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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文艺复兴时期的管理思想

一、文艺复兴运动及其对管理思想发展的影响

中世纪的西欧社会相对稳定,从 10世纪到 14世纪,经济稳步增长,新的社会因素不断孕育生长。到 14世纪,在佛罗伦萨、威尼斯、热那亚等地中海沿岸城市,已经出现了欧洲最早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在十四和十五世纪,在地中海沿岸的某些城市已经稀疏地出现了资本主义生产的最初萌芽。” 这些城市的资本主义经济主要是工场手工业,其组织和生产经营都达到了一定的规模,并且成立了行会组织。在同各级封建主贵族结盟共同反抗教会统治,争取各自利益的过程中,城市资产阶级逐渐壮大成为一股新的力量,登上历史舞台。拉开新兴城市资产阶级冲决罗网,反对教会的斗争帷幕的,是一场名为“文艺复兴”的思想解放运动。文艺复兴运动是西方社会从传统社会走向现代社会的转折点。

“文艺复兴”(Renaissance)一词源于意大利语“Rinascimento”,本意为再生或复兴,一般以 14世纪比特拉克开创的人文主义作为文艺复兴运动的开端。由于 1453年拜占庭帝国覆灭,大批熟稔古希腊文化的学者逃亡至西方各地,为正在进行中的思想解放运动带来了新的养料,将文艺复兴运动推向一个新的高度,波及欧洲各国,至 16世纪时达于鼎盛。文艺复兴运动高举人文主义(humanism)旗帜,强调以人为本位,树立对人类尊严和创造力的信心,强调以人的本性作为判断是非的基本准绳,倡导人的意志自由和个人的自由发展,鼓励个人的命运由自己掌控,批评禁欲主义,肯定与赞美人的世俗生活与现实享受,反对蒙昧主义,提倡世俗教育与科学技术。文艺复兴撼动了教会对人们思想的控制,带来了人们思想的觉醒与解放,激发了人们发现自身能力、改善现实生活、探索宇宙奥秘的激情与创造力。解放、传承与创新成为时代的主题,在不同领域涌现出了一大批诸如哥白尼、伽利略、达·芬奇、但丁、马基雅维利、莫尔等划时代的人物,推动着教育、文学、艺术、哲学、科学的全面革新与发展,形成了一股强大的社会思潮,为新兴资产阶级的经济进步、政治变革与社会发展廓清了思想的障碍,提供了强大的精神文化力量,深刻改变了欧洲乃至整个世界的面貌。恩格斯在评价文艺复兴的历史意义时指出,“这是一次人类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最伟大的、进步的变革。这是一个需要巨人并且产生了巨人的时代,那是一些在思维能力、激情和性格方面,在多才多艺和学识渊博方面的巨人。”

文艺复兴运动是西方社会发展到一定历史阶段,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矛盾运动的结果,是资产阶级的一次思想运动,给整个西方思想界带来了全方位、多层次的深刻影响。文艺复兴运动对管理思想发展的影响,具体而言,表现在如下方面:

1.文艺复兴高扬人文主义大旗,把理性、个人自由和追求个人幸福看作是人类普遍的、永恒的本性,强调人类无须再担忧与祈求上帝的裁判,只需要发展自己与生俱来的潜力,尤其是理性的能力,就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文艺复兴运动为把人从匍匐在上帝和教会脚下的赎罪者解放和还原为独立自主的人提供了强大的精神力量,重新审视和肯定了人的地位和价值,在西方世界掀起了争取个人解放、实现个人独立的浪潮。从管理学的角度来看待这一人的解放过程,其意义十分重大。现代管理活动是以独立个人的理性为基础,没有人的人格独立和理性觉醒,管理活动无法有效开展,实现目标,管理学也缺少必要的研究对象。“文艺复兴中人文主义者对人类自身潜在的价值和尊严有着坚定的信念。显然,个人是用于分析和研究组织和管理的一个基本单位。” 从这个意义上看,“如果没有人性的解放就不可能进入到科学管理和现代管理的时代” ,文艺复兴运动为现代管理实践的到来和科学管理思想的形成做了重要的准备。

2.文艺复兴运动在尊重个人、解放个性的同时,也引发了学者对中世纪经院哲学所描述的世界的怀疑,激起了他们用新的方法和手段,探索现实世界的热情与创造力。学者们不再透过经院哲学和穆斯林哲学认识与改造世界,他们直接从古希腊第一手资料中获得认识与改造世界的武器,努力创造尽可能与古典时代生活方式相似的新的生活方式。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的哲学,欧几里得(Euclid,公元前 330—前 275)和阿基米德(Archimedes,公元前 287年—前212)的数学和物理学,希波克拉底(Hippocrates,公元前 460—前 370)和加仑(Galen,129—199)的医学等古希腊的知识,为文艺复兴时代的学者们提供了源源不竭的精神养料,支持着学者们在古希腊先贤的肩膀上看得更高、走得更远。在此过程中,哥白尼(Copernicus,1473—1543)始终坚持透过现象把握事物本质的唯物主义认识论,通过天体观测与计算研究,提出了著名的太阳中心说,推翻了作为当时权威的托勒密(Claudius Ptolemaeus,90—168)地球中心说,这在从根本上动摇经院哲学世界观与方法论的同时,也开创了近代科学时代。科学,“通过实践和观察发展起来并引起进一步实践和观察的一系列互相联系的概念系统” ,从此逐步成为人们认识宇宙,改造世界,推动历史进步的有力工具。能否掌握和使用科学这一工具,实现认知与实践过程的科学化,就成为衡量人类文明程度与生产力水平的重要标志。从这个意义上而言,文艺复兴运动催生了科学时代的到来,科学在提升与改进管理实践效能的同时,也为探索管理规律,总结管理知识,形成管理的科学思想体系提出了要求,创造了可能。可以这样说,文艺复兴运动为管理思想开启了通向科学管理理论的大门。

3.作为资产阶级思想解放运动的文艺复兴,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及其上层建筑在西方世界的最终确立,卸下了沉重的中世纪思想枷锁,奠定了新的以人文主义为核心的精神基础。欧洲社会以文艺复兴的思想解放为先导,开启了后续相继进行的经济、政治与社会革新与革命过程,最终使资本主义制度及其生产方式在同封建制度及其生产方式的较量中胜出,在解放与发展社会生产力的同时,促进了新的不同于封建制度下行会和家庭包工制(domestic system)的社会化程度更高,类似于今天公司形式的生产方式和生产关系。为满足资本主义制度下不断扩大的市场与产品需求,生产的规模也逐步扩大,如何对规模不断扩大的工场中人、财、物进行分配与组织,确保生产的有序化和高效化就成了摆在各工场主面前的新的管理问题。正是对这一问题的不断探索,推动着管理思想的进步与发展,并最终走向了科学管理的时代。因此,可以这样说,文艺复兴运动为管理思想的发展与进步提出了新的实践课题。

二、马基雅维利的管理思想

尼科洛·马基雅维利(Niccolò Machiavelli,1469—1527,又译为尼科洛·马基雅弗利)出生于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佛罗伦萨的一个贵族家庭,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著名的思想家和政治家。马基雅维利的一生受梅迪奇家族在意大利政坛进退的牵引而跌宕起伏,生活中的挫折困顿与所闻所见的各种政治腐败、社会不公和道德沦丧,激发了马基雅维利不断思考振兴国家与挽救社会的方法与途径。他不循前人旧辙,独辟蹊径,注重实际情况,坚持从人性与历史、现实的经验出发研究问题,使自己的研究带有了鲜明的经验主义特征,成果丰富。主要著作有:《君主论》《李维史论》《佛罗伦萨史》《战争的艺术》等。恩格斯赞誉马基雅维利是“政治家、历史编纂学家、诗人,同时又是第一个值得一提的近代军事著作者” 。马基雅维利在对现实政治生活与社会问题不断思考的过程中,逐渐形成了具有自身鲜明特点、对后世影响巨大的管理思想。其主要内容为:

(一)人性论

马基雅维利的人性观,是他全部理论的根基,贯穿其学说的始终。他认为,人性本善的观点理论上虽然非常人道,但经由现实经验的观察,就显得荒谬。他认为人性本恶,人们自私自利,相互嫉妒,贪得无厌,背信弃义,彼此争夺,而且本恶的人性就如同天空、自然现象和太阳一样永恒不变。从人性本恶论出发,马基雅维利进一步论证了管理的必要性。他认为,追求财富和权力是人的基本欲望,是人性的自然流露;欲望是无止境的,但财富和权力却是有限的。人们为了满足自身的欲望,必然相互争夺有限的财富与权力。如果任凭人的本性发展,将会造成一个相互争夺、彼此伤害的混乱局面。因此,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管理者采取强制手段来进行管控。他反对恃强凌弱,认为只有维护秩序才能避免这一局面的出现。马基雅维利的人性论对后世管理学的影响深远,以人性论为基础所衍生的“马基雅维利主义”成为后世管理学者研究与探讨“领导者特质”和管理心理等问题时绕不开的话题。

(二)管理的原则

马基雅维利是在向当时佛罗伦萨的统治者小洛伦佐建议如何巩固其统治地位时,对管理原则进行了阐述说明。马基雅维利认为,管理是一门如同医生的技艺一般的艺术,有具体原则可以遵循。第一是实效原则。凡是有利于维持管理者地位以及巩固权力的事情都是可行的,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管理者要以道德为伪装,但不能受道德的束缚。马基雅维利指出,虽然一个遵从道德、完美正直、诚实守信的管理者值得称道,但现实中胜出的管理者往往是那些背信弃义、不守道德约束的人。因此,马基雅维利强调,管理者要保持自己的地位和权力,实施有效管理,就必须知道怎么做有违道德的事情,并必须知道在什么具体情况下从事非道德活动。第二是实力原则。马基雅维利主张管理者应该注重实力,依靠强制力,以确保制度的有效实施。他认为,管理者应该利用制度进行管理,在制度的约束之下,被管理者将表现的坚定、文雅和精明。但马基雅维利同时也指出,由于人具有贪婪的本性,制度有时候在人的本性与欲望面前也会显得无力而失效,为此,制度的有效实施必须以强制力作为后盾。第三是畏惧原则。马基雅维利认为被管理者对管理者的认可与顺从,即所谓的“民心”对于管理来说至关重要。为了争取民心,管理者需要被管理者保持对自己的畏惧,极力避免被管理者对自己的憎恨。“最好不过的堡垒就是不要被人民憎恨。因为即使你拥有堡垒,如果人民憎恨你,任何堡垒都保护不了你。” 为了避免招致憎恨,马基雅维利认为,管理者应该亲自做那些有实惠于被管理者的事情,那些得罪被管理者、不得人心的事情则应该利用其他人去做。

(三)管理的方法

马基雅维利在阐述管理原则的基础上,也提出了一些具体的管理方法。一是暴力与欺骗相兼。马基雅维利认为,管理者在实际管理过程中应该同时效法凶猛的狮子和狡黠的狐狸,既要凶猛又要狡黠,善于采取暴力和欺骗相结合的方法。二是效法前人。马基雅维利充分肯定前人的智慧与经验,强调历史的现实价值,认为管理者要熟稔历史,向古代伟大人物虚心学习,古为今用,借鉴他们的作为与方法。三是善于选人用人。马基雅维利认为,管理者选人用人的能力与水平是体现管理者管理水平的重要标志,只有明智的管理者才能做到身边的人都是有能力并且忠诚的。他总结出管理者甄别下属的一条经验,即如果下属考虑自己甚于考虑集体,在一切行动中只顾个人利益,那么这个下属绝对不可能是一个称职的下属。四是虚听谏言。马基雅维利认为管理者应该广开言路,兼听则明,保持清醒的头脑和准确的判断,不致昏聩。因此他建议管理者应该选拔一批忠诚的有识之士,让他们享有言论的充分自由,使管理者能听到不同的声音与意见,避免谄媚与闭塞。

三、莫尔和康帕内拉的管理思想

在文艺复兴时期,当大多数学者正在为新兴资产阶级登上历史舞台扫清思想障碍做理论准备的时候,一些学者已将目光聚焦在刚刚出现的资本主义所暴露的种种弊端和引发的各种问题上,对新生的资本主义制度开展了初步的反思与批判,形成了代表早期无产阶级要求的空想社会主义思想。马克思和恩格斯认为这一思想“在无产阶级还很不发展、因而对本身的地位的认识还基于幻想的时候,同无产阶级对社会普遍改造的最初本能的渴望相适应”。 这一时期的空想社会主义思想代表人物是英国的托马斯·莫尔(Thomas More 1478—1535)

和意大利的托马斯·康帕内拉(Tommaso Campanella 1568—1639)。

(一)托马斯·莫尔的管理思想

托马斯·莫尔出身于英国伦敦一个富裕的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一名律师。莫尔自幼受到良好教育,1492年进入牛津大学学习,后遵父命,师从有经验的律师学习法律,成为一名有名的律师。莫尔一生担任过英国议会议员和大法官等职务。1535年,莫尔因反对亨利八世的宗教改革,拒绝宣誓拥护亨利八世出任英国国教首领而被处死。莫尔在 1516年一次出访荷兰时完成了其代表作《关于最完美的国家制度和乌托邦新岛既有利又有趣的金书》(简称《乌托邦》)。该书某种程度上受到柏拉图思想的影响,并模仿《理想国》的对话体裁,以游记的文学形式揭露了正在勃兴的资本主义社会的种种弊端,构想了一个美好未来社会(乌托邦)的蓝图。莫尔的管理思想正是在批判资本主义制度和设计未来理想社会的过程中展现出来的。莫尔深刻揭露了私有制给社会带来的各种问题与罪恶,认为私有制是造成社会不公的元凶。由于私有制的存在,社会分裂为食利者和生产者两个群体,而国家无非是“富有者的狼狈为奸”;只有废除私有制,财富才能得到公平的分配,人类也才有福利和幸福。莫尔构想了乌托邦以公有制和共同劳动为基础的经济与行政管理方式。在经济管理上,莫尔设想,在乌托邦的城市中,有若干个以户为单位的工场作坊,每一户由 10~16个成年人组成,从事某一项专门的产品生产;国家按照按需分配的原则,对产品进行分配;国家统一调度劳动力资源,实行 6小时工作制,其余的时间从事科学、艺术等活动。在行政管理方面,莫尔主张用民主的方式选举政府官员,按民主的方式治理国家:在乌托邦中,全体人民具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一切权力机关都是选举产生的;除了最高执政官实行终身制外,所有公务人员由每年一次的选举产生。

(二)托马斯·康帕内拉的管理思想

托马斯·康帕内拉出生于意大利南部的喀拉布里亚斯提罗城,15岁时进入多明我修会修道院学习神学。在修道院中,他接触到了古希腊自然哲学,对被经院哲学家歪曲了的亚里士多德哲学观点产生了质疑,并转而研究柏拉图的著作和特勒肖的唯物主义哲学。因反对西班牙对南意大利的占领,1599年康帕内拉参与了反对西班牙占领当局的秘密起义。起义失败后,康帕内拉在狱中度过了 27个春秋,并完成了大量著作,其中体现康帕内拉管理思想的《太阳城》就是其中之一。同《乌托邦》一样,《太阳城》也是一部体现空想社会主义思想的著作,康帕内拉的管理思想体现在其对太阳城经济、行政管理与社会管理的构想中。在经济管理方面,太阳城实行公有制,每个公民都是社会的公仆,在国家统一指挥和安排下从事劳动生产和其他工作,实行 4小时工作制,其余时间用于科学研究和体育运动。国家在手工工场安排专门的监督人员,监督所生产的产品是否符合社会的需要。国家根据按需分配的原则进行产品的分配,并由政府监督以防止公民提出过量需要。在行政管理方面,太阳城最高的统治者由一名哲学王担任,并配有三名助手。哲学王和三名助手实行终身制,其他的政府成员则由选举产生。太阳城设有人民会议,用于监督政府工作,并可以提出罢免除哲学王和三名助手之外的所有政府工作人员的要求,并提出候选人。在社会管理方面,太阳城的居民共同生活在公有的建筑物中,在公共食堂集体就餐,没有家庭,居民的婚姻由政府安排,结婚所生的子女由社会统一教养。 mQlSes3rzwN2AG5fiPGbSSdejMbNvfdFFxW+deWjN1VG+D1LVrBoesj9LpN9aUZ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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