中的故乡形象,固定乡音乡情中那点儿富含诗意的“乡愁”。于是,她选择民族构成、文化混融、国民教育发展程度等方面在云南都具有一定代表性意义的南诏故地——巍山彝族回族自治县作为对象,从乡土资源到学校美育、从民间传承到学校教育、从民族构成到文化状态、从传承实践到经验总结、从问题分析到路径选择,做出了具有实证性的研究,这研究基于存量盘点,基于实践总结,基于路径比较,最终再展望发展,所提出的意见建议,就具有相当的现实指导意义与实践参照价值了。毕竟,路,是人走出来的。柴雨青作为云南乡土音乐的关注者和传承的实践者,只是一个用心、用情、用力的后继者;但是,以专书的容量、以一个民族自治县的中小学教育为观察对象去研究和探索中小学乡土音乐教育的努力方面,她绝对是一个持续的思考者和深入的专注者,是一个勇于上路的行者。说“持续”,因为我发现她大约在 10年前获得第一届全国音乐教育研究演讲比赛一等奖的论文内容,就是关于乡土音乐与校园传承的——《乡土与校园——云南省巍山县上述民族音乐文化传承路径研究》,10年之后,她写出《美育中的乡愁:云南省巍山县少数民族音乐的校园专承》这本乡土音乐文化传承的教材,思考的问题和取证的案例,体现了她的持续性思考和专注性努力。从实践调研出发,清晰梳理一个民族自治县音乐自然资源、人文教育的历史现状,明确总结在传承实践中的方法路径并提出具有发展潜力的实施思路,格外值得赞许。

她不是巍山人,但是,她在山明水秀的苍山洱海之间的大理市出生,度过了童年。湖光山色的拥抱,人文环境的濡养,让她对南诏历史文化产生了一种敬畏,使她对巍山彝族回族自治县有一种莫名的文化情感,在断断续续的远望、深深浅浅的走访与心心念念的琢磨中,写出这本书,既是她理性的专业课题的选择,也是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那种“远望南诏”的文化情感的“移情”。从现实意义上说,全国时代性的“美育”新浪潮涌动的时候,以“乡愁”这一广为流行的“热词”联系上国家级的“美育”工作,对民族音乐文化的建设,对乡村的文化振兴,对民族团结进步示范区的进一步建设和深入发展,对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梦的实现,都是一种有眼光、有格局、有情怀、有现实逻辑架构的思考。

选择一个有代表性的案例,设定一个观察角度,思考一些具有普遍性意义的问题,是学术研究的惯常手段。本书的特色在于,联系了历史与当下,院校与民间,现状与未来,从活动场面与教育环节去总结,调研文本就鲜活了;从发展的站位去思考问题,意见和建议就有现实性意义了。

是为序。

吴戈
2023年 1月 12日星期四,昆明,果林湖畔 WK9qwnNJwtiqrJsAeLSlATntlLj+zB6gozR6Ki09T3dBQBUQU3X3dl4pjlM/mi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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