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体认同与意识形态上的不对称有助于公民勾勒出两党形象,但无论对哪一政党的印象都不是完全正面或负面的。公众集体倾向于赋予两党不同的属性,如图 2-8 所示。越来越多的公民认为,民主党人像关心自己一样关心民众,这符合民主党选民对自己政党的描述:代表弱势群体与权势集团对抗。公众认为共和党在一些问题上的立场更为极端,而民主党则希望“彻底改变美国”,这反映出公众观点的独特组合性,即广泛的保守主义与对具体问题的左倾倾向。这种现象长期存在:早在 20 世纪 30 年代,83%的共和党人(只有 15%的民主党人)就认为富兰克林·D.罗斯福(Franklin D.Roosevelt)正“领导着美国走向独裁”。 63
图2-8 政党的声誉
美国人认为每个政党符合各自描述的比例。数据来自公共宗教研究所在 2014 年大选前所做的美国价值观调查。参见: http://publicreligion.org/research/2014/09/survey-economic-insecurity-rising-inequality-and-doubts-about-the-future-findings-from-the-2014-american-values-survey/。
共和党针对具体问题更加极端,针对更广泛的议题却不那么激进。与民主党相比,选民更有可能认为共和党与他们有共同的价值观,但共和党也被认为更容易受到说客的影响。民主党人与群体的联系可能不会对其公众形象产生负面影响,因为与共和党结盟的利益集团不那么引人同情。民主党作为一个以群体为基础的联盟形象,在很大程度上具有一种正面效应,它被解读为关心普通美国人的标志。
在公众印象中,共和党在维护美国安全能力方面保持着优势,这反映出该党传统上作为外交政策和军事领域“当家作主者”的形象。 64 尽管两党形象保持稳定,但对其表现的评价却不断变化:公众认为民主党能够更好地管理经济的比例在 38%和 77%之间浮动,随着时间推移,认为民主党人能够更好地“维护和平”的比例发生过重大变化,从不足 30%到超过70%。 65 意识形态自我认同能更好地预测党派实力,尤其是当党派地位与领导人政绩评估明确分开时。 66 在民意调查中若询问哪个政党保证美国安全时,共和党人通常占优势,这主要是因为选民认为共和党人将国家安全放在首位。 67
美国公众对政党实力的看法并非简单反映了全世界所有自由派和保守派政党所拥有的普遍优势。图 2-9 展示了一项国际比较,美国选举制度比较研究中心(the Comparative Study of Electoral Systems)对美国政党在所调查问题上的相对表现进行了国际比较,该项研究衡量哪个政党更能代表受访者的观点,以及受访者是否觉得自己更接近某个政党。在其他国家,对这两个问题的回答多元化,没有集中体现“左”或“右”的观点。然而在美国,尽管多数受访者认为共和党更能代表他们的观点,但更多的受访者却表示感觉与民主党更亲近。这种明显的矛盾与公众舆论中的意识形态和党派分歧相符:尽管总体上选民对民主党认同程度更高,但却经常把自己置于意识形态右翼。
图2-9 左翼政党在亲近感和代表选民观点方面的优势
各国左翼政党与右翼政党的受访者针对下述两个问题回答的比例差异:一是哪个政党最能代表受访者的观点,二是受访者最亲近哪个政党。正数表示左翼政党(美国的民主党)表现较好,负数表示右翼政党(美国的共和党)表现较好。数据选自美国选举制度比较研究中心的第二波数据,参见: http://www.cses.org/。
美国的公众舆论也因其广泛保守态度与具体自由主义立场的结合而具有国际特色。表 2-2 显示了 25 个国家在经济不平等问题上的不同观点,通过记录受访者对调查问题同意与否,比较了美国民主党人、共和党人和独立人士的立场与世界各地的异同。大多数国家的大多数公众认为富人应该缴纳更高税收(平均 80%受访者表示同意),政府有责任减少收入差距(70%受访者同意)。然而在美国,各党派的大多数人都同意第一种说法,只有少数人同意第二种说法。美国人与众不同之处在于,他们支持累进税制的具体政策,却没有认可其背后的原则。在国际比较中,美国人之所以与众不同,更多是因为他们反对抽象的自由主义,而不是因为他们支持特定的自由主义政策。事实上,即使是自称是民主党的人也不太可能像世界上其他公民那样支持中间偏左的立场(如在累进税问题上)。
表2-2 国际背景下的党派对不平等的观点
受访者同意每项声明的比例。数据来自 1999 年的国际社会调查项目“社会不平等三模块”。
在调查中,认为政府对减少经济不平等负有责任的受访者比例,在美国要比其他任何国家都低。美国人的独特之处还在于他们相信社会进步是个人能力的产物。无论从其对待政府的消极看法还是对待个人主义的积极看法来看,美国人在经济再分配问题上的态度都是独特的,但在政策立场上却并非如此。尤其是共和党人代表了这些独特的美国倾向。
在比较研究中,美国公众的象征性保守主义始终是明显的。正如帕特里克·伊根(Patrick Egan)所观察到的,美国人尽管支持一系列要求政府采取行动的具体政策,但“通常对政府解决问题的能力持怀疑态度”。 68 根据皮尤全球态度调查(the Pew Global Attitudes survey),美国人认为“不受干涉地追求生活目标的自由”比政府发挥积极作用以“保证没有人受困”更为重要,这种观点只有少数发展中国家认同;大多数国家中的大多数人持相反观点。 69 反政府立场,这一美国政治中独特的政治文化,被共和党用作国内政治工具,与此同时民主党则依赖国际上更为通行的方式,即通过彰显社会群体的身份认同以及共享的政策共识来维持公众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