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团体的作家们都在公开讨论实现社会主义的策略。每一个社会主义组织都需要分析过去,才能展望未来。随着民主社会主义组织的发展,革命者应该如何看待通往社会主义的道路问题?
《雅各宾》杂志的创始人,同时也是美国民主社会党前副主席的巴斯卡·桑卡拉是美国不断发展的社会主义运动中最有影响力的领导人之一。拥有超过四万订阅者和每月数百万在线浏览量的《雅各宾》杂志,成为意识形态和实践辩论的主要平台。美国民主社会党拥有六万名成员,已成为公开认同社会主义的最大组织。桑卡拉的著作《社会主义宣言:极端不平等时代的激进政治主张》从社会民主视角回顾了社会主义运动中各种思潮的历史。
《社会主义宣言》一书的最初标题是《我们时代的社会主义》,其部分内容是对工人阶级国家和资本主义社会民主的历史分析,部分内容是对社会民主未来的假设,最后一部分内容是一个包括15点内容的行动呼吁,该书综合了桑卡拉对过去历史的解读,并推动了阶级斗争和社会民主的向前发展。
桑卡拉从未主张过类似于由布尔什维克主义者、中国共产党或古巴7月26日运动领导的社会主义革命。在他的书中,桑卡拉不遗余力地重申了限制革命爆发的许多流行观点。我们可以在任何资产阶级报纸上找到这些内容。
桑卡拉承认社会民主党派在建设社会主义方面的一些失败案例。他承认德国社会民主党的不足,这些不足导致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希特勒的崛起和德国共产党的灭亡。
为了寻找一个由社会民主引领社会主义方向的成功的、充满希望的榜样,桑卡拉深情地看待瑞典50年的社会民主——或者用他的话说,是“有史以来最人道的社会制度”。桑卡拉哀叹,20世纪70年代瑞典从社会民主过渡到民主社会主义的潜力已经丧失。资本主义经济的主要组成部分——银行、主要工业和国家——仍然处于少数瑞典家族的控制之下。不出所料,掌控着绝大部分经济实力的15个家族阻止了建立工薪阶层基金的立法,这个基金原本能够使工人集体占有这些产业。
该书并没有提及瑞典向纳粹国家提供铁矿石,并掠夺非洲国家的行为。1960年,瑞典政府向刚果(金)派遣6000多名士兵,导致帕特里斯·卢蒙巴被暗杀,瑞典控制了刚果(金)的铜矿。该书忽略了瑞典帝国主义与其他主要帝国主义国家的次要伙伴关系,就像忽略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帝国主义概念一样。
桑卡拉在关于2036年的美国假设性思维运动中看到了从社会民主到民主社会主义的转变:“随着越来越多的决定权掌握在普通人手中,公民的生活充满了政治辩论和新思想。甚至分配问题也没有得到解决:中间偏右的政党主张采取更多的市场激励政策和减少基本收入;中间偏左的政党质疑传统的经济增长指标,提出用幸福指数来代替;坚持国际主义的左派呼吁更有力地支持海外工人运动,在国内实施更广泛的民主规划。而右翼则呼吁恢复资本主义制度,但这一主张获得的支持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减少,就像君主制在19世纪和20世纪慢慢失去自己的支持者一样。”
在本书末尾,桑卡拉进一步阐述道:“我们的任务是艰巨的。民主社会主义者必须在立法机构中获得决定性的多数,同时在工会中赢得广泛支持。然后,我们的组织必须愿意以大规模动员和政治罢工的形式来展示我们的社会力量,以对抗资本的结构性力量,并确保我们的领导人选择对抗的方式,而不是与精英妥协。这是我们不仅要使我们的改革持久,而且要彻底与资本主义决裂,建立一个重人轻利的世界的唯一办法。”
这种致力于民主社会主义的多党制的美国议会制度,否认我们目前生活中存在的阶级专政的现实。这种向社会主义的民主过渡忽视了大企业和亿万富翁对国家机器〔联邦调查局、“反谍计划”(Cointel Pro)、五角大楼、警察、法院、监狱等〕的掌控,以及资产阶级对教育、媒体、宗教和文化机构的控制。这个国家强制推行各种形式的种族主义、歧视残疾人、仇视女性、家长制和阶级压迫。
虽然向社会主义和平过渡的政治想象可能很有吸引力,但这种做法否认了美国的历史是一段充斥着武装占领、经济制裁、警察和军事暴力,以及对每个试图摆脱华尔街控制的国家进行种族灭绝式攻击的历史。哪个阶层(是亿万富翁还是工人阶级)将控制国家的问题,并不是通过桑卡拉想象的图景就能解决的。他的渐进主义假设充其量只能起到调解阶级冲突的作用,但无法建立一个真正的工人国家。
基于现实的革命斗争经验,列宁的经典著作《国家与革命》读起来像是对《社会主义宣言》的直接回应,该书回应了类似的社会主义改造乌托邦愿景。列宁在第一章中写道:“既然国家是阶级矛盾不可调和的产物,既然它是站在社会之上并且‘日益同社会相异化’的力量,那么很明显,被压迫阶级要求得解放,不仅非进行暴力革命不可,而且非消灭统治阶级所建立的、体现这种‘异化’的国家政权机构不可。” 列宁不遗余力地批判那个时代像桑卡拉一样主张对资本主义统治结构进行改良的学者。
列宁主义者们多次指出,在过去100年的社会主义革命历史中,民族解放运动往往是与社会主义运动紧密相连的。工人世界党的创始主席萨姆·马西在1983年阐释了这一问题的意义,他写道:“在工人阶级和被压迫人民面临的所有重大国内政治问题中,没有任何问题的重要性能够超过民族压迫与阶级斗争的关系。”事实上,可以说这是美国基本社会问题的核心所在。它涉及社会存在的方方面面,没有任何一个社会领域能够不受它的影响。
桑卡拉说左派应该是“普世主义者”,并且指出“开展民主的阶级政治是团结人民对抗我们共同对手以及赢得那种能够帮助最边缘化群体的变革的最好方式”。这代表着美国民主社会党内部的一个主流观点,其淡化了特殊压迫形式如种族主义、性别歧视、残疾人歧视和反性少数群体压迫(“身份政治”)的意义,支持所谓的聚焦阶级的方法。
桑卡拉很少提到反对种族主义或其他形式的压迫是争取社会主义的一个关键组成部分。在他关于美国社会主义史的整个章节中,绝大部分的讨论都集中在尤金·德布斯、社会党、共产党,以及后来的麦克·哈灵顿与美国民主社会党上。书中没有提及黑豹党、棕色贝雷帽、少爷党或美国境内任何其他民族的解放斗争,这些斗争将反对种族主义的斗争与争取社会主义的斗争结合在一起。
在帝国主义时期,支持民族解放和反对种族主义是国际社会主义战略的根本任务。桑卡拉对中国、安哥拉、越南、韩国及其他国家的努力不屑一顾,称这些国家利用社会主义来推动威权资本主义发展。古巴革命被他描述成是一场“自上而下的革命”,其革命的未来掌握在“新一代国家官僚主义和重新兴起的商业利益”手中。这一分析令那些目睹古巴激进民主、钦佩古巴领导人动员和团结人民捍卫革命的能力的人感到震惊。
委内瑞拉可能是近代史上社会主义政党利用现有选举程序赢得重大胜利,并为受压迫者提供真正民主和人权的最好案例,但该书一句话也没有提到。目前,委内瑞拉面临的挑战恰恰表明,其需要一场社会主义革命来解除寡头政治和帝国主义的武装力量,这些武装力量对委内瑞拉今天面临的问题负有主要责任。
桑卡拉认为,社会主义只能在发达的帝国主义国家中建成。这一观点,正如他对瑞典社会民主政体的推崇远超对帝国主义压迫下数十亿人民的胜利的赞赏,以及他和美国民主社会党中的其他人将阶级置于身份政治之上的做法一样,均散发着沙文主义的味道。
与此同时,桑卡拉以阶级为基础的社会民主渐进主义代表着对马克思主义科学原理的否定,马克思主义认为工人和资本之间阶级对立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桑卡拉认为社会主义可以通过资产阶级的选举进程来和平实现,这是对工人阶级和被压迫者的严重误导和迷惑。历史证明,情况恰恰相反,想想1973年中央情报局在智利发动的血腥政变吧。
最终,桑卡拉版的社会主义力图对资产阶级、反共产主义知识分子和工人阶级中的特权阶层给予尊重,认为除了帝国主义之外没有别的出路,因此他就社会主义的核心价值观作出机会主义式的妥协。
反对美国帝国主义,支持废除资本主义警察、军队和国家结构的主张,反对种族主义和一切形式的压迫,保护正在建设社会主义的国家免受帝国主义的攻击,这些才是革命战略的关键原则。
“社会民主总是建立在经济扩张的基础上。”桑卡拉说得对,社会民主在帝国主义扩张的不同时期分别取得了进展。
不幸的是,对于社会民主来说,资本的所有者面临着一种系统性的危机。高科技资本主义生产的增长——最初设计的目的是通过减少工人数量来实现利润最大化——已经变得需要大量资本,导致产生了马克思所阐释的利润率下降的趋势。事实上,现在是帝国主义发展的晚期阶段。帝国主义是一种腐朽的制度,它如此肆意地掠夺地球,导致地球上所有的生命体都受到了严重威胁。
正如马克思所解释的,资本家必须“扩张,否则就会灭亡”,因此这个时候他们正在努力开拓新市场,增加利润。恰恰是由于资本主义体系的生产力如此之高,才进入了一个持久性的生产过剩状态。作为社会民主物质基础的经济扩张已经几乎没有了空间。
在过去20年经济的失业型复苏中,工人们继续被赶出劳动力市场,而资本家们则把窃取来的工资投入金融部门,而不是生产型经济。
全球劳动力市场在过去30年翻了一番,这意味着正如马克思主义者所说,资本家有一支规模更大的“后备军”可供支配。他们不再需要帝国主义国家那么多相对享有特权的工人。白人至上主义的恐怖、长期的紧缩、低工资、预期寿命缩短和大规模监禁的扩大都是帝国主义危机的症状。
在这样的背景下,桑卡拉试图使资本家和工人之间达成理想化的妥协,力图荒谬地让帝国主义衰败的时光倒流。
卡尔·马克思和弗里德里希·恩格斯在1848年的革命时期写了《共产党宣言》。《共产党宣言》代表着科学革命理论的一次伟大飞跃,至今仍激励着数十亿人。而《社会主义宣言》是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遭受严重损失的时候写成的,反映了当时左翼的软弱和对于超越资本主义的无能。
与此同时,由于五角大楼、美国银行和公司的政策,整个地球正在遭受考验。我们没有时间和这些资本家妥协。为了捍卫人类的未来,我们必须为工人阶级赢得生产资料控制权而战,打败那些威胁人类生存的大银行和大企业。
社会主义的革命政党、列宁主义政党和共产党近年来都有所增长,尽管目前没有像美国民主社会党那样引人注目。像工人世界党一样,这些组织将他们的政治斗争与自十月革命以来在世界各地发生的成功革命的经验联系起来。他们对资本主义、帝国主义、种族主义、性别歧视、性压迫和残疾人压迫等现象进行了深入分析,同时坚决捍卫现存社会主义国家的荣誉,积极支持最受压迫的社会群体。我们必须致力于普及这些列宁主义原则,为社会主义革命继续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