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他和她终究是生分了。
再看她,不再是新婚燕尔之时那个娇俏可人的徐妃;
再看他,也不再是新婚之时对她软语温存的湘东王。
如此一来,才是书上略略夸大了的“三二年一入房”,如果彼此相见生厌,那还不如不见怀念来得好。
而那两个见证了他们相爱过的孩子,在历史的记载中没有任何痕迹。她做的任何事情,仿佛都只是在唤起他的主意;但他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在证明他们之间,除了婚姻,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真的可以做到那么绝情吗?
好,既然你不愿见我,看到我生厌,那么我也不需要低头向你屈服。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可是你的心已经有一半看不见我了,那么纵使我化得再如何精致的妆容你怎会留意呢?还不如索性化个半面妆,彼此彻底厌倦,再不相见。
于是等到萧绎来时,只化上半面妆,还故意含笑道:“王爷您不是只有一只眼睛吗?那么我就化个半面妆给您这一只眼睛看好了。”
何曾受过这等侮辱,萧绎自然是大怒而出,然而,对于徐妃,他却又未曾多加降罪。
这样刺激他,他却没有任何过激反应,哪怕是责罚她也是好的。这种冷暴力更让人压抑得说不出话来。
徐妃嗜酒,而且常常大醉,想来这也是失宠的一个原因吧。谁家丈夫见到自家女人成天喝个酩酊大醉心情愉快的?又不是孙二娘配了张清。
更要命的是,徐妃喝醉了就直接吐在萧绎身上。“帝还房,必吐衣中”。什么叫“必吐”?难道她是算好了故意的?得,感情是直接穿越到了《三言二拍》去演《卖油郎独占花魁女》 了。而且萧绎的行为更奇怪,明明知道她会吐在自己身上,那为何还要回房?这不是成心自己找罪受。
他究竟是有多豁达,或者说他究竟对于她还有怎样的感情,在这样的折磨下双方都不肯低头?
他对她,依旧只是冷暴力,不责罚她,也不宠爱她,更不休弃她,双方就这样僵持,一日复一日。
这样的生活她经受不起,仿佛是蛛网中的欲打破平静的小蛾子,苦苦挣扎,既然没有了他的爱,那么有他的恨也不错,至少,这样在他的心中,还是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存在的。
只是,半面妆、嗜酒、污衣袍,他连一点点反应都没有,往昔的半点情意都没有了吗?
那么,是不是要再决绝一点,再癫狂一点,才能让他重新注意到自己?如果这样要万劫不复,跌入阿鼻地狱,那么就这样吧。
曾经以为萧绎一直容忍徐妃这样的行为,一半是因为政治因素,另一半是因为曾经彼此的情意。可惜查阅萧绎的传记,才发现好像某些地方我理解错了。
萧绎之所以忍受徐妃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因为他的惯性使然,他仿佛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做男”。
书上说他“性好矫饰,多猜疑”,史书都直接点名他喜好做作了,可见其本人是个什么情况。
父亲萧衍死后一年,秘密发丧超过一年,才公布死讯,用檀木刻像,供奉起来。又仿佛是很有孝心的样子,从早到晚只吃蔬菜,宫中大小事务一静一动都要陈述,真真是浮夸做作之色足了。
他不休弃徐昭佩,也许也是这种心性作祟吧。不离也不弃,原来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来诠释。只是彼此互相看不顺眼而已,只剩下怨憎,如此纠缠不清,看谁先放弃这场游戏。
另一种可能性便是,萧绎一直信奉老庄之学,讲求无为而治,恐怕他对徐妃的所作所为,只能用庄子的鼓盆而歌来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