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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沉浮不改初衷

曹操到哪里都能风生水起。在济南国相任上,他主要干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整饬吏治。

济南国下辖十余县,县里的长官大多在中央里找后台,依附权贵,横行乡里,贪赃枉法,无所顾忌。曹操的前任们,不敢管,管不住,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整个济南国吏治乌烟瘴气,百姓苦不堪言。曹操了解这一情况后,刚一上任,就对十多个县的县令、县丞、县尉等县官长吏一一排查,凡是口碑不好、老百姓怨声载道的官吏,奏明朝廷,一律免职。“于是奏免其八”,十分之八的县级长官丢掉公职,在当地引起极大震动。一些没有调查到的贪官污吏闻风而逃,躲到其他郡不敢回来。

由是,济南国政教大行,安宁太平。

第二件事是禁断淫祀。

淫祀指过多过滥的祭祀。古人很重视祭祀,除了祭祀祖先,还要修庙立祠,祭祀带给老百姓福祉的先贤。古人祭祀很讲究规矩,哪些人物能够祭祀,配享什么规格的祭祀,以及祭品多寡,都有定数,属于“礼”的范畴。祭祀了不该祭祀的人,或者逾越了祭祀规格,都属于淫祀。淫祀违反礼制,在儒教治国的汉代,是官方所不允许的。

济南国归属青州,青州地面上,西汉时曾经有个王国叫城阳国,是汉高帝刘邦的孙子刘章的封地。西汉开国皇帝刘邦死后,吕后乱政。刘章在诛灭吕氏中有大功,被封为城阳王。当地百姓立祠纪念刘章,周边也跟着效仿,慢慢地立祠建庙的风气愈演愈烈。到曹操任济南国相时,仅济南国就有祠庙六百多所。这些祠庙,有些纪念刘章,还有些祭祀奸邪鬼神,一些土豪劣绅还借机为自己祖上立祠,标榜祖上功德。祭祀逾越礼制,带来很多问题。比如,祭祀活动频繁,影响了正常的生产生活;再比如,祭祀时要举行各种娱乐活动,耗费人力物力;又比如,借修祠祭祀搞摊派,加重民众负担。总之,淫祀之风愈烈,百姓愈穷。

曹操对立祠祭祀进行了规范。“皆毁坏祠屋,止绝官吏民不得祠祀。”凡属过多过滥、逾越规格的淫祀,一律摧毁清除。这是一狠招,民风好转了,也断了当地豪绅的财路,打击了他们的威望。“及至秉政,遂除奸邪鬼神之事,世之淫祀由此遂绝。”这一政策在曹操执掌国家大权后继续推行,过多过滥的祭祀得到遏制。

整饬吏治冒犯了权贵,禁绝淫祀得罪了豪绅,都是重槌擂响鼓。从洛阳北部尉到济南国相,他怀揣匡扶汉室、理济天下的理想,不畏豪强,不拘世俗,就是为了建立声誉,做好官,做能臣。在汉末污浊的政治空气中,曹操无疑是一颗皎洁的新星,让世人看到希望,也让同僚为之侧目。尽管他从政时间不长,却积累了威望,受到朝廷和当权者的关注。

但是,曹操所有的努力最多只能造福一个地方,无法改变全国日益腐烂的趋势,并且他的所作所为很难被别人接受,遭遇的阻力也越来越大。曹操明白凭自己的努力很难改良社会,他在思考,自己应该做一个怎样的人,通过什么样的途径才能拯救日薄西山的后汉政权,他需要找到一条新路,一条有更大作为的道路。三年后,他审时度势,提出辞去济南国相,回到京城在宫里做些差事。但朝廷没有满足他回京的要求,而是把他调任东郡太守。

东郡,治所在当今的河南濮阳。东郡太守与济南国相平级,从地理位置来看,东郡比济南离京师洛阳还要近些。有人认为这次调动是宦官的打击报复,但似乎难以成立。

事实上,曹操从济南国相调任东郡太守,确实是受到了提拔和重用,因为他的老父亲曹嵩此时正春风得意,中平四年(187)十一月,他花一亿钱捐了个太尉,至此走上自己政治生涯的最高峰。曹操朝中有人,断不至于受到公开的打压和排挤。

然而曹操拒绝了这个职位,托病不就。朝廷没有办法,把他调到京城,继续任职议郎这个闲差,曹操还是拒绝了。这一次,他干脆告归乡里。

很多人不理解曹操在风头正劲的时候选择了归隐。其实,曹操在辞去济南国相的时候,已经表露了心迹,他“乞留宿卫”。宿卫是宫禁中值宿、担任警卫的人,以曹操秩二千石的职级,肯定不会像刚入职时做个山郎,一定是一个比较高的带兵的职位。曹操其实在委婉地表露自己的愿望,希望担任军职,在军队里做事。

乱世里,带兵才是保障,曹操高瞻远瞩,那个时候已经看清了未来。

曹操在乡里隐居期间,打算远离政治,认真读一些书充实自己,从书本中寻找救国救亡的道理。他在谯县东五十里盖了一座房子,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他并没有能远离是非。约在中平五年(188),冀州刺史王芬、南阳许攸、沛国周旌见灵帝昏聩,密谋乘灵帝外出巡视,武力挟持,另立合肥侯为新帝。他们找到曹操,想拉曹操入伙。曹操是年三十四岁,政治经验日趋成熟,认为王芬此谋难以成功,即便成功,也必然引起全国大乱,这不是曹操愿意看到的结果。他拒绝了王芬,并写信告诫说:

夫废立之事,天下之至不祥也。古人有权成败,计轻重而成之者,伊尹、霍光是也。伊尹怀至忠之诚,据宰臣之势,处官司之上,故进退废置,计从事立。及至霍光受托国之任,藉宗臣之位,内因太后秉政之重,外有群卿同欲之势,昌邑王即位日浅,未有贵宠,朝乏谠人,议出密近,故计成如转圜,事成如摧朽。今诸君徒见曩昔之易,未睹当今之难。诸君自度:结众连党,何若七国?合肥之贵,孰若吴、楚?而造作非常,欲望必克,不亦危乎!

伊尹是商初政治家,先后辅佐成汤、外丙、仲壬、太甲、沃丁五代君主。传说太甲昏聩暴虐,伊尹将其放逐至成汤墓地附近的桐宫,他本人代为摄政。太甲守桐宫三年,愿意改过从善,伊尹又还政于他。霍光是汉昭帝、汉宣帝时权臣。昭帝驾崩,霍光迎昌邑王刘贺即位,刘贺淫乱无道,霍光奏请皇太后废除了他。后世将霍光与伊尹并称为“伊霍”,以“行伊霍之事”代指权臣摄政废立皇帝。所谓“七国”“吴楚”,指的是汉景帝时的“七国之乱”,其中“吴楚”是七国中的挑头者,后来被朝廷镇压。

这封信的大意是说:废立之事,是天下最不吉利的事情。只有像伊尹、霍光这样有声望的重臣领头,朝中大臣齐心协力,宫廷里有太后这样主事的人支持,才能取得成功。现在谋划废立的势力,连“七国之乱”时几个诸侯王都比不上。这种情况下,打算废掉现任皇帝,那是活得不耐烦了。

可惜王芬没有听从曹操的劝告。汉灵帝的曾祖封河间王,在河间国有产业,汉灵帝想要到河间巡视,正好属于冀州地盘,这确实是动手的好机会。当然,调动军队动静大,被察觉事情就难以成功了。王芬便上书,借口附近的黑山地区(今河南河北交界处)有黄巾军余部出没,请求出兵围剿。汉灵帝虽然荒淫,但并不弱智,很快意识到这是阴谋!于是下诏王芬不得用兵,同时派部队征讨,王芬自知阴谋败露,便自杀了。

曹操一贯反对轻易废立皇帝,后来董卓废少帝,立献帝,他也反对。他官居丞相后,权力无边,但从没有起废立之心。

汉灵帝深感地方诸侯已经形同心异,不能信任了。于是是年八月,在京师组建了一支新的军事力量,直接隶属于皇帝,称西园新军。新军设置八个校尉统领,以大宦官蹇硕为上军校尉,虎贲中郎将袁绍为中军校尉,其他还有下军校尉、典军校尉、左校尉、右校尉等。又以蹇硕为元帅,八校尉虽各有军队,但皆受统领于蹇硕,蹇硕对其他各部有节制权,甚至大将军何进也归蹇硕统领。

汉灵帝征召曹操为典军校尉,曹操如愿以偿得以进入军队,掌握军队,便没有推辞,愉快地赴任了。典军校尉直属于蹇硕领导,可见地位之重。

曹操再次出仕的另一个原因,是他的父亲曹嵩因为应对黄巾军余部不力,于中平五年(188)四月被罢免太尉一职,回老家谯县居住。一家人不能全部乡居,否则真的就在政治上和官场上失去话语权了。

西园新军组建后,还没有发挥作用,朝廷中就连续发生几件大事,这几件事,为汉室敲响了丧钟。 +WHOZxE6nVVPIiMHxq725En6XVDsqWqzgPoTlIpKpWri2+4AWs4IfQ0lrrA9fUg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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