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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剧杨军的“试心草”

杨军是云南省近年出现的一个有全国影响、被戏剧圈关注的新生代编剧。1993年夏天,她进入云南艺术学院戏剧系学习,1997年6月毕业。滇剧《水莽草》是她的成名作,使她成为中国当代新生代剧作家。她进入大学时,有一种观点比较流行,说戏剧文学系培养不出剧作家。但她和她的同学们成为云南省的一群中坚剧作家,而且不仅仅写话剧,也不仅仅守成于舞台剧,电视剧、电影剧本、小说、诗歌、散文都广泛涉猎。当初说这种风凉话泼冷水的人不知做何感想?是否转而装作没有说过当初的风凉话,起劲地说“一夜成名”的话题?人们常常关注别人一夜成名的侥幸,但是,杨军不是一夜成名的,而且绝非侥幸。她有自己默默努力、不懈奋斗的成长经历。她的成名,来自持之以恒的努力和寂寞难耐的坚持。

她的大学生活,是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度过的。那时,正值改革开放的关键时期,她入校的头一年,邓小平同志的南方谈话已经发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建立,文化体制改革开始,文人墨客在新形势下躁动不安,很有些文人下海经商试水的信息传播,也很有些戏剧艺术走市场的尝试吸引公众视听,戏剧走向何方也有种种议论,她和她的同学们在老师们的讲课中、议论里都听到、看到了。但是,她们不为所动地专注学习,醉心舞台,热衷于了解戏剧活动的各个环节,从编剧立足点出发,去接受文学写作、戏剧历史、戏剧理论和戏剧评论、戏剧影视欣赏、导演艺术基础、表演基础的全面训练。她们的书桌安稳,生活宁静,在课堂里接触了当代戏剧最前沿的思想观念和欣赏到了当代戏剧舞台最新锐的实践动向。她们赶上了一个好时代,获得了当时可能获得的最好的学习资源,处在一个宁静纯粹的环境和守正求新的学术氛围当中。她忙忙碌碌四年,几乎没有传说中的大学本科宽松慵懒的时光,一路紧紧张张就走过了。毕业时,她还意犹未尽,觉得戏剧文学的底子已经有了一定基础,眼睛就盯上了导演艺术,希望跨出一步去,对戏剧艺术有更深刻的学习钻研。她在本科三年级时,似乎已经不满足于我为她们设定的编剧学习者对表演、导演艺术的学习,不满足于在作品中导演执排、在表演实践中积累经验,而迈出一步去,开始去组织同学撺弄原创剧目了。她编剧导演的第一个剧目是一个实验探索的小剧场戏剧,叫《你往何处去》。该剧在校园公演后,引起了反响,我为她们的热情和努力写了文章,发表在《春城晚报》上。

她是那种活得有章法、讲进退、善思考的学生,不显山不露水,肯于吃苦受累,埋头苦干。这是生存状态可能指向的人生远景。但是,这种良好习惯对人生的助推,一开始并不惹眼,本来就是中国人最常见的节制内敛、韬光养晦,何须张扬?

等等吧,时间会说明,机会会到来。

杨军的校园演出剧目《你往何处去》,其实明确地表达了杨军和她的同学在校园里躁动的青春和追求的迷惘。说迷惘,并非看不清她们所处的当下,而恰恰是在这种设问式的语境背后,保留了她们的价值观点,肯定了她们对生活的判断。她在剧末启用了哑语的手势,明确的指向是:爱观众/人;爱生活;爱世界……人应该去的地方,是有爱、有生活、有社会的地方。

但是,生活并没有如杨军在她的作品中诗意表达出来的人生温情与社会诗意那样。写作训练中,她在剧本里规定情境中表达出来的这种肯定意图和明确判断很快受到了现实的挑战。1997年7月毕业,杨军和她的同学共同面临的问题是:你往何处去?在同学们找工作就业的纷乱忙碌中,杨军似乎主意已定,决心继续深造,报考上海戏剧学院的研究生。我很能理解这种追求和选择,也很赞赏这份热情和执着。我知道,戏剧艺术的种子已经深深在她的心里扎下了根,本科毕业就找一份工作就业,让她似乎有点儿意犹未尽。我了解这一点。实际上,1996年,我的老师田本相先生在北京举办后来被追认的首届“华文戏剧节”时,因为恰逢暑假,我就带了有意观摩剧目和参与听会的五六个同学同去,尹松、李小鹏、刘昆、杨军、张丽……杨军是积极响应者。住在当时天气酷热的北京城随处可见的小旅馆里,自己解决餐饮,解决交通问题,师生小分队每天看戏听会兴致勃勃,激情四溢。那时候,我能够确切地感受到同学们对戏剧的由衷动情,也能分辨同学们的心思旁逸或者心醉神驰。杨军是真的沉湎在戏剧氛围当中,是真的第一次集中地看到中国不同地区不同文化色彩的那么多剧目,那么多各有个性的舞台呈现。

毕业时,当杨军提出要考研究生,并且选择导演艺术方向的时候,我毫不惊讶她的跨专业选择,我表扬了她的热情和志向,毫不犹豫地向上海戏剧学院的招生导师推荐了她,认为她是可堪造就之才。算起来,她算是我推荐投考念硕、读博的男孩、女孩中的第一个。推荐她的理由有两点,首先,这个年轻学生在校园实验话剧《你往何处去》成功上演后获得了鼓励,由此产生了自我期许;其次,她也许没有明确意识到,选择导演艺术跨专业学习,其实是她对戏剧艺术整体性了解把握的一种更高追求,表明的是她对戏剧艺术深入学习有了更高要求。导演与编剧、演员、舞台美术创造者、观众之间的互动关系和协调能力,对戏剧艺术创作流程各环节的入微体察与用心感悟,是一个好的戏剧工作者应该具备的素质。她在为自己打基础,做准备。

1997年的毕业考研,也许对她是一次挫折考验,也许是对她必要的历练。她的分数达到了,而且不错,但是招生导师没有选择她,导师跟我说原因,一方面说她考得很好,另一方面却觉得她的本科专业是戏剧文学而非导演,所以选择了本科专业为导演的报考者。其实我觉得这样的结果可惜了,这个听起来似乎有一定道理的说法,把一个有可能成为导演艺术家的苗子拒绝了,这似乎没法验证,这只是我的判断。以后的学习生活中,杨军似乎憋上了气,较上了劲了。

杨军回到了戏剧文学的轨道上,毕业后去了昆明儿童艺术剧院当专业编剧。她的成果不断增加,验证了她大学四年在云南艺术学院戏剧文学专业受过的专业训练、积蓄的能量和开发的潜能。她在实践中潜心学习,用心积累,静观默察,潜心揣摩,将生活中看到、听到、悟到的点点滴滴发酵成了文化积累与经验滋养。这就是她,她是一个善于思考也勇于行动的人。她在证明自己,证明自己是一个有导演思维、具剧场观念和能力的编剧。

她在成长,一步一个脚印;她成长快速,留下一串惊艳。

2002年,她毕业后走向社会的第五年,编剧、导演的戏剧小品《寂寞的星期天》获第九届曹禺戏剧奖·小戏小品剧目一等奖、优秀编剧奖、优秀导演奖。对于云南戏剧界来说,这有点儿惊艳。哪方雅士?何处高手?人们还没有适应一个毕业不久的女学生获得如此殊荣,然而她继续挺进。2005年,毕业的第八年,她再次让人眼前一亮,编剧、导演的《油漆匠与清洁工》荣获首届中国戏剧奖·中国小戏小品奖。她在顽强地证实自己:编剧出身,可以导演。中国戏剧权威评奖机构组织专家验收了她的成果。

她并不就此停步,开始涉猎广播剧,有《花灯村长》,有电影剧本《梦醒香格里拉》(获得广电总局2011年青年电影剧本扶持奖),还参加了在云南有深厚群众文化影响的电视连续剧《东寺街西寺巷》《世纪不了情》《百花村纪事》的创作,在各种体裁的磨炼锻造中积蓄能量。接着,她开始着手大型话剧剧本创作。一出手,她就显示了眼光和气魄,写的是《我的西南联大》。剧本研讨会时,我觉得她以小见大,由教授、学生与市民交融的状态作为入手点叙写联大传奇,有其生活碎片组接的“原态”追求与“写真”趣味。我提了些意见建议,希望她另辟蹊径,丰富厚重地为西南联大精神造像。但是,后来的情况不可控,创意提出者的她和另外的作者的名字被放在了很多名字之后,对此,我就不再操心,也毋庸置喙了。

杨军的持续努力与不断进步引起了省文化厅的注意,很快把她调离了昆明儿童艺术剧院,从基层院团到机关,去了文化厅艺术研究所(艺术研究院)的戏剧创作评论工作室,成长为主持工作的副主任。这个时候,她有了多个选择的困惑:去云南省剧协驻会工作?去省文化厅做管理者?我建议她回母校云南艺术学院,去戏剧学院的专业领地耕耘。

她回学校了。母校支持她到中国艺术研究院跟随宋宝珍教授学完艺术硕士课程,作为她回母校、任教职的过渡准备和切换预热。在毕业时节,她还编剧、导演了一个剧目作为汇报演出。人生的每一个阶段,她都是用心的。她勤于思考,善于行动,能够发现,也抓得住机会,她是那种给点儿阳光就灿烂,给次机会就发展的人。她用心生活,努力做事。我常常跟进校的大学新生、研究生们说,过好每一天,安排好每一件事,努力的点点滴滴,在将来的人生道路上,会与有逻辑成效的自己相逢。

印象中,杨军不喜欢高谈阔论,常常是一脸沉思地听别人眉飞色舞,偶尔参与嘻嘻哈哈、打打闹闹、说说笑笑,一转身,恢复常态,还是老样子,沉笃勤恳、朴朴实实地着手自己的学习与生活。正因为这样的生活状态,她注定会改写默默无闻努力耕耘的生命状态,做出成绩来的时候,屡屡让人惊艳。她是那只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的鸟吗?毕业第五年时,她的《寂寞的星期天》打破了寂寞;毕业第八年时,她以《油漆与清洁工》再次刷新了自己的专业人员形象。往后,人们就习惯了这个年轻女编剧不断开拓地创作剧目。

其实,惊艳还在后面,好戏连台,才刚刚开始。毕业第十五年后,经过北京、上海的一系列学习,经验积累,眼界拓开,水准提升,她进入了更好的创作阶段,那就是以《水莽草》为标志的教学、研究与大型剧目创作时期。

回母校之前,她有顾虑,其中重要的有一条,就是教书育人之余,还能不能继续创作实践。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她可以一边教学,一边写戏,还能一边排戏。与剧团不同,她不承担票房重压,不忌惮应景催逼,不突击临时任务,按部就班,周而复始,在培养人才的教学之余,研究、创作也成果累累。她不仅获得了云南省的一系列荣誉,如“红云园丁奖”、云南省优秀教师、云南省有突出贡献的专业技术人才、一级编剧、云南省委宣传部“四个一批人才”,还满足了既编剧又导演的创造热情和专业兴趣。同时,2014—2017年,她编剧的滇剧《水莽草》不仅三度获得国家艺术基金的大型剧目、滚动扶持、交流推广项目资助,还获得了中宣部精神文明建设第十三届“五个一工程”奖、第十三届中国戏剧节优秀编剧奖、中国文联第二十一届曹禺剧本奖提名、云南省第十二届戏剧节目展演剧本一等奖。2017年、2018年,她创作的儿童剧《星际奇遇记》、滇剧《王者江上》连续获得国家艺术基金大型剧目资助,后者还获得第十五届云南省新剧节目展演剧本奖……

杨军的创作进入了渐入佳境的状态。她的《水莽草》原作并非滇剧,就是一个剧种不确定、形式确定为戏曲样式的作品。结果,三家剧团争抢,编剧大家推崇,最后花落玉溪市滇剧院院长冯咏梅之手。两位女艺术家惺惺相惜,从此开始了“相互欣赏,彼此成就”的艺术人生。她们的合作改变了云南剧本创作的低迷不振状态。可以提一件有趣的事,那就是通过对她的《水莽草》的签约首演权争夺,云南戏剧界认识到了剧作家的价值,编剧的艺术含量产生了决定性的作用。她从演出方拿到了10万元的剧本稿酬,这创下了云南剧本创作市场价格的新高,极大地提高了一直在低位徘徊却勤恳服务的剧作家们的劳动所得。从云南艺术剧本文学的价值角度来说,《水莽草》够得上是一个事件,甚至有四川同行把这个剧目喝彩不断、获奖连连、影响广泛的情形与“滇剧振兴”、地方戏“品位提升”联系起来。实际上,玉溪市滇剧院抢买的这个剧本为云南戏剧文化留住了可能外流的财富,冯咏梅以“梅花奖”演员的艺术直觉,判断《水莽草》是一个好剧本,极爽快、极干脆地将它“拿下”了。后来,一路的演出成功,获艺术节入选剧目的剧目奖、编剧奖、“五个一工程”奖以及连续三次获得艺术基金不同项目支持,一再说明、验证了玉溪市滇剧院冯咏梅有准确的艺术直觉和果断的决策能力。

今天,杨军的道路似乎走得顺风顺水,风生水起。但实际上,在这种渐入佳境的人生阶段到来前,她还是有过挫折的。首先,她毕业考研遇挫。从那时起,她似乎憋着一口气,想要顽强地证实自己的能力,这反倒成就了她。其次,在基层剧团摔打磨炼,让她体会到“运势”是由不得自己的,但是可以积极顺应时代变化和发展要求,积蓄力量,寻求机会,尽量一搏……这个女孩接二连三获奖后,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自己的小格局困境。

那么,下一步,她走向哪里?杨军在人生途中是不是常常自问:你往何处去?

《水莽草》刚刚问世,我十分看好这个剧目,写了文章,发表在《中国戏剧》上,盛赞其小事件、大主题,实验人生、颠倒梦想、瞬间善恶,最后是人性的自我修复和疗救保全了人的形象,解决了切实展开却煎熬于内心深处的焦虑和矛盾。子虚乌有或者可有可无的“水莽草”,作为一个传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剧中两次误会成为剧情的核心转折,鸡零狗碎间郁结的婆媳失睦,突然间显现为生死考验的集中解决:针锋相对的常态矛盾进入了非常态的进退攻防与闪展腾挪,因为媳妇的“过失”,婆婆面临不久于人世的绝境,媳妇平时的千般难忍万般难耐在这样的情况下都忍了耐了,反倒换取了婆婆的自我反省与换位思考,内在矛盾解决了,外在矛盾,也就在“水莽草”有毒无毒是真是假的轻描淡写中消解了。婆婆不死,媳妇心宁。婆媳相睦,犹如朝廷之上的将相和,社稷江山,百姓家庭,将相、婆媳和睦的重要性,真是同理同心。在《王者江上》中杨军探讨的是人生境遇与人心人性的关系。延续的还是对人心人性的关注目光。如果说,“水莽草”是一根试探人心人性的“草”,一根系人心、勾人性的“试心草”,那么,《王者江上》中,那条贯穿性存在的江就是历史流变、社会风云平台的“江”,大爨公从苍头布衣复出再起,最后又走向苍头布衣的那条命运的江,翻腾着的就是涤荡人心、淘洗人性的“水”。大爨公地位的升降、运势的起落、人心的向背、人性的善恶,都在江上水中翻腾涤荡。这样,就可以明白,那条江,是比之家庭琐事、婆媳失睦风波更广泛的“江”。自然物、自然景、被萃取与升华为与剧情意蕴和人物性格紧密相关的物像,这种意蕴化的景、人格化的物所呈现出来的舞台景观意义,我称之为戏剧演出的意象。

杨军的最近一篇谈创作体会的文章中,她谈的写作支点和一些经典的动人核心,大意在于:诗意。这是可以斟酌的。诗意对于诗人的眼光、诗人的心灵而言,真是无处不在,取决于诗人对生活真善美的发掘和发现。但是,诗意解决不了戏剧艺术的根本问题。爱生活,爱人类,仅有诗意是不够的,戏剧人、编剧者尤其如此。诗意,是剧情发展、人物关系、戏剧动作具备充分的戏剧性基础之后的奢侈品。设若没有这种基础性前提,诗意是支撑不了戏剧演出的。戏剧演出不是诗朗诵,不是唱诗班排练,戏剧艺术的观演内容,最重要者在于戏剧性变化的故事内容与人生经历。

从中国艺术研究院话剧研究所专业硕士毕业的时候,杨军创作了一个学术性、探索感十足的剧本,是改编的《秋胡戏妻》。人物关系没有变,就是征战十年还乡的秋胡与空守闺房十载的妻子重逢,“戏”的规定情境变了,呈现出三种截然不同的重逢过程和结局。第一节是传统的秋胡戏剧的人物关系和形象定位,油滑世故的秋胡回到家里,桑园遭戏的梅英开门见面,又羞又气,当然是不愿相认。第二节变成了春祭仪式中的假面舞会,梅英在明处,秋胡在暗里——面具背后。芳心暗动的梅英制止了秋胡拿下面具想要相认的举动,其结果当然是没有相认。第三节更离奇了,规定情境变成了秋胡战场归来,受伤失忆,见面不相识,却只记得新娘是美丽动人的梅英,不是眼前的梅英。无论是秋胡还是梅英,都陷入了陌生的眼前人、熟悉的忆中人的迷思与混乱,其结果自然是无法相认。不愿认、没有认、无法认,成为杨军新编《秋胡戏妻》的新阐释,把那点潜伏在剧情中的男腥女怨的私情一步步引向了迷思和哲思。戏剧性来自两性情感的不同步、不对等、不平衡产生的固有冲突,思想性来自于这种冲突既是历史性的又是具有文化感的。杨军不仅仅关注了历史生活中的文化秩序给秋胡、梅英派分的社会角色,而且将目光延伸至人本的身份迷思:人之常情、人之同心、人之共性共存同在的自我张力结构状态。

显然,常情、同心和共性并非等量现象,而是根据情况不同、条件不一而消长隐显的,这在戏剧编剧里就是特别强调的规定情境。规定情境决定人物性格与实践条件之间互动作用下的动作发生指向或者剧情发展走势。萨特的情景剧的核心,强调的就是这个道理。如果说戏剧艺术是人性的实验室,那么,规定情境就是探索分析“人性可能”的实验条件、实验试剂。杨军版的《秋胡戏妻》中,夫妻久别重逢是规定情境,但是第一节中,十年光阴易容改貌的现实给了“对面相见不相识”的双方一个陌生人的试剂,使秋胡露出轻薄本性。第二节中,面具是试剂,遮蔽了社会表象,而活泛了空守闺房十年的梅英的内心真相。第三节中,受伤失忆的秋胡让重逢相认蒙上了重重迷思,山盟海誓的等待与刻骨铭心的爱情显得那样无助、无奈、无力、无意义,人性好脆弱。

从《秋胡戏妻》的改编实验,到《水莽草》的虚拟风波,再到《王者江上》的人生观察,对人心的考察,对人性的实验,是杨军编剧写戏最有魅力的切入点。以其代表性剧作《水莽草》来说明杨军编剧魅力的特点,就是找到表现人心丰富性、探究人性复杂性的“试心草”。对于一个戏剧编剧来说,这也许是比起题材、意义、诗意这些概念更重要的创作立足点。

在“试心草”的找寻中,杨军的剧作为剧中人物的心灵表现、人性刻画提供了一个个良好的规定情境的虐心时刻或风口浪尖,或细腻精微,或大开大合。总之,明心见性的写戏基准点,是戏剧艺术的“人学”根本点。这是20世纪80年代以来在中国戏剧甚至是整个中国文学艺术界“人学”建设的背景下,新生代剧作家在创作中呈现出来的成果。对此,我很欣慰。

杨军在成长,其编剧影响在扩大,各种荣誉纷至沓来,她在教学、研究、创作展演之余,在云南艺术学院戏剧学院担任主持工作的管理重担之余,还有大量劳心费时的社会工作。她以编剧的缜密、导演的周到、演员的努力、管理的统筹,尽心尽力,拳打脚踢,带领团队奋进。这个时候,我觉得,她颠簸在大爨公的那艘船上那些风雨雷电中。写戏的时候,她为人心人性寻找“试心草”。她还要选择人生、决断事务、参与活动……在越来越重要的社会工作和专业活动里,她也进入了一种规定情境。她看别人,也被别人看。她把握各种复杂的社会关系,也被各种复杂的社会关系把握,究竟何时何地何种关口,杨军要面对自己的“试心草”?

作为戏剧编剧,艺术中“进得去”,生活里“出得来”,也许是最高境界。我期待杨军的戏剧人生有更大的发展,有更多、更好、更有戏剧魅力、更具备人性光辉的剧作问世。

本文入选2019年《中国戏剧年鉴》 cq4wETSFaUTZxjXwK03d9Gtb+83uEUBxQIlBCCQUw/yIYBphnzVBL2nE1jBtLX5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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