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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犊讹主为哪般

如果只用一个词来形容朱重八的童年,那就是“饥饿”。

饥饿早已铭刻在朱重八的记忆深处,刚生下来时母亲便没有充足的奶水,稍大后又没有足够的口粮,即使吃到肚中的,也是些粗糙或稀释的食物。他的食欲一直处于没有得到满足的压抑状态,他做梦都想着能够饱饱地吃上一顿美味佳肴。皇觉寺的一年,他天天吃素,没沾过荤腥。放牛时,给别人打工,吃的也是最下等的,因此,能饱吃一顿是朱重八此时最大的愿望和梦想。

饥饿、斥骂、毒打、压抑……刘德的无德让磨难与羞辱如长长的皮鞭呼啸着一下一下抽打着朱重八那幼小的心灵,他以一副睥睨的眼光打量着这个灾难深重的世界,忍受着、等待着、积聚着,幻想着有朝一日进行疯狂而快意的报复。

这天,朱重八又提出玩扮皇帝的游戏,大伙见朱重八自从上次被刘德重打之后,第一次“复出”,都很高兴,自然相当配合。因此,这一次的游戏做得比以往更来劲、更来神、更出彩。玩过几轮游戏后,太阳偏西,孩子们突然都停止了笑声,原因是肚子早饿得咕咕叫,在闹革命了。

“要是能有一碗白米饭吃就好了。”

“我好想吃几块肉解解馋才快活哩!”

“肚子都填不饱,还想吃肉?”

“异想天开!”

“痴人说梦!”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早已闹将开来。唯独朱重八保持着“皇帝”的庄严坐姿,一言不发,面无表情,似乎遗世独立,又似乎早已胸有成竹。

汤和调皮些,见状,突然对朱重八跪拜道:“请皇上开恩,赐我等食物,以解饥饿之苦。”众小孩见有趣可寻,纷纷附和着汤和跪下。

面对众人的“逼宫”,按理说朱重八应该很尴尬才对,然而,此时的他还是面无表情,半晌,才淡淡地道:“众爱卿平身吧,要吃东西这又有何难?”说着站起身来,指着自己看管的一头小花牛,高声喊道:“今天皇帝请客,杀牛吃,大宴群臣……”

大伙一听杀牛吃,劲头来了,团团地围住小花牛,扳头的扳头,扳腿的扳腿,拽尾巴的拽尾巴,把它撂倒在地上按着。朱重八随手拿起砍柴刀,向牛颈戳去。

本来大伙只当是闹着玩的,当朱重八手中的刀深深地刺入牛颈里,小花牛脖子血水四溅,染红了一大片山石时,他们这才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当下便惊住了,任凭牛血喷到了脸和身上也不去擦。

“众爱卿还愣着干什么?分工干活啊!徐达,负责望风;汤和,负责拾柴火;周德兴,负责烧火,其余的负责剥牛皮。”说着,朱重八在山坡千层石上凿起坑来。

大伙见状,惊恐早就被抛在九霄云外去了,各司其职地干起来。牛皮剥好时,朱重八凿的坑也好了,于是,他把坑当锅,然后点火烀起牛肉来。没要多长时间,牛肉烀烂了,大伙围着“锅台”,一个个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真香,真好吃!啊……哎哟……”汤和最性急,捞起一块滚烫的牛肉就往嘴里送,被烫得哭爹喊娘。

“此物当真只应天上有、人间无啊!”周德兴毕竟读过一段时间书,说起话来也带点秀才味,惹得众人直叫“酸”。

“娘的,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开荤,爽啊!”汤和模仿大人的口气说话,赢得了大家的一片笑声。

就这样,在大伙的说说笑笑中,一锅肉很快就吃完了。此时,天也黑了,该回家了。突然汤和发出杀猪般的叫声来:“哎哟!”

“又怎么啦?一惊一乍的。”朱重八皱着眉头问。

“小花牛没有了,你回去怎么交差?”汤和弱弱地来了这么一句。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这才醒悟过来,一起道:“是啊,这下闯大祸了。”

朱重八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抹抹油手说:“不用怕,我有办法。”说着对小伙伴们嘀咕了一阵。小伙伴们都摇摇头,知道这样的办法只能算是自欺欺人,肯定骗不了地主刘德。然而,除了这个馊主意,他们又想不出别的好办法,只好听从朱重八的安排。于是乎,大家一齐动手,埋好牛皮、牛骨头后,把牛尾巴塞进了大山石一端的裂缝中。

办完这一切,徐达打趣道:“小牛钻山洞,尾巴在外。”朱重八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丢”了小牛娃,是要挨刘德打骂的,但依然装着没有事一样,一边拍打着手上的灰尘,一边风趣地接着说道:“老爷打重八,脑壳当先。”说完大家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各自赶着牛往回走。接下来就看朱重八的演技如何了。

“不好了,我刚赶牛回来的时候,一头小牛犊自己钻进山上的岩缝里了,只留在外边一条尾巴,我们怎么拉,它都不出来。”朱重八回去,假装气喘吁吁地对刘德说。

“哦,天下竟有这样的怪事?”刘德一听来了精神,心想,想忽悠我,就凭你这毛头小子,没门!于是,他马上带了几个家丁,举着火把,去看个究竟。

朱重八带着刘德来到插了牛尾的岩缝前,刘德借着火把一看,果然有条小牛尾巴露在石缝外面,那尾巴的毛色正是他家小花牛的。刘德二话不说,马上叫家丁上前去拉牛尾巴。接下来是见证奇迹的时候了。这边朱重八嘴里念念有词,那边几个人每拉一次牛尾,岩缝里就会传出哞的一声牛叫,而牛却始终不出来。“我不骗你吧,你亲眼见到了。”朱重八不失时机地说。

按理说这样荒谬的事,刘德肯定不会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也只能无奈地下结论了:小牛真的钻进了岩缝。

当然,如果你认为朱重八和伙伴们白白吃了一顿“免费的午餐”,还成功逃过了一劫,那就大错特错了。刘德不是那么容易被忽悠的,他会很快找机会炒了朱重八的鱿鱼。

这一年是元顺帝至正四年(公元1344年),朱重八十六岁。据说,朱重八走出刘德家大门时,脸上没有悲伤,而是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JI6SbMRxp6OeRt8z1nxlzPfzzP2Bs4/ZzJIcDLtpRs/8MgRTAptce2VhWYiwg39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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