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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密钥
地球密钥

用近百年时间,穿越几亿年的文明,去了解我们生存的地球文明,唯一能留住的,便是深深镶嵌在地球上的多样生命物种的秘密。

风吹种子,在西双版纳晴朗的天空上,数不清的种子在风中飞扬。它们在开拓或没有开拓的大地上、树上、石缝间融入,之后,多样物种不断疯狂生长,不断成为人类的财富与宝藏。

满目的热带原始森林,与沿袭农耕文化的大地,在山川上显示亚热带独特的特色。除了光照美,不下雨时,满天的繁星也美,清澈得仿佛触手可及。

在世界地图的版图上,中国最南端的城市云南省西双版纳景洪市,地处地球北回归线的高压带上,从高空俯瞰,热带雨林一望无际,在其前方同一纬线上的西亚、中亚、北非地区,几乎都是荒无人烟的沙漠或戈壁。西双版纳是沙漠带上的绿洲地区。

这是地球上的一把密钥,为人类开启多样物种神秘之旅。在地球生命的演变中,西双版纳具有极其特殊的地理和多样物种特色。

科学资料说明,在古生代时期,这里还是一片汪洋大海,经过喜马拉雅造山运动的数度抬升,经过几百万年的断裂、褶皱、侵蚀和堆积,形成了低中山、低山、丘陵和侵蚀盆地镶嵌式的山间盆地地貌。这里土壤肥沃,与延伸至海洋的东南亚多国为邻,四季如春,多样物种繁盛生长,天地之光相交辉映云彩、万物,是常见的自然神奇风景。

有亚洲多瑙河之称的澜沧江,由西北注入,贯穿西双版纳全境,由东南流入中国、老挝、缅甸三国边界,往南流经老挝、缅甸、泰国“金三角”,继续往南,经柬埔寨、越南汇入南海,与海洋文明紧紧相连。地域延伸复杂,自然带来物种多样性与文化多样性,使西双版纳形成特有地域的吸引力。

每个城市有每个城市的文化灵魂。西双版纳紧邻首府景洪市几千米的神山顶上,矗立着一块黑色的巨石。当地人将此巨石称为神山神石,传说先有神山巨石,后有景洪城,亦如北京市先有西南方位的潭拓寺,后有北京城一样。人们说巨石由天界如陨石一般飞来,无法考证其形成的时间,或许它同天地同在。

是天启的文明,缔造了热带森林深处的城邦与万物?神山不高,巨石被茂密的多样植物和云彩环绕。对版纳人来说,巨石有另一个神圣传说,相传佛尊释迦牟尼传教路过此地,依偎在巨石上休息多日,佛光惠及大地万物。站在巨石旁俯瞰,透过多层云彩,山脚下的景洪市尽收眼底。

通往景洪的山路,是一条几近原始的坑坑洼洼的山道,路两边各种各样的植物密布,各类颜色的鲜花盛开。矗立神山之颠的巨石,亦如一把开启西双版纳与天地的密钥。

生存于喜马拉骓植物茂密山丘地区的王子悉达多(后人称为释迦牟尼)创建的佛教,千年之间,在东南亚一些地区及西双版纳,改造成了傣族宗教——南传上座部佛教,教义更接近原始生态的气息。

在西双版纳,佛教深入民众生活的转变方式是成功的。面对无边的热带森林和数不清的多样物种遮天蔽日,人们需要在自然中寻光。生存在西双版纳山河间的无数座村寨,寨寨有寺庙,寨前有护佑和寄托祈福和灵魂的菩提圣树,人们希望得到神灵庇护,求今生、来生吉祥,求圣地安宁富饶。

在西双版纳,天空的飞鸟、蝴蝶、孔雀,及地上生长的一切多样物种,如菩提树、鸡蛋花等,都会成为人类寻求神灵复活或其依附存在的吉祥象征。

古希腊人视仰望星空为最高贵的事情,远大的目光,使他们探寻伟大的自然和人类文明,西双版纳的人们以仰望五彩云天、呼吸热带雨林的清新空气为最美丽和自豪的事情。这里的每一股空气,每一口呼吸,都具有原生态健康味道,吸引越来越多的人从遥远的地方来到这里,在这里屯地买房,为了健康长寿和快乐幸福的生活,西双版纳成了他们第二个温暖的家乡。迁徙的人们,在这里创造了自己想要的新世界。新的居住地,在改变中飞速扩大,原生态的原貌在飞速变化,成为人们想要的样子。

在傣语中,傣语“西双”是十二的意思,西双版纳即为十二个版纳:版纳景洪、版纳勐养、版纳勐龙、版纳勐旺、版纳勐海、版纳勐混、版纳勐阿、版纳勐遮、版纳西定、版纳勐腊、版纳勐捧、版纳易武。

据有关资料,在西双版纳这片土地上簇拥的原始森林中,有占全国种类1/4的动物和1/6的植物,它被称为动物王国和植物王国。300多万亩自然保护区内,有70万亩是保护完好或者接近原始的热带森林,森林占全州总面积的近70%,沿澜沧江及横断山脉断裂带东西纵横。原始森林郁郁葱葱,长年云雾缭绕。

一个地域的美丽,除了来自天空的纯净,还有来自亘古大地多样物种的美丽。在天空和大地间,经过漫长的适应和征服,人类有能力管理飞鸟、森林、土地、河流和各类生命的存在。当然,也有能力毁坏它们,让它们永远消失在大地上。

2017年春,北京及全国很多地方雾霾指数超过500。污染最严重的时候,我们正置身在西双版纳采访、考察,享受着天高地阔,蓝天彩云如洗一般纯净,万物春意盎然。深呼吸,空气中亦能闻到各种野生植物的气息,还有太平洋季风吹来含有海洋的复杂气息。

除了遥想各地雾霾坏天气外,我们也在遥想远古时期,在几乎同一经度、纬度上,地球发生的变化。

一望无际的撒哈拉沙漠地区,曾与现在的西双版纳一样,是一望无际的绿洲和沃野,而非沙漠。在人类有限的生命中,我们惊叹宇宙造物的神奇,连绵起伏的地理断裂带,裂开了多样物种的变化和分类,裂开了人类不同人文地理的分类,也裂开了历史和现在的时空。

从北京到西双版纳空间距离有3000多千米,远远超过大气层向星际空间过渡的边界距离。3000多千米的大地上,却生存着绝然不一样的多样物种。

从北京一路往西南,数不清的高密度的热带原始森林、山脉河流,具有强大的吸附力,连绵不息的山峦、蜿蜒的高原路途,早把由北往西往南的污染,清除在空气、风中和人类的肺腑中,当然,更多的尘埃,被热带原始森林、多样物种自由吸附。

在被热带原始森林围绕的西双版纳中心,古老的澜沧江奔腾流淌,两岸不同民族习俗小吃街的各种食物飘香,烧烤的轻烟四处飞,使我们想到刀耕火种的远古年代。无论人类如何迁徙往来,无论如何改变,这里依旧坚强地保留着根深蒂固的土著文化特色,烧烤是这里的主要饮食方式之一。

美丽的风景与多样物种形成的优势具有强大的吸引力,这是西双版纳不需用任何货币推广的品牌和金矿,是留给现在和未来的风物志。

思考的此刻此时,我们坐在春天西双版纳南傣药植物园一棵高过五层楼的榕树的树根上,西双版纳退休的药学植物专家冯栩昆,坐在我们前面的树根上,接受我们采访。

我们坐的是西双版纳常见的榕树根,榕树根很粗,盘根错节地盘踞在大地上,树顶上枝繁叶茂,太阳光通过枝叶缝隙倾泻下来,斑斑点点落在空中和大地上。

冯教授是一位表情朴实平和的老人,走在大街上,恐怕没有人知道这位老人,曾走过西双版纳的无数山水,老人心中贮存着几千种多样植物标本的信息,他说生活最大的奢侈,是在满园的花草植物中间,用不很熟稔的拉丁文,记住植物和花卉的名字,及它们的存在价值。他在不断学习拉丁文,拉丁文是诠释世界多样物种的权威和古老文字。

40多年前,冯教授从云南省农业学校毕业,选择来到遥远神秘的西双版纳。这里有无穷无尽的热带原始森林,有他几辈子看不完、寻不完的多样植物物种。他第一次从昆明到西双版纳时,这里除了一条险峻的公路,其他是全凭人们披荆斩棘开出来的山道。蜿蜒的山道仿佛无尽头,一路全是飞禽走兽的动物世界,星空、彩云包裹着这里。每一条山道、每一片原始森林、每一种动物的叫声,都是人类无法预知的。

身边来来往往的少数民族同胞,配着腰刀,在原始雨林的山川间,如彩画移动。那时的文化风情还保留着浓厚的传统,他爱上阳光十足的这里。景洪那时还是一座只有几万人的边疆小城,大街上除了五彩斑斓的各种各样的植物鲜花,便是民族特色极为明显、穿着不同服饰的少数民族,汉族不多。

他驯化自然,自然也在驯化他。作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植物学者,仰观植物天地之变,他能随时讲解许多多样物种的起源与秉性,讲出它们同人类的关联性。在他眼中,连细小如蚁的飞虫,也是彩色的。

目前,园中有1000多种药用植物,其中他翻山越岭采来的植物、花卉、药材原种占近2/3。他可以融进这里的每一种植物和花卉中间,讲它们的故事。他如同城市的探宝者,孤独地穿梭在城乡之间,穿梭在热带森林和河流之间。更多时候,他如同植物一样,默默生长,默默开花。物种贮存在他心中,那是他用40多年时间建立的生命宝库。

在路上,他随手指着一棵植物告诉我们,它叫木沙椤树,是史前的植物,属杉科、柳杉属下的一个植物种,是恐龙时代恐龙的食物来源之一,名副其实的活化石。几亿年来,它们不屈不挠地在地球上生存着。带着远古的基因,木沙椤具有天然的珍贵药用价值。木沙椤树是一种看似普通,不伟岸,但坚耸的植物,在西双版纳或云南其他地方一些稍高的山地上可见到。面对它,便是面对古老的地球故事。

能够穿越时光的植物,在西双版纳的山川中并不少见,人类与植物不是每一次都会并轨前行。人类所需的愿望太多,多样物种,自然成为人类取之不尽的资源。感恩大地物种无限的生长力,使人类不再寂寞。更多的时候,人类对多样物种的使用是复杂的,除了敬畏、依赖,还要掠夺,忘记了保护,将后患留给了未来。

我们坐的这棵榕树,是1986年由冯教授种植的,那时榕树苗只有筷子那么长,冯教授也很年轻。30年后,筷子一样的树苗,已长大成为参天大树,西双版纳四季如春,这里的植物,可以用四季的时间来生长。榕树是靠榕树根呼吸的树,所有植物都会呼吸。天地有灵,每一种植物都值得敬畏。

西双版纳只有春季与雨季,偶尔也会反常。2016年,西双版纳一场历史上罕见的大寒和雪,延长了物种的生长期,以茶叶闻名于世的西双版纳,一部分茶叶被冻死,剩下的物以稀贵,不少茶农、茶商卖出了好价位。那场雪看似冻死了很多物种,但是大自然优胜劣汰,真正顽强的物种,在土下很快生长起来,它们属于这块土地,属于生命力真正顽强的物种。

榕树前面的不远处,生长着泰王国公主诗琳通手植的一棵龙血树,那是一棵具有中泰两国友谊象征的植物。龙血树树不高,但树枝茂盛,气场十足。曼谷到西双版纳飞行时间只需一个半小时,诗琳通公主种此树是有深意的。1981年5月,诗琳通公主作为泰国王室成员访华的第一人,首次访问了刚刚改革开放的中国,那时外界对中国的了解神奇又陌生。她专赴云南,访问了西双版纳的许多地方,让一种融在同一条江脉中的历史文明,清晰和绵长:泰族和傣族同源。

从中国首都北京到遥远的边疆西双版纳,从繁华喧闹的都市到偏僻贫困的山村,都留下了诗琳通公主的足迹。她回国后,将她在中国的所见所闻,用中、泰两国文字撰写成书,取名为《踏访龙的国土》。此书为泰国人民了解中国打开了一条通道,也为寻源的人们开启了一条长河。公主在无数种热带植物中,选择种植了这棵龙血树。在龙的故乡种植龙血树,表达了对中国的尊重。公主手植的龙血树前面的纪念石刻,是由冯教授他们找来澜沧江流域的一块石头镌刻书写的。字、碑都很简单,不像那些纪录历史的石碑。

讲西双版纳的故事,自然离不开物种多样性的故事。龙血树又被称之为流血之树、活血圣药、植物寿星。其本属植物主要生长在非洲和亚洲南部等热带地区,在中美洲只有一种。剑叶龙血树属已经合并到本属中。虎尾兰属和本属亲缘关系较近,有的分类学家也将其合并到本属中。其花两性,圆锥花序,或穗状的总状花序,或稠密的穗状花序,果实为浆果。它们喜高温多湿的环境,喜光,不耐寒,极适合在西双版纳的地域环境生长。

据说古时,巨龙与大象在这里交战时,巨龙血洒大地,后来从土壤中生出来的植物便是龙血树。当龙血树受到损伤时,它会流出深红色的像血浆一样的黏液,树的自疗功能强大。这种在传说中被认为是龙血的黏液,保留在树体中,龙血树也因此得名。西双版纳不少地方均种植龙血树,龙血树被国家列为二级珍稀濒危保护植物。

龙血树的特殊秉性,使人类对龙血树既怀有探索的好奇,又怀有恐惧的回避,它是坚强的远古物种。人类的驯化能力,在植物的进化过程中,创造了铺天盖地的奇迹,驯化了许多,毁灭了许多,没被毁灭的,或成为濒危物种,或成为装饰一方地貌美丽的覆盖物。

“一带一路”倡议彰显了中泰两国关系的重要性,也体现了诗琳通公主早期宣传中国改革开放的历史贡献。诗琳通公主将当初访华的观感和摄影作品,编写成文字和图册,举办摄影展,出版摄影集,美丽西双版纳的风光尽在其中。东南亚国家的民众,通过诗琳通公主的介绍,知道了中国,知道了中国的西双版纳——一个拥有古树茶、拥有茶马古道、拥有热带雨林、拥有南传佛教信仰……的美丽地方。

在遥远边疆的植物园,这棵龙血树,静静见证了中国改革开放后西双版纳与外界交流沟通的历史。拨开浓密的自然屏障,西双版纳随中国走向东南亚,走向世界,世界也走向中国。

时光易逝,飞鸟、蝴蝶……包围奔腾的澜沧江,以及沿江生存的无边无际神秘的热带原始森林,山头不散的雾霭,启示着西双版纳得天独厚的优势。时光没有带走高空的美丽,而大地的物种,不知不觉中都在改变原生态。现代文明改变了很多,有的人故乡没有了,有的人在寻找故乡。

冯教授依旧魂牵梦绕40多年前西双版纳的原始与美丽,那种静静的、没有任何焦虑的神奇与安祥,处处能听到多样物种生长的滋滋声,能够闻到的四处飘舞的植物香息。现在,只有走进森林深处,他才有这个感觉。在我们生存的陆地上,可供人类呼吸的原始森林,比起险峰与大海,是我们人类唯一较易接近的栖息之地,也是易被人驯化的世界。

他刚来时,西双版纳药物植物园只是一个药用植物实验站。20世纪60年代末的中国政治动荡,没有多少人谈自然科学和对多样物种的保护、驯化,冯教授边自学拉丁文,边进山从植物中寻找植物学名。他负责上山测试不同纬度地带的引种种植并进行培养。当许多人认为西双版纳遥远而神秘莫测时,冯教授跋山涉水寻找每一种植物,寻找西双版纳亘古生命的故事,边仰望高空,边总结高空下的每一种生命和地球的关系。

随着现代社会的发展,人们对富裕的梦想扩大了,自然资源换财富,成为市场经济发展的必然。这是人类对自己一场几近残酷的驯化。植物原种繁多,但有一些被毁灭和濒临灭绝,一旦毁灭,在地球上很难再茂盛起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快速度寻找和保护它们,哪怕多寻找一种,也可多挽救一种物种的生命。

城市旁,那些引导他的山溪水减少了,物种覆盖率少了。面对茫茫森林中各色植物的逐渐减少(那是人类不节制采伐的结果),他的信念中有几许悲壮。

他带上一把刀,带上干粮,进入原始森林深处,边找植物,边分析植物的属性。他相信有一天,西双版纳生长的许多远古植物会让世人所知,并载入植物历史史册。

他战胜来自大自然的恐惧,深入原始森森。在古老的村落,有人捧出树皮和牛皮记录的东西,他奇异地发现,在几近原始的村庄里,世居民族竟然有记录地方植物志的原始物件,它们或写在粗糙的傣纸上,或刻在石头、木头、竹片上,或刻在墙上,或刻在山洞中,简单、粗糙,品种繁多,但是缺失严重。他如获至宝,将它们细细记录在本子上,像宝贝一样收藏起来。

如何最后确认植物的统一名称?他趴在地上,伏在山石上,靠在古树上,闻着多样植物的青香,细辨枝叶形状。西双版纳自然的美,是无休无止的,找着找着,他就情不自禁走远了。森林太深,干粮吃完了,他试着吃满山遍野的野果和植物。有时在原始森林里,半天碰不上一个人,只有天地无尽的荒野与恐惧笼罩着他。有时在少数民族老寨里,实在饿了,就学着山上的世居民族,在山野边随意扯道边的植物吃。到处都是山泉涌动,泉水从石头缝中流出来,从老树心中流出来,和着植物吃,甜润肺腑。只要有植物,枕着枯木、石头,睡着青草,都是幸福的时光。

在现代化的发展和驯化中,西双版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几十年,在人类长河中只是一瞬,要用几十年的时间,去爱山山水水,去了解这个有几亿年时光生态文明的美丽地方,时间太短暂。农耕文明的状态,打破了山里山外人们迁徙的路线和生活方式,人们不再沿水流背井离乡,脚下的大地成为一方民族赖以生存的家园,也成为现代化的旅游城市,它最大的吸引力,是热带雨林及物种多样性。

西双版纳地缘文明优势凸显,血缘的文明遍布原始森林与大地,外来文明的融入,使地缘优势和血缘文明越来越紧密相连。渐渐地,商业文明浸润西双版纳,生存环境的冲突也在凸显。自然的原生态就是无尽的财富。有人让冯教授用植物知识去换钱,但他至今还是只愿意把那些难得采到的植物,带回园子种植起来,精心呵护。

他多年来一直致力于药用植物引种、栽培研究及相关科学技术的推广工作。科学技术在不断普及,多样植物却在飞速消失。他暗自焦虑,在植物物种保护中,发展和保护多样物种,是一个全社会应关注的问题。

在寻找、引种植物的过程中,他的生命也在发生变化,恋爱、结婚、生下女儿。女儿跟在父亲和植物后面长大成人,也吸收了更多植物的灵气,女儿聪慧过人,品学兼优,靠着自身的努力,考上名校,争取了奖学金,赴大西洋彼岸的美国留学读研究生。父女俩经常通过微信交流所得,作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植物学者,他对女儿有一种要求,让她有时间时把世界上最好的植物园信息发给他看。

西双版纳的植物具有多样性,但影响力没有达到理想状况。他梦想着有一天,这里能建立一个国际规模的多样物种的植物园。目前,占地面积约250亩的西双版纳南傣药园不断加强和完善南药园的科普基地建设工作,建成了药文化广场、南药秘境、百草园、南百草园、兰园、傣药园、岩生植物区、荫园、槟榔园、秀园、景园、胖大海种植园等10多个功能区。随着物种的减少,他们有针对性地加快引种工作的力度,几年来新增药用植物近1000多种,园内引种、收集了南药、民族药及其他药用植物1500多种,保存有药用植物标本10000余份。

西双版纳奉献给人类的物种品种太多了,多样植物的故事,足够让西双版纳名扬天下。在植物学者的眼中,西双版纳这块神奇土地上的植物园,应该承载着更重要、更深刻的使命,那就是对大自然多姿多彩的植物进行更多的搜索、引种、栽培,使更多古老的植物原种有效地存活下来。这样,才能向敬畏自然的人们提供植物科普教育,为植物科学研究提供重要的依据,为未来人类多留些探寻地球植物的资料。

西双版纳是植物王国,是物种多样性的信息库,保护和引种植物资源是重中之重,一种看似普通的原种植物,也许具有亿年的生命。

女儿不断传输给他世界多种物种的信息,这使他了解了世界更多著名植物园、引种与保护原种的国际化状况。世界上好的植物园,除了展示、保护天赐的自然植物外,对升华人类生存地域的品质,启示民众对自然万物的敬畏与保护,是一个不可替代的选择。

地球生命的历程,其实就是物种不断灭亡、诞生的过程。多样物种的发现和引种的过程,是一场自然植物秩序的整编。用近百年时间,穿越几亿年的文明,去了解我们生存的星球,唯一能留住的,便是深深生长在地球上的多样生命物种。他想到19世纪初远涉千山万水来中国寻找植物原种的植物猎人们,有些植物学家的生命也留在这里,或许他们知道,只有一种东西,可以让生命永恒,那就是依附大地生长的多样物种。

现在在国外著名的植物园里,几乎都保存有来自中国及其西南、尤其是西双版纳的多样物种原种。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克里山植物园,始建于1987年,比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建设晚些,是一个把收集和保护濒危植物作为首要目标和责任的植物园。这同西双版纳的生态保护纲领相近。克里山植物园的创建者将收集植物目标定位为中亚、东亚地区,保存和保护了很多来自全世界史前和远古的植物物种,也为世界各地研究这些植物的科学家们提供了很多多样植物的宝贵资料。

在自然优势上,西双版纳同样有条件收藏这一切天赋人类的物种,并永恒传承,但需要有人前赴后继去做工作。冯教授给我们讲了这样一个崇高的、有关保护极度濒危物种五小叶槭的故事。

19世纪初,在以探索并传播地理知识为宗旨的美国国家地理协会的资助下,克里山植物园的科学家们不远万里来到了中国,探寻、研究生存于中国的极度濒危的槭属五小叶槭树。五小叶槭树的叶形纤长展开,色彩斑斓,具有很高的观赏价值。1929年,奥地利博物学家约瑟夫·洛克首次在中国四川木里县发现了这种槭树,该植物独特的魅力引起了西方人的重视,当时引种的少量植株早已死去,又不知道采集地点。经过了几十年的时间,这件事情始终没有被人遗忘。

1988年,中国植物科学家印开蒲先生在四川九龙河进行科学考察时,偶然在当地农户的背萝中,发现被用来垫背萝的五小叶槭叶子,这再次引起世界关注。20年后,克里山植物园的工作者再次来到四川雅砻江,经过艰难寻找,终于在河边陡峭的岩石山坡上发现了3棵五小叶槭。

人类能找到的多样物种,可能已有上千年、上亿年的生命,留存着亘古的地球信息。澳大利亚堪培拉植物园是保护珍稀濒危物种的著名植物园,其设计灵感来自自然界的树木、枝叶和周边的风景。该建筑考虑到环境可持续发展和低能耗建筑战略,引导游客们从中体验到植物园中令人难以置信的植物,这些珍稀的物种,是来自澳大利亚和世界各地的珍稀濒危的象征性植物,其中也有来自中国云南及其西双版纳的热带植物。

2017年4月,世界著名的爱丁堡皇家植物园园长Simon Milne一行到访中国科学院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双方一致表示拟在热带生态学研究、分类学、生物多样性、动植物关系等领域开展联合研究活动。

位于苏格兰的爱丁堡植物园,是世界著名的5大植物园之一,始建于17世纪,同西双版纳傣医药植物园一样,开始是一个药用植物园,收集种植药用植物,面积只有一个网球场大小。目前它以丰富的多样物种和悠久的历史,成为世界著名的植物园,其中保存了34000种活植物,包括1279种珍稀濒危植物。其杜鹃园收集了400多种杜鹃花,许多品种的杜鹃来自中国云南;岩石园内生长着来自世界各地的高山和岩石植物,其中包括来自中国喜马拉雅山脉的植物。这里的植物种类繁多,有广泛的地区代表性,被公认是世界上最好的岩石园之一。

爱丁堡皇家植物园的创建和发展,包含着植物采集家、旅行家托马斯·德拉蒙德、乔治·弗雷斯特和罗伯特·福琼的一片心血。他们在19世纪和20世纪初,分别到中国西南、北美和其他地方收集、引种植物。植物乃大地的灵魂和能量磁场。地球上生存的每一个物种都是上苍所赐的,值得人类用生命去珍惜。

我们摸着会呼吸的树根,倾听园外城市的尘嚣。冯教授说经常会想念森林覆盖率很高的时代,他现在有一个遗憾,就是越来越多的橡胶林、香蕉林,占居了原始山川大地,有些原始村落不见了。外来的人多了,市场经济带来了物质文明,还有别的物种所不及的繁荣。但他还是禁不住想过去的时光,思考让自己魂牵梦绕的多样植物为什么越来越少了。

他像徐霞客一样,追寻过不同河流的踪迹,他所知的西双版纳的117条河流,到2012年只剩42条,现在还有多少条他不敢去想。一些当地人告诉我们,身边变化最大的是,那些淌过童年记忆的河流不见了。

采访中我们曾沿原始森林,听着山泉声水往山顶向上寻找水源。在茂密的树丛中,听到水声,却又难以找到源泉。原始森林深处,还有许多未被发现的源泉,希望它们还在热带森林深处。

2017年春节后,冯教授在美国读博、美丽智慧的女儿患了重病。她想吃家乡的饭莱,想看家乡的天空与大地,想看父亲引种的植物。冯教授和老伴将做好的饭菜,将植物、美丽的花草、将天空拍成照片,用视频传给女儿。这是他能为女儿完成的梦想。隔着遥远的太平洋,时间凝固了,他恨不得每天给女儿传递更多信息、图片。女儿叮咛父亲,以后要把他们喜欢的植物种在植物园内——家旁边。女儿带着对家乡、对父母无限的眷恋离开了他们。

采了那么多的傣药、南药原种引种,最终却未能挽救女儿的生命,他感到山水不公。对女儿的思念使他珍惜每一秒钟,他要在有生之年,用他的余力,寻找更多原种。他在心中建造了一座他和女儿希望保护的濒临灭绝植物的植物园,像爱丁堡植物园一样。

西双版纳变得愈现代,愈拥挤,他愈想念那个神奇原始的时代。不是他老了,而是山川真的变了。他依旧会为采到珍贵的种苗而惊喜,神圣地把它们种在园中,哪怕不起眼的地方,也是希望。晚上九点,西双版纳太阳的光,照在晴朗天空下的每片树叶上。老人眼中,有世界上最美的天空和云。

他希望为西双版纳留下更多原种。对人类而言,故乡的消失,亦如一些植物消失一般。很多遥远的梦想,还在黑夜中如月光一样闪光。人类的爱与希望为什么相似?因为我们对多样生命所拥有的一切状态相近。爱是一种希望,是一种如血奔腾的力量,越美好的,越能占据大脑的内核。

老人唯一骄傲的,就是大脑中存贮着无数条多样植物的信息,远古的、现在的、未来的。美丽的风景,清爽的空气,古树回甘的茶叶,史前的多样物种,热带原始森林,足够使人们把短暂的生命和愿望放飞得更高更远。西双版纳多样的植物值得用生命保护,也值得用生命去拯救。

天空之光和无尽的多样物种,是打开西双版纳神奇的密钥。在光明之下,文明的另一面还有阴影,亦如每一座高山有阴阳面。随着时光的流逝,原生态的东西会越来越现代化,它们是现代人需要的原生态。被需要的原生态,成为巨大的财富资源,坚强地矗立在古老的山脉中。迁徙的多样物种是渺小的,包括人类,在巨大的自然中,无论多么绝望,也会有希望。

他最大的希望,是在有生之年,看到西双版纳多样物种植物园成为具有国际化规模和价值的植物园。那一天,他会找一个地方,把他和女儿喜欢的植物引种在其中。

在人类文明发展史中,只有两种东西可以造就文明断裂,一是语言文化消失,二是多种植物灭绝。全世界的人来这里,可观赏到地球上濒临灭绝的物种。西双版纳的美是来自天空、大地深处的美。保护濒临灭绝的多种植物,是在保护这个地方永久的生存能力。

一只奇美的蝴蝶在眼前飞舞,光从蝴蝶的翅膀中飞出来的感觉让人感动,蝴蝶的翅膀,能测定空气有多纯净有多美。在西双版纳经常能见到这样飞翔的蝴蝶,花多的地方,蝴蝶自然多。这同样是一个神奇的故事。蝴蝶从白垩纪随着多样化的物种而演进授粉,是昆虫演进生命中的最后一类生物。作为依托植物生存的物种,蝴蝶被运用在多学科中,是被人类利用的神秘的物种。

1963年,美国气象学家爱德华·罗伦兹分析,在特殊环境下,一只南美洲亚马孙河流域的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了几下翅膀,就可能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产生一场龙卷风。原因是蝴蝶扇动翅膀的运动,导致其身边的空气系统发生变化,并产生微弱的气流,气流产生,会引起空气或其他系统相应的变化,带来连锁反应。

作为多样物种的蝴蝶,带着白垩纪远古时代的信息,永远美丽于地球的天地间,每一种多样物种,都是地球文明的不同密钥。我们伸出手,在西双版纳的光中追逐透明的飞蝶,体验蝴蝶效应。老人只是在西双版纳感知多样物种美丽的一位普通人,我们也是感知多样物种美丽的行者。

希望它们永远活在地球上。 QWg7rQDzrkNcavtXj511/G/ucGFwWfNpZ/0hml8WqCEnj2X5g7sB8+GXJaAx9QQ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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