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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说《小倩》:《聊斋志异》映画记

关键词:电影商业性

很多人看《聊斋志异》大概不会想到郭沫若说的“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骨三分”之上,更多的是想到花妖鬼狐和文雅书生之间的艳遇缠绵上。

由这一观点看《聂小倩》倒是很符合这一模式的。

由于读者可能对这个故事很熟悉,因此笔者只概述一下。性情慷慨豪爽的宁采臣夜投荒寺,结识侠士燕赤霞。深夜女鬼小倩受妖怪之命前来迷惑宁采臣,却被宁的刚直打动,自述境遇向宁求救。宁求助燕,燕杀死妖怪。宁受托带走小倩骨灰。小倩随宁回家,渐渐与人无异。宁妻死后,嫁与宁。生一男,后宁纳妾,小倩与小妾又各生一子,并且宁高中进士,共享荣华富贵。

其实,按理说《聂小倩》一文在《聊斋志异》中应属蒲公中上水平。但论其思想进步性,不及《婴宁》;论其侠义性,不及《向杲》;论其人鬼相恋凄清哀惋,不若《连城》;论其感恩动人,不及《小翠》……

而且就原书而言,宁采臣对聂小倩更多的是一种侠义的怜爱之情;聂小倩对宁采臣,更多的也是一种感激爱慕之意。

然而就是这样一篇在《聊斋志异》中算是中上的文章,以它的故事为模本的电影电视却层出不穷,甚至几乎成了中国导演心中的一种“小倩情结”。

这又是为什么呢?男才女貌?

宁采臣,书上说,“浙人,性慷爽,廉隅自重。”江浙一带多是文人才子,书上虽未说相貌,但也不至是个青蛙吧?有才有貌,荧屏这一关过了。聂小倩的小倩一名太为普通。但也许就是因为太普通吧?普通得就像邻家女孩儿。而“倩”一字让人想到《诗经》中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倩影绰约,冰容倩倩……小倩之貌,书上说“肌映流霞,足翘细笋,白昼端相,娇丽尤绝”。总之一句话,就是美女啦!

但男才女貌,《聊斋志异》里所有的动人爱情故事几乎都符合,为什么不去拍它们?

我们接着往下分析。

书中还有其它绿叶式人物呀!我们一一来看。

燕赤侠语言朴实真诚,身怀绝技,一身正气,少言语。有他在,戏里武打戏一定很不错。

夜叉姥姥,恶势力的象征嘛!阴邪毒辣,吸人精血,挖人心肝。

还有那个原著中类似于姥姥跟班儿的妇人,若是拍戏,红脸白脸随便唱,任导演编剧安排!

宁采臣的母亲,很多剧里是略去——其实可以用来拍一段宁母惧子娶鬼妻来干涉这段人鬼之情的戏。书上就是这么写的,不过剧本一般没有,单单表现为宁采臣知道小倩是女鬼后暂时的恐惧。

综上,我们就可以大致知道拍《聂小倩》的电视为什么那么多了:题材和元素太齐全了!

看点一:男才女貌。一段旷世人鬼奇情,凄美哀婉,绝对赚足眼泪和票房。

况且宁采臣可以为正直有才的书生,也可以是善良得不知江湖凶险的白痴。可以是书生,也可以是和尚,管他的,只要老实痴情就行了。

聂小倩可以是楚楚动人的女鬼,不得已受妖物逼迫,但是为鬼善良可人。也可以是妩媚动人,勾人勾到骨头里的女鬼,人鬼缠绵。

至于两位的身份嘛,宁采臣可以是书生,也可以是和尚,管他的,清一色的善良单纯又痴情就行了。

聂小倩么,可以是女鬼,也可以是狐妖。管他的,美丽动人又可怜就行了。

两人之间的感情越煽情越好,最好是惊天地泣鬼神,让人感动得一塌糊涂,抹眼泪用完一包又一包纸巾。

看点二:夜叉姥姥。宁为帮聂脱离苦海,一定要打败姥姥与恶势力作斗争。

充分调动观众的喜恶观,正义感。好人坏人都有戏才会好看!哪怕最后坏人变成了好人,但戏剧冲突是不可少的。

夜叉没露过脸,估计太丑了可能会很恐怖,影响画面效果,而且夜叉打起来,没有震撼的感觉。反正聂小倩又是孤魂野鬼,骨灰又葬在白杨树旁,就干脆把夜叉姥姥变成树妖姥姥吧!并且,一棵成精的大树,那树叶、树枝和树根光扭动一下就不得了了。这样拍起来可以多用特技,画面效果一定很棒,视觉冲击一定很震撼。

看点三:燕赤霞武功高强,侠义心肠,与树精姥姥一定有一场恶斗。

书中的男二号怎能不多给他安排戏份?道士可以分很多种的,如见死不救,好妖坏妖都要捉的“驴子”道士;一把年纪,脾气古怪且道行高深的老道士;古道热肠且道行稍浅的中年道士。侠士,助人为快乐之本嘛!一般若是这种情况下,燕赤霞就免不了一场感情戏,与某某千金;与某某女妖,小倩的姐姐妹妹;或者干脆姥姥年轻些,就是和姥姥。

有时还会有看点四:宁采臣的“情敌”。那个强娶小倩的什么黑山老妖,放在海岩剧中简直就一山土匪!

不过这个黑山老妖怎么想出来的,笔者始终没搞懂。但细一想,言情剧里一般都是二女追一男,或者二男追一女式,加上个黑山老妖可以增加故事的曲折性!至于这黑山老妖是老不死的老妖精,还是年轻后生就看导演们了。

就这样,《聂小倩》集中了人鬼爱情、武侠、魔幻和儒道佛(故事在寺庙开始)三教等多种元素,自然倍受导演们和观众青睐了。

连徐克大导演最后还不舍地拍了部动画《小倩》来圆自己的小倩梦。

至于结局,就看情况吧。虽然原书是喜剧,但不排除电视以悲剧结尾。

各种版本如人鬼团圆版、宁采臣成佛版、小倩魂飞魄散版,以及小倩六道轮回,变蝴蝶变什么最后变人的希望版……最为离奇的,莫过于有个版本居然把《聊斋:梅女》故事的构思抄了过来,即小倩早已投胎。只因魂魄未聚拢,故而又痴又傻,却与宁采臣结为伉俪。最后在他人帮助下魂魄归位,恢复记忆,二人幸福美满。

所有小倩形象中最妩媚幽怨的当然是王祖贤了,精湛的演技将聂小倩的妖娆、凄美、孤寂、动人和多情刻画得淋漓尽致。从此影视版本中的小倩都是一头飘飘长发。

徐克的电影将白衣卿相的《别思》:

十里长亭霜满天,
青丝白发度何年?

今生无悔今生错,
来世有缘来世迁。

笑靥如花堪缱绻,
容颜似水怎缠绵?

情浓渺恰相思淡,
自在蓬山舞复跹。

和卢照邻的《长安古意》:

借问吹萧向紫烟,
曾经学舞度芳年。

得成比目何辞死,
顾作鸳鸯不羡仙。

融成了一首宁采臣与聂小倩之间的情诗:

十里平湖霜满天,
寸寸青丝愁华年。

对月形单望相护,
只羡鸳鸯不羡仙。

倒不是说这种改动有多么诗情画意,只是人鬼双方的那种情感与电影中的那首“黎明请你不要到来”歌曲更是赚足了眼泪和票房。

原书中说宁采臣半夜投宿寺庙,“解装兰若”。“兰若”是“阿兰若”的简称,在梵语中指“树林,寂静处”,古汉语中是指佛寺。有的关于聂小倩的影视作品中居然把那座寺庙叫做兰若寺,名字倒也好听,也算是错有错招吧。

附原文:

宁采臣,浙人,性慷爽,廉隅自重。每对人言:“生平无二色。”适赴 金华 ,至北郭,解装兰若。寺中殿塔壮丽,然蓬蒿没人,似绝行踪。东西僧舍,双扉虚掩,惟南一小舍,扃键如新。又顾殿东隅,修竹拱把,阶下有巨池,野藕已花。意甚乐其幽杳。会学使案临,城舍价昂,思便留止,遂散步以待僧归。日暮有士人来启南扉,宁趋为礼,且告以意。士人曰:“此间无房主,仆亦侨居。能甘荒落,旦暮惠教,幸甚!”宁喜,藉藁代床,支板作几,为久客计。是夜月明高洁,清光似水,二人促膝殿廊,各展姓字。士人自言燕姓,字赤霞。宁疑为赴试者,而听其音声,殊不类浙。诘之,自言秦人,语甚朴诚。既而相对词竭,遂拱别归寝。

宁以新居,久不成寐。闻舍北喁喁,如有家口。起,伏北壁石窗下微窥之,见短墙外一小院落,有妇可四十余;又一媪衣绯,插蓬沓,鲐背龙钟,偶语月下。妇曰:“小倩何久不来?”媪曰:“殆好至矣。”妇曰:“将无向姥姥有怨言否?”曰:“不闻;但意似蹙蹙。”妇曰:“婢子不宜好相识。”言未已,有十七八女子来,仿佛艳绝。媪笑曰:“背地不言人,我两个正谈道,小妖婢悄来无迹响,幸不訾着短处。”又曰:“小娘子端好是画中人,遮莫老身是男子,也被摄去。”女曰:“姥姥不相誉,更阿谁道好?”妇人女子又不知何言。宁意其邻人眷口,寝不复听;又许时始寂无声。

方将睡去,觉有人至寝所,急起审顾,则北院女子也。惊问之,女笑曰:“月夜不寐,愿修 燕好 。”宁正容曰:“卿防物议,我畏人言。略一失足,廉耻道丧。”女云:“夜无知者。”宁又咄之。女逡巡若复有词。宁叱:“速去!不然,当呼南舍生知。”女惧,乃退。至户外忽返,以黄金一锭置褥上。宁掇掷庭墀,曰:“非义之物,污我囊囊!”女惭出,拾金自言曰:“此汉当是铁石。”

诘旦有兰溪生携一仆来候试,寓于东厢,至夜暴亡。足心有小孔,如锥刺者,细细有血出,俱莫知故。经宿一仆死,症亦如之。向晚燕生归,宁质之,燕以为魅。宁素抗直,颇不在意。宵分女子复至,谓宁曰:“妾阅人多矣,未有刚肠如君者。君诚圣贤,妾不敢欺。小倩,姓聂氏,十八夭殂,葬于寺侧,被妖物威胁,历役贱务,腆颜向人,实非所乐。今寺中无可杀者,恐当以夜叉来。”宁骇求计。女曰:“与燕生同室可免。”问:“何不惑燕生?”曰:“彼奇人也,固不敢近。”又问:“迷人若何?”曰:“狎昵我者,隐以锥刺其足,彼即茫若迷,因摄血以供妖饮。又惑以金,非金也,乃罗刹鬼骨,留之能截取人心肝。二者,凡以投时好耳。”宁感谢,问戒备之期,答以明宵。临别泣曰:“妾堕玄海,求岸不得。郎君义气干云,必能拔生救苦。倘肯囊妾朽骨,归葬安宅,不啻再造。”宁毅然诺之。因问葬处,曰:“但记白杨之上,有乌巢者是也。”言已出门,纷然而灭。

明日恐燕他出,早诣邀致。辰后具酒馔,留意察燕。既约同宿,辞以性癖耽寂。宁不听,强携卧具来,燕不得已,移榻从之,嘱曰:“仆知足下丈夫,倾风良切。要有微衷,难以遽白。幸勿翻窥箧襆,违之两俱不利。”宁谨受教。既各寝,燕以箱 置窗上,就枕移时,齁如雷吼。宁不能寐。近一更许,窗外隐隐有人影。俄而近窗来窥,目光睒闪。宁惧,方欲呼燕,忽有物裂箧而出,耀若匹练,触折窗上石棂,飙然一射,即遽敛入,宛如电灭。燕觉而起,宁伪睡以觇之。燕捧箧检征,取一物,对月嗅视,白光晶莹,长可二寸,径韭叶许。已而数重包固,仍置破箧中。自语曰:“何物老魅,直尔大胆,致坏箧子。”遂复卧。宁大奇之,因起问之,且告以所见。燕曰:“既相知爱,何敢深隐。我剑客也。若非石棂,妖当立毙;虽然,亦伤。”问:“所缄何物?”曰:“剑也。适嗅之有妖气。”宁欲观之。慨出相示,荧荧然一小剑也。于是益厚重燕。

明日,视窗外有血迹。遂出寺北,见荒坟累累,果有白杨,乌巢其颠。迨营谋既就,趣装欲归。燕生设祖帐,情义殷渥,以破革囊赠宁,曰:“此剑袋也。宝藏可远 魑魅 。”宁欲从受其术。曰:“如君信义刚直,可以为此,然君犹富贵中人,非此道中人也。”宁托有妹葬此,发掘女骨,敛以衣衾,赁舟而归。宁斋临野,因营坟葬诸斋外,祭而祝曰:“怜卿孤魂,葬近蜗居,歌哭相闻,庶不见凌于雄鬼。一瓯浆水饮,殊不清旨,幸不为嫌!”祝毕而返,后有人呼曰:“缓待同行!”回顾,则小倩也。欢喜谢曰:“君信义,十死不足以报。请从归,拜识姑嫜,媵御无悔。”审谛之,肌映流霞,足翘细笋,白昼端相,娇丽尤绝。遂与俱至斋中。嘱坐少待,先入白母。母愕然。时宁妻久病,母戒勿言,恐所骇惊。言次,女已翩然入,拜伏地下。宁曰:“此小倩也。”母惊顾不遑。女谓母曰:“儿飘然一身,远父母兄弟。蒙公子露覆,泽被发肤,愿执箕帚,以报高义。”母见其绰约可爱,始敢与言,曰:“小娘子惠顾吾儿,老身喜不可已。但生平止此儿,用承祧绪,不敢令有鬼偶。”女曰:“儿实无二心。泉下人既不见信于老母,请以兄事,依高堂,奉晨昏,如何?”母怜其诚,允之。即欲拜嫂,母辞以疾,乃止。女即入厨下,代母尸饔。入房穿榻,似熟居者。

日暮母畏惧之,辞使归寝,不为设床褥。女窥知母意,即竟去。过斋欲入,却退,徘徊户外,似有所惧。生呼之。女曰:“室有剑气畏人。向道途中不奉见者,良以此故。”宁悟为革囊,取悬他室。女乃入,就烛下坐;移时,殊不一语。久之,问:“夜读否?妾少诵《 楞严经 》,今强半遗忘。浼求一卷,夜暇就兄正之。”宁诺。又坐,默然,二更向尽,不言去。宁促之。愀然曰:“异域孤魂,殊怯荒墓。”宁曰:“斋中别无床寝,且兄妹亦宜远嫌。”女起,颦蹙欲啼,足儴而懒步,从容出门,涉阶而没。宁窃怜之,欲留宿别榻,又惧母嗔。女朝旦朝母,捧匜沃盥,下堂操作,无不曲承母志。黄昏告退,辄过斋头,就烛诵经。觉宁将寝,始惨然出。

先是,宁妻病废,母劬不堪;自得女,逸甚,心德之。日渐稔,亲爱如己出,竟忘其为鬼,不忍晚令去,留与同卧起。女初来未尝饮食,半年渐啜稀酡。母子皆溺爱之,讳言其鬼,人亦不知辨也。无何,宁妻亡,母隐有纳女意,然恐于子不利。女微知之,乘间告曰:“居年余,当知肝膈。为不欲祸行人,故从郎君来。区区无他意,止以公子光明磊落,为天人所钦瞩,实欲依赞三数年,借博封诰,以光泉壤。”母亦知无恶意,但惧不能延宗嗣。女曰:“子女惟天所授。郎君注福籍,有亢宗子三,不以鬼妻而遂夺也。”母信之,与子议。宁喜,因列筵告戚党。或请觌新妇,女慨然华妆出,一堂尽眙,反不疑其鬼,疑为仙。由是五党诸内眷,咸执贽以贺,争拜识之。女善画兰、梅,辄以尺幅酬答,得者藏之什袭以为荣。一日俯颈窗前,怊怅若失。忽问:“革囊何在?”曰:“以卿畏之,故缄致他所。”曰:“妾受生气已久,当不复畏,宜取挂床头。”宁诘其意,曰:“三日来,心怔忡无停息,意金华妖物,恨妾远遁,恐旦晚寻及也。”宁果携革囊来。女反复审视,曰:“此剑仙将盛人头者也。敝败至此,不知杀人几何许!妾今日视之,肌犹粟栗。”乃悬之。次日又命移悬户上。夜对烛坐,欻有一物,如飞鸟至。女惊匿夹幕间。宁视之,物如夜叉状,电目血舌,睒闪攫拿而前,至门却步,逡巡久之,渐近革囊,以爪摘取,似将抓裂。囊忽格然一响,大可合篑,恍惚有鬼物突出半身,揪夜叉入,声遂寂然,囊亦顿索如故。宁骇诧,女亦出,大喜曰:“无恙矣!”共视囊中,清水数斗而已。

后数年,宁果登进士。举一男。纳妾后,又各生一男,皆仕进有声。 FWkQ68onoF1B44m+IQptU9PUjppugjcYVg0ECjOoGvNVuK+qGBuwuwKvtLKKNVI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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