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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灯剧和连厢

昆明乡村妇女骂人“崴连相”,意思是说一个女人不大庄重,活泼好动,在人前摇来摇去的意思。如“你那个样儿,象崴连相一样”,“崴”是动词,即摇摆之意。刘廷玑《在园杂志》云:“节节高本曲牌名,取接接高之意,自宋时已有,武林旧事所载之元宵节乘肩小女是也。今则小童立大人肩上,唱各种小曲,做连相。所驼之人,以下应上,当旋即旋,当转即转,时其缓急,而节奏之。”这是连相的唱法,这是一种街头的舞曲,以儿童为主体,即在大人肩上,且唱且舞,摇来摇去的,也可以叫做“崴连相”。毛西河《词话》说:“金作清乐,仿辽时大乐之制,有所谓连厢词者,则带唱带演,以司唱一人,琵琶一人,笙一人,笛一人,列坐唱词。而后以男名末泥,女名旦儿,并杂色人等,入勾栏扮演唱,随作举止。如参了菩萨,则末泥只揖。只将花笑睰,则旦儿拈花类,北人至今谓之‘连厢’。曰‘打连厢’,曰‘连厢词’,又曰‘连厢搬演’。然舞者不唱,唱者不舞。”再进一步,歌舞合为一人,即是元代的北曲。毛氏《词话》又云:“往先司马从宁舍人处,得连厢词,例谓司唱一人,代勾栏舞人执唱,其曰代唱。已透勾栏舞人自唱之意。”这是连厢的唱法,这一种是舞台的歌舞,在台上摇来摇去,也可以说是“崴连相”。

《缀白裘》十一集所收有“梆子腔”《上街》《连相》两出,是连续的两出。戏剧情节是叙述一群女子上街去卖唱,她们所唱的即是连厢,遇着一个花花公子,要她们唱,她们即说,少一个打咤(即是打岔)的。足见“连相”中打咤一角,是不可少的了。于是这一个花花公子愿意担任这一角(一个丑角),就唱起来了。连相是用四旦一丑,四旦唱曲,一丑打岔,唱的是“玉娥郎”。而打岔是不合乐的徒歌。其中有很好的作品,现在引一节在这里。

(四旦唱玉娥郎)没奈何,上长街,姊姊妹妹,趱将上来,脱下绣花鞋,姐姐等我来。姐共妹,唱曲闹垓垓。(付)(即丑)住了罢,莫说话,听我馀(即愚)下打个咤:姐儿门前一棵槐,槐树底下搭戏台,他做师父点鼓板,他做副末把场开,咋打打吹唢呐,汤汤汤把锣筛,引出正旦小旦来,希里呼罗撒臭屁,不唱正本唱杂戏。

(四旦唱玉娥郎)见王孙公子,戏耍溪边,镇日间,太阳向西旋。场中少人闻,唱一曲花共酒,夕阳光光。

(付)且住下,莫说话,听我馀下(当作愚下),打个咤。一个大姐本姓唐,生得邋遢又肮脏,敞开胸脯门前站,鼻涕流在嘴唇上。丈夫与她一匹布,叫她裁剪做衣裳。做件布衫六个袖,纽扣钉在背心上。希里呼罗撒琉璃,打扮起来去看台戏。(《缀白裘》十一集“梆子腔”《上街》《连相》)

云南的农村戏曲,多是用两旦一丑,摇来摇去,作科打诨,和《连相》的组织相同,所以还保存在昆明的俗话当中。可以说唱灯戏即是“崴连相”。

不过《缀白裘》中所收的《连相》,是都会卖唱的歌舞曲,而花灯却是原始素朴的农村戏曲。前者是职业的戏曲,后者是生活的戏曲。

云南农村戏曲中的《瞎子观灯》,就把“连相”的组织全部保存下来,今录于下,以作比较。登场的是两个丑脚(和尚和瞎子),他两个进城观灯,路上遇着一群卖唱的姑娘,瞎子要她们唱,唱的都是“打岔调”。

(旦唱)石榴花开叶子青四句(全文见后章)。

(瞎子唱)莫说话,莫说话,让我先生打一岔。(旦)有岔无岔尽管打,闷在肚中做什么?

(先生唱)〔打岔调〕〔和尚调〕〔打岔调〕莫说话,莫说话,让我大师爷打一岔。(旦)有岔无岔只管打,闷在心头做什么?

以下就这样发展下去,调子非常丰富,内容很精采,份量十倍于《缀白裘》所收的《连相》。这里限于篇幅,只好说个大略。

由以上两种戏曲,即《上街》《连相》和《瞎子观灯》比较研究下来,可以知道“花灯”和“连相”是一种东西。狭义的“连相”,如《瞎子观灯》中插曲(打岔唱),它的组织、结构、对话,都和梆子腔的《连相》一样。至于广泛的说来,那么云南农村戏曲,两旦一丑(或小生),摇来摇去,且歌且舞的,即是《连相》的歌法,也即是《连相》的扮演法。想不到最原始的歌舞剧,久已失传的《连相》,还整个的保存在云南的农村戏曲里面。 FJK0+3SyjN4RjxzLUDGzBdlq/QkET7UxlsVtfKp84/gORDa2LnH49qj/TYzKusJ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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